和林芬告别后，方远舟失魂落魄地站在街边，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一时竟然没想起来自己出来是要干嘛！
缓了好久，他才从难过遗憾的情绪中缓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街头刺骨的寒风中冻得浑身冰凉。
是了，要去买小太阳的。
他抬起冻僵的腿，缓步往前走，凭记忆找到了附近一家大型超市。
还好，大超市寿命比较□□，过了十年，依然还在原处。
这是一家商超中心，二楼、三楼是超市，一楼则是商场。
方远舟从超市里提了小太阳出来，走了几步竟然觉得有些累。
他在一楼商场角落里找了个空凳子坐下，准备休息一会儿再走。
果然还是缺乏锻炼，方远舟对自己这副身板感到些许无奈，思绪忍不住又飘到了孟空那位身材劲瘦有力的现任身上，孟空现在是不是喜欢这样的身材？
靠——方远舟回过神来，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一句。
孟空骂他贱，此刻他也觉得自己是真贱。
明明已经被人家明确三振出局了，还在这里胡思乱想。
他伸手揉了一把脸，试图把这些无聊的想法揉碎在心底深处，永不出来丢人现眼。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把目光投向在商场里闲逛的人。
忽然，有一对母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因为那女人的背影居然有些神似他妈妈。
这让他生发出一些对童年的唏嘘和怀念。
他依稀记得似乎也是有那么一年元旦，妈妈带他来商场买东西，就像眼前这对母子一般。
呵……果然人到了这种大团圆的节日就会想起一些有的没的，方远舟自嘲暗想道。
片刻后，他抻了抻腰，准备把目光从那对母子身上挪开，毕竟长时间盯着人家看是一件十分不礼貌的行为。
可就在这时，那女人忽然转过身，朝不远处喊了一句“老公”。
随着她的叫声，一名青年男子快步而来。
“怎么了，老婆？”男人过来，温柔地询问妻子。
女人指着柜台里说：“老公，你看这块表好看吗？”
身旁的孩子估计是听到了妈妈的话，立刻大声附和道：“好看，好看。爸爸，你快给妈妈买吧！”
男人轻笑道：“行，就买这款。”
女人却犹豫了：“可是这款有点贵！”
男人：“没事，我常年不在家，难得过节回来一趟，给你买个贵点的礼物，算是补偿你平时的辛劳。再说，今年老板给我发了一大笔年终奖呢！”
女人一下子笑开了花：“那就谢谢老公啦！”
眼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躲在角落里的方远舟却如坠冰火两重天的炼狱。
这新年的第一天是有什么神明庇佑吗？怎么尽让他碰见熟人？
眼前这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青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孟大总裁嘴里的那位现任。
一时间，方远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哭是为孟空哭，哭他识人不清，被人绿一脑袋还在那儿深情款款。
笑是为自己笑，笑他一片真心是否真被上天垂怜，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男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身旁那个凹进去的角落里还有人，他付完款正要和老婆孩子离开，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看了眼手机，就把手里的东西给他老婆拎着，自己则迅速接通了电话。
“喂，孟空总，是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男人立刻道：“是的，我正和老婆孩子逛街呢！没关系，我可以立刻赶回燕城。”
挂完电话，男人对妻子和儿子抱歉。
不过，他老婆估计是贵重手表刚买到手，对自己丈夫休假休一半跑回去加班这事儿反应倒不是很大。
“那我们快回家，给你收拾行李。”她催促着。
“嗯！”男人抱起孩子，和她一起走出了商场。
目送一家人远去，方远舟只感觉自己那个汤碗大的脑袋跟塞进了一个宇宙一样，开始噼里啪啦大爆炸。
过量的信息随着男人一字不落的话语，悉数传进了他的大脑神经。
神经荷载过度，一度让方远舟思维停止，待他反应过来后，一股怒火终于后知后觉地从胸口一路燃烧火花带闪电，直窜天灵盖。
亏他几分钟前还为某人无辜被三感到难过，现在他只想骂人。
“有人？”方远舟怒极反笑，对着虚空骂道，“放你娘的屁！你有个鬼人，孟大少！”
心头火起的方远舟，一路提溜着小太阳，马不停蹄往家赶。
这一路上，他气不喘了，心不跳了，只觉得自己有着浑身使不完的劲儿，根本感觉不到一点累。
把小太阳往客厅最中间一放，他就开始收拾行李。
屋子里依然很冰冷，但方远舟却只觉得心头热气蒸腾。
就着这股子劲儿，他当天便赶到高铁站，买了最近一班高铁回燕城。
既然孟大少把他那位“现任”召回燕城加班，那么这几天他一定就在围梦大厦。
既然猜到人在哪里，那他就要去堵人了。
他倒要看看，孟空对此会有什么让人惊奇的解释。
方远舟回到燕城已是深夜。
他暂且回了趟自己的公寓，补了个眠。
待到第二天起床，昨日初闻被骗的怒气已散得差不多了。
本来也是一时冲动，总有冷静的时候。
细想之下，方远舟才逐渐想透，原本就是他伤人在先，而孟空宁可找个假的现任也要膈应他，定然是被他伤得太深了。
“哎——”方远舟长叹一声，如此这一趟围梦之行倒不应该是兴师问罪，而是负荆请罪才对。
其实这罪早就该请，他清楚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可以抵消当年孟空所受到的伤害。
虽然这伤害并非他本意，但当年他选择了那样一种分手的方式，也是有着希望孟空能恨他的意思在里头。
他以为恨能抵消伤心，让孟空尽快走出来，没想到十年以来孟空却一直在耿耿于怀。
阳光下，围梦大厦依然闪闪发亮，进入大厦内部，过完元旦假期来上班的打工人也依旧在忙忙碌碌着，根本看不出这家公司正在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方远舟快步上前，却被电梯前的闸机给拦住了。
他没有工牌，自然也就没有身份能刷开闸机通过。
没办法，他只好折返回大厅找前台帮忙。
前台一共两位姑娘，其中年纪稍小一点的姑娘在听到他的名字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您是方老师？”小姑娘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是您的书迷，我可喜欢您的小说了。”
“谢谢喜欢。”方远舟很亲切地回应，“那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小忙，我今天来找你们孟总谈工作，你能帮我刷一下闸机吗？”
“没问题呀！”小姑娘当即一口答应，就要起身去刷卡。
不过，她身边那位年纪稍长一些的姑娘却一把拽住了她，而后对方远舟笑笑：“不好意思，方先生。按照规定，外客来访，我们都要致电相关部门，得到确切答复才能放行。我先给总裁办打个电话，您稍等。”
看来，这一招行不通。方远舟估计孟空肯定不会见他。
果然，前台放下电话，对他抱歉道：“不好意思，方先生，孟空总今天出差了，不在公司。”
昨天召人回来加班，今天就出差了？方远舟掂量不出这句话的真假，一时有些踌躇。
此时正是早九上班高峰，大厅内人流越来越密集。
方远舟朝前台笑笑，说自己再打个电话问问，就退到前台看不到的地方等着。
待那前台又低头忙碌，他便悄悄走到闸机附近，企图跟在上班的人群中混进去。
许是早高峰人群太密集，而社畜打工人又赶打卡，根本没注意屁股后面有人浑水摸鱼，反正，还真让他成功混了进来。
没想到，见孟空一面这么不容易，倒也符合负荆请罪的意思。
只是进了闸机，他又发愁，这二十来层的大厦到底哪一层是总裁办公室？
正踌躇着，视野里忽然撞进来一个人。
这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来人正是孟空的那位“现任”。
但既然现任是假，那么方远舟估摸着他应该是孟空身边的秘书或者助理。
跟在他身后，说不定就能摸到总裁办公室了。
方远舟便悄悄跟在此人身后，进了电梯。
电梯里人很多，方远舟戴着帽子，围着围巾，尽量往角落里躲。
随着电梯一层又一层停靠，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少。
渐渐的，就只剩下他、假现任，还有一位年轻姑娘。
那年轻姑娘对假现任笑了笑：“田助理，你不是休年假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田助理无奈一笑：“我昨天就来了，陪老板去了一个临时饭局，今天头还疼着呢！”
年轻姑娘露出同情的神色：“又被孟空总拉去挡酒了？”
田助理倒不以为意：“老板身体不好，不能喝酒，可平时又免不了应酬。当初招我就看我能喝又能打，本职工作而已。”
年轻姑娘朝他伸出一个大拇哥：“给你点个赞。”
两人聊着聊着就出了电梯，根本没注意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方远舟跟着出了电梯，但是他的思绪还萦绕在刚才田助理说的那句话。
孟空身体不好？不能喝酒？他到底怎么了？可接风宴那天，他明明也喝了一些呀？
正疑惑着，方远舟忽然抬头一看，看到前面那两人已经一左一右往不同方向走去。
那姑娘抓着电话，包都没放，就匆匆忙忙进了右手的茶水间。
而田助理则敲开了左边走廊尽头的一扇大门。
方远舟定睛一瞧，“总裁办公室”明晃晃几个大字就挂在门牌上。
此时不进，更待何时？而且，有田助理在场，有些话他也能更方便地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