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匆匆忙忙跑回清凉阁,见一众仆人正簇拥着秦嬷嬷和苏栀凝从清凉阁走出来,苏栀凝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移动,丝毫没有在意那些丫头小厮说了些什么,只是嚷着叫人赶紧去找嬿婉:“我说,有没有人看见我的贴身丫鬟嬿婉?不是叫那个刺客抓走了?快叫人去找啊!还有无霜!无霜在哪里!”
“大小姐大小姐,嬿婉姑娘回来了!”一个站在人群边边的小丫头看见远处正向着这边跑来的嬿婉,赶紧跳起来挥手向大小姐示意。
拨开人群,苏栀凝跑了出去。
“奴婢回来晚了,害大小姐担心了,听凭小姐处置。”嬿婉不敢僭越规矩,行礼作揖,她刚刚来到府里又爬到了贴身奴婢这个位置,根基尚且不牢固,比起旁边正冲着这边观望的丫鬟小厮,到底是资历尚浅,说话做事没什么分量,万事以稳当妥帖为本。
“我罚你作甚?你救了我,大家都知道,都在夸你呢。”苏栀凝伸手将她拉起来,“你跑出去之后,我担心死了,外面这么危险,听着叫人后怕。要罚,就罚你一辈子跟着我。”
嬿婉抬头,对上苏栀凝的眼睛,此时,苏凝发髻微微散开,碎发搭在两颊,脸上的泪痕都还没干,但是,她依旧握着嬿婉的手,亲自扶着她站定。
“奴婢谢大小姐罚!”她微微屈膝,“回大小姐,老爷问小姐妆安,请大小姐打扮后移步祥昔斋。”
苏栀凝微微点头,转身示意众人散了,下去帮忙,夜宴突然换了场地,就意味着从会场布置到饭菜都需要重新准备。
“无霜怎么样了?他在哪里?怎么没见到他和你一起来?”苏栀凝见嬿婉无恙,倒也是松了一口气,开始却左瞧右看,没见到无霜的影子,又着急了。
“无霜大人受了伤,已经叫人扶回院子休息了。”
“叫了大夫吗?伤得重不重?”
“无霜大人身上有刀伤,索性大人身手敏捷,伤口不深,但是流了很多血。”
苏栀凝皱着眉头,眼里流露出担忧,但是她很快回头叫了秦嬷嬷:“去把我寝室床头的金疮药赏给无霜,嘉奖他护主有功,叮嘱来看病的大夫,不管是什么药,咱们用得起。”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亲自嘱咐他们好生照顾无霜护卫。”秦嬷嬷带了四五个小厮走,负责煎药和打扫偏阁。
早有小厮抬着软轿在旁边等候,嬿婉扶着苏栀凝,请她上轿子,回去更衣梳妆。
“去我母亲的苍霞院,母亲那里有几件刚刚为我和妹妹做好的衣服,正可以去试试。”苏栀凝上了轿子,拍拍前面抬轿子的小厮的肩膀嘱咐到。
苏栀凝坐着轿子,嬿婉紧紧地跟在旁边,这次与往昔不同,无霜受伤后,其手下从月桂院四周转移到苏栀凝必经之路的四周,防备残影杀个“回马枪”,为了安全考虑,林江亲自带人守在苏府大门口,届时苏老爷会亲自在府门口迎接六皇子,如果任何一个人受伤,造成的结果都将是不可挽回的。
这一晚上,苏府上下全都打起了二十分的精神做事,出门都是三三两两行动,生怕有个万一。
一行人来到了苍霞院,早有跑得快的小厮来禀报夫人王韶月,所以她早早就在院子门口等候软轿了,一见到人的影子,她就带着云锦上前,还有几个丫头举着灯笼跟在后面照路。
“凝儿可来了,我的凝儿,可真是吓死我了。”轿子刚刚落地,王夫人就上去一把搂着苏栀凝不松手,泪水一下子从眼眶里涌出,华贵的苏绣外裳被泪水打湿了一片,还有些水渍,接着光看颜色格外深些,可见是刚才已经哭过一场了。
“大小姐不知道,夫人听说有人向您挥剑,都吓晕过去了。”云锦扶着王夫人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到,“夫人,大小姐无恙,您宽宽心,老爷已经上奏皇上,请求做主了。”
“娘,我真的没事,不信您看看,女儿身上的肉一块没少,头发一根没掉,好着呢。”苏栀凝也感觉帮忙劝,嬿婉扶着王夫人,拿着苏栀凝递过来的手帕帮王夫人擦眼泪。一行人围着劝了又全球,王夫人的哭声才逐渐小些。
王夫人这才止住眼泪,从怀里掏出帕子擦擦脸,随后亲自上前扶着苏栀凝下轿子,仍然不放心,看了又看,确实没事,除了头发有些凌乱,衣角蹭了泥土有些脏,除此之外,一点事儿都没有。
王夫人和苏栀凝互相搀扶着走进正厅坐下,又丫鬟端着铜盆和毛巾上来,王夫人亲自给苏栀凝擦脸,动作很轻柔,眼里闪着慈母的光芒:“哎……漂亮脸蛋怎么弄得这么脏……”
云锦则叫住跟在后面走进来的嬿婉:“姑娘可是新来的?夫人让我问问姑娘的名字。”
“问云锦姑姑安,奴婢是月桂院新来伺候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奴婢进府无名,小姐赐名嬿婉。”嬿婉回答到。
“过来帮忙拿衣服,夫人说小姐晚上衣服弄脏了,要换那件霞云海棠的新衣服,那可是柳缎的,你等下拿的时候小心点。”
“是的。”
嬿婉顺着云锦的指点,穿过房里的翡翠牡丹锦鸡屏风,来到后面,衣服早就叠好放在桌上。她走上前拿起来,手指触碰到衣服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将手掌覆上,她从来没有摸过这么柔软的衣料,上面的图案淡雅无比,细细嗅着,还有一股甜果和鲜花混合的香气。
“这件衣服好香啊……”要是可以穿在自己的身上该多好,偏偏是穿在仇人的孙女身上……
“这是当然,夫人让衣服一送来就用鲜花和水果熏过了,整整熏了三四天,香味不断,奴婢几个眼睛都熬红了。”旁边一个正擦拭花瓶的小丫头听着嬿婉的感叹接到。
嬿婉走进偏殿,看见苏栀凝正在偏殿坐稳,由两个帮忙将头上的首饰卸下来。她的头发在烛光下看格外柔顺,丝丝缕缕分明,宛若飞瀑。
嬿婉让两个丫头下去:“奴婢请小姐更衣。”
苏栀凝站起来,嬿婉帮她穿上这柳缎的衣服:“夫人待小姐可真好,这衣服真好看,小姐在宴会上必然艳压群芳。”
系上束带,苏栀凝走了两步,转一圈,对着波斯进贡的镜子照了照,说:“父亲母亲从小就很宠爱我,只是这柳缎难得,一匹的价格就是十数金,倒是有些破费了。”
“小姐天生丽质,穿上这身是锦上添花,请小姐坐下,奴婢为您把头发重新梳起来。”嬿婉很会盘头发,飞瀑般的发丝在她的手指缝间穿梭,一会儿的功夫,就挽成垂云鬓,再把摆在桌上的紫玉镂金首饰重新插上。
“小姐,好了。”嬿婉扶着苏栀凝站起来,向正厅走去。
王夫人已经换好衣服了,头簪偏凤钗,镂花玉搔头,南珠对簪,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件家居服,颜色相对暗淡朴素,倒是和苏栀凝这一身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坐在正厅品茶等候,见苏栀凝走出来,放下手中的茶杯:“凝儿今天晚上这身真是漂亮,来人,备轿,去祥禧斋。”
“母亲,是六皇子他们到了吗?”苏栀凝问到。
“你父亲派人来说了,已经到门口了,让我们好了就直接到祥禧斋,你妹妹她已经在路上了。”
一行人出了事院门,坐上轿子,绕开千鲤池,赶到了祥禧斋,正好碰到苏栀乔从轿子旁走下来,旁边扶着她的是她的贴身丫鬟春兰。
今日的苏栀乔格外打扮过,身上穿着的该是新做的桃花绣服,头上带着精致的宝石穿金线做的珠花,还有两支镶嵌蓝田玉金簪子,她本来就生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模样娇滴可人。
她刚刚走下轿子,见王夫人和苏栀凝来了,拉着春兰,走在下人们前头:“乔儿问夫人淑安,问姐姐妆安!”
王夫人坐在轿子上,打量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她那身衣服上:“今天乔儿这身衣裳做得不错,数十个缝人绣娘赶了大半个月才做出来,如今一看,这桃花还是用金线修边了吧?”
“谢夫人夸赞,夫人眼光果真准,是女儿让他们用金线绣的,更能衬托桃花的粉艳。”
苏栀凝下了轿子,由嬿婉扶着走到苏栀乔面前:“乔儿,这是我的贴身丫头嬿婉,嬿婉,这位是我的三妹妹苏栀乔。”
“奴婢见过三小姐,三小姐妆安。”嬿婉微微颔首行礼。
“姐姐的丫头可真是个美人坯子,这不上妆尚且如此,若是打扮打扮,可不是得沉鱼落雁。”苏栀乔玩笑道。
“奴婢卑贱,怎敢当沉鱼落雁四字,三小姐抬举奴婢了。”嬿婉行礼。
苏栀凝示意她往后退两步开口道:“早间叫人送给妹妹的银针妹妹可曾叫人泡来尝尝?”
“还未谢谢姐姐的茶叶,茶香宜人,味道甘甜,真是好茶。”苏栀乔回到。
“妹妹,银针茶味道以清新淡雅为主,妹妹却说甘甜,可是下人用错了茶叶?这茶叶是皇上赏给咱父亲的,可别叫下人偷了去,叫人笑话咱们御下无方,,家门不严啊。”
苏栀乔一时接不上话,她其实一口没喝,结果这下可好,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想必是……我记错了,对,我记错了,姐姐勿怪,这些人打小就在身边伺候,底细干净,怎么会干如此偷鸡摸狗之事。”
“你们别站在风口聊了,进来,准备入席了。”
王夫人和两位小姐在嬷嬷丫鬟的簇拥下进了屋子。苏老爷和六皇子早就坐定。
只见那六皇子夜霁寒五官精致如画,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英气,皮肤白净,颇有几分阳刚之美。乌黑的头发整齐地束在头顶,配以金冠玉带,更显得高贵无比。难怪很多人家的小姐还未出阁,都为这位王室子弟倾倒,甚至传出非他不嫁的言语之影。
“凝儿,乔儿,来拜见六皇子。”
“臣女问皇子殿下安!”
“两位姑娘请起。”夜霁寒说到,拿颇有磁性的声音,勾着苏栀乔忍不住多瞅上两眼。
“今日皇子殿下难得来咱们府上做客,咱们也多做了些家常菜让皇子殿下尝尝看。”苏老爷冲着站在旁边的霍老管家招手,霍老管家连忙走到门口,让丫鬟们把做好的菜端上来。
“大家别客气,尽量吃。”苏老爷招呼大家夹菜,还叫霍老管家将一盘子蟹粉酥端到六皇子面前:“皇子殿下尝尝看这道菜,是我们家扬州的师傅做的,凝儿很喜欢。”
“谢谢伯父,那我就不客气了。”夜霁寒夹起一块放到嘴边,轻轻咬上一口,姿态优雅,苏老爷看了忍不住点头,嘴角忍不住笑——到底是皇家读书人,德行修养,难怪皇上喜欢。
苏家的夜宴,就在这声声丝竹管弦中开席了……
嬿婉绕着整个府邸周围的石墙跑了一圈,想要查出残影留下的哪怕是一丝丝的痕迹,除了那几滴已经被仆人擦得干干净净的血迹,周围什么都没有,不由得让后来回到房间的她开始怀疑,残影的行动应该是有人接应,不过那个人为何不一起出手的原因有待考究。
那一夜,夜霁寒因为打斗中毒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之中,是他的亲信白启去宫里递出消息,请求告假几日。
“娘娘,殿前的小福子来了。”说话的是蓉妃娘娘的侍女蒹葭,此刻已经是夜深,皇帝要忙着前朝,一直没有来后宫,蓉妃娘娘这段时间便喜欢叫人去藏书阁搬些古书来翻翻。
“你去请他进来,想必是有急事。”蓉妃抬头,虽然已经卸去妆容,一抹淡淡的微笑始终挂在她红润的唇角,让人感受到一种舒适的亲切感。
蓉妃放下书,正襟危坐,这是身为后妃该有的仪态。小福子是她安插在御前的人,虽然是自己人,但是她如今身居妃位,上有皇后贵妃时刻紧盯,便也不敢轻忽,始终牢记自己的言行举止。
“奴才小福子叩见蓉妃娘娘,禀告娘娘,皇子殿下的亲信白启大人刚刚递了折子,说是殿下不适,要告假半月,陛下已经知晓,让奴才来告知娘娘。”
蓉妃一怔,手忍不住揪衣角:“蒹葭,请公公坐下说,上茶。”
“是,娘娘。”蒹葭端来小板凳请公公坐下,摆上茶盏,将室内的丫鬟遣去打扫寝宫,随后合上门。此时的厅内,只有蓉妃,蒹葭,小福子三个人。
蓉妃娘娘将茶盏端在手中,右手持盖拨弄着茶叶,许久才开口:“今日殿下不是去了苏相家里用晚膳吗,这么就不适了?”
“回娘娘话,奴才依照娘娘吩咐跟了去,只到了门口,殿下进去不过两个时辰,而且有白启大人跟着,且苏相是先帝重臣,衷心不二,不是那种阴毒手段之人。”小福子回答道。
“我也相信苏相的为人,毕竟是陛下为我儿选的未来的媳妇,不会有错,定然是那小子又喝了酒去吹风,闹头疼罢。只是听闻,未曾一见着实惋惜,这几日无事,若是陛下首肯,便请苏家苏栀凝进宫来陪我聊聊天。”蓉妃揉着太阳穴说道,她也确实对苏栀凝有些好奇心。
“奴才明白,陛下一定会答应的,奴才一会儿就去回了陛下。不知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小福子,明日一早,你出宫一趟,把这个盒子送到我儿府上,里面是些山参补品,让他好了再来向我请安。”蓉妃挥手示意,蒹葭拿起木匣子递给小福子,蒹葭也塞了一包银子在小福子的袖子里,眨眼示意小福子。
小福子自然明白:“奴才谨遵蓉妃娘娘教诲,那奴才就先告退了。”蒹葭送小福子离开蓬莱宫。
小福子一走,蓉妃娘娘的泪水便不争气地涌出眼眶,天底下哪有哪有不担心自己儿子的母亲。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蒹葭转身回到正殿,见容妃在哭,慌忙掏出手帕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同时接过蓉妃手中的茶盏,怕她烫伤自己的手指。
“蒹葭,你告诉我,是不是皇后做的,还是贵妃,啊!”蓉妃捏着蒹葭的双肩,想摇晃她,可是始终使不上力气,只能垂下头,无数发丝因为眼泪而粘在脸上。
蓉妃娘娘是广陵人氏,赵蓉便是她的名字,也是她封号的由来。她的父亲是赵巡抚,出生在后宫三千佳丽中只算是中等,好在她的儿子争气,这个孩子帮助她从昭容走上了妃位,也是这个孩子的到来,陪伴她度过了漫漫长夜的寂寞。
横在蓉妃头上的另一把刀,就是源自她的生母的身世,她是胡人之女,家世背景全无,但是父亲很爱这位夫人。皇后和贵妃曾经在赏樱宴上明里暗里嘲讽她,是胡人混血,“杂种”一词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其他言语也是不堪入耳……
“娘娘,奴婢跟您进宫十七年有余,您生下六殿下之后,母体受损,太医说您不易受孕,奴婢知道,六殿下争气,您和奴婢都看在眼里,眼下皇后和贵妃给您脸色看也不是一日两日,等殿下娶妻,能够多一个疼娘娘、疼殿下的人,兴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相,我只是听说他父亲是先帝的功臣,其他的就不清楚。若是陛下真的有意让我儿和苏家结亲,蒹葭,你能不能跟苏府的人牵上线?”蓉妃抬起眼眸,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语气里充满了哀求之意。
“奴婢刚刚出去的时候听小福子说的,苏小姐的丫头燕儿去了之后,现在有了个新丫头,来历不清楚……”
“知道名字吗?”
“叫嬿婉,娘娘可是……”
蓉妃抬起头,凝视着门外,没有说话,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没什么,希望这个丫头可以从苏相夫人的手下活着出来罢了,一年前年燕儿的死不就是因为一张脸吗?一张和苏栀凝神似的脸。”
“奴婢明白娘娘的意思,这件事发生后娘娘担心苏家家风,也是叫小福子去查的,只是娘娘知道,坊间说这个燕儿似乎是忽然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似的……就像换了一张脸,苏家人当时就将她当成妖孽烧死了,是王夫人下的命令。”
蓉妃此刻心里也有了底,苏相的夫人怕是个眼底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自己是混血儿这件事情,就算是陛下的宠爱,恐怕也是拦不住悠悠众口。只是她更加好奇的,是蒹葭口中的“神似的脸”。
“娘娘今日怎么忽然问起这件旧事?当年是在苏府里处理的,有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件事情,毕竟大户人家少了一两个丫鬟不足为奇。”
“没事,要和苏家结亲,也是要看看对方家世人品的,照此看来他们家治家严谨,倒是不错的。”蓉妃说罢,便起身整理襦裙,“衣服脏了,明日送去浣衣局吧,我累了,你去端碗安神汤来,伺候我就寝吧。”
对于苏栀凝的到来,蓉妃想好了,于是将桌上的一串竹简拿起来,交给了寝宫门外的小宫女:“把这个交给女官,让她明日看着办就好,办的好有赏。”
竹简上写的是往日与宫中姐妹们聚会的安排,包括菜式,伶人等等。
丫鬟接过竹简,行礼告退。
“最后,还是一个人都不剩啊……”看着无人的寝宫,幽暗的烛火,空气似乎都随着那串竹简的消失冷了下来。
蓉妃伸手拿起小剪子,挑熄了床前最后一盏灯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