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年轻人都去内城了。小孩心思野,总想着去看看,咱们这些人也老了,管不住他们了,随他们折腾吧……”
“公子啊,你快些回去吧,”阿婆只当麒若是偷偷从内城跑出来玩的富家公子,“你亲人寻你不见,要着急了。”
麒若微愣,拱手抱了抱拳:"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去吧。"
————
"若,你来了,"孟攸拉开帘子,悄声出来,将麒若拉至一旁:"桅桅忙了一夜,刚睡下。外城那边情况如何了?"
"不怎么好。外城人多,且都是老幼之众,发病的要比内城多几倍。"麒若深吸口气,看了眼面色依旧苍白的孟攸:"屿白,白姑娘知道了吗?"
"原本想瞒着些,只说个大概的,”孟攸苦笑:"哪知桅桅太敏锐......我干脆都告诉她了。"
"咱们虽然把那些东西烧了,但是......”
“但是还是可能爆发疫病,"白桅从里间出来,眼下有轻微的黑眼圈,头发稍稍凌乱,显得颇为憔悴:"昨晚屿白回来时我们正开着会,那几个老头子死活不同意接病人,妈的,贪生怕死还学什么医,当什么大夫!”白桅眉头皱,一双杏眼似乎要喷出火来
“一群...."
许是想起其若还在,她将剩下的半截话吞了下去。
孟攸接话:“据他们说,城中每年这个时节都会有居民感染风寒,咱们用不着大惊小怪。至于不接待病人........ 多半是担心这病会传染。”
"我去过城主府了,"麒若将跟在暗处的凤鸣叫了出来:"城主不见外客,我不方便多留。但是,找到了这个。"
凤鸣颇为嫌弃地将东西扔下,飞到一旁磨爪子。
那是一小块沾染了些许血迹的粗布。
“看来,这城主府必须要再去一趟了。"
入夜。
"咕--咕咕--"
"什么东西?"
守卫转身的那一刹,黑衣人迅速将房门拉开一条缝,钻了进去。
“情况怎么样?"孟攸半蹲在角落,细细打量屋内环境。
城主府守卫禁严,几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是,迟迟不见城主本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孟攸冷哼一声:"江酌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忽地,窗子旁传来几声细碎的声响,孟攸眼神一凛,将自己藏在暗处,慢慢握紧匕首。
"莫慌,"麒若看了他一眼:"是凤鸣。"
话音刚落,一颗毛绒绒的脑袋从窗缝中钻了进来,只见它一个用力,圆滚滚的身体猛地从窗棂上滚下。
孟攸神色复来,收了匕首:“你家这..... 挺有灵性啊。"
麒若将跌在地上的风鸣拎着后颈提了来:“这是早年一个神婆非得让我养的,你可以把它当成变异的火鸡崽子。"
孟攸一脸稀奇看了看凤鸣。
凤鸣整张鸟脸都有些僵,耳边一直响着麒若那句"变异"的火鸡
凤鸣:您礼貌吗?
麒苦伸手转动一只花瓶,瞬间,地面下陷,出现一个黑洞。他拎起“火鸡崽子”,和它对视:“凤鸣,你回白姑娘那里。一但出事,立即来传消息。”
说罢,让其扔出窗外.
凤鸣:"?!"
"什么东西?快放箭!"
呆愣的凤鸣忽地眨了下眼,下一刻,只见一支利箭正袭面而来。它浑身绒毛炸起,蹦蹦跳跳跑开,连滚带爬扇动翅膀远离城主府。
"咕!咕咕--咕咕咕咕--"
守卫放下弓,摸了摸鼻子,看向身侧同僚:"我觉得那只鸟在骂我。"
同僚面无表情:"自信点,把前三个字去掉。它骂的可脏了。”
另一边,孟攸和麒若趁机跃入洞穴.
入目是一条长榔,墙壁上挂着幽幽烧着的油灯。
"若,你怎么知道有机关?"
"类似的东西我家也有,风鸣常在里面藏东西。”
两人脚步放轻,将气息调至最低,在阴影中缓慢疑动。孟攸暗自思索,嘴巴张张和和,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这似乎聪明过头了吧?"
麒若轻微摇了摇头,不再多言。不知过了多久,他微声道:"到了。"
随长廊一路向下,只见尽头处充盈着昏黄的光.他们对视一眼,不由加快跳步,不过三五
个呼吸,眼前豁然开朗。
哪怕事先有过准备,真真切切见到这一幕时,喉呢还是下意识有些发堵。
那是一个巨大的祭坛.
不同于绝大多数祭坛的庄严,肃目,它被人布置成一间少女闺阁的模样,四处挂着粉红色轻纱,四方小桌上摆着新鲜瓜果。
"有人--"
"不是。你看那——"麒若指向一个角落,那个箱子上,赫然贴着一个白色"囍"字。
麒若用手指虚虚挑开床慢,只见原本该是榻的地方横着一白如玉的棺材。棺中之人生得一幅娇俏模样,双脾紧闭着,乌黑的长发铺在身侧,身上盖着件印有蜡梅的被褥,露出的手腕系着根绑着金铃铛的红绳。
麒若手指轻轻摩擦着一块木牌,忽地问:“屿白,现今是多少年?”
“康宁四十年啊,怎么了?"孟做轻声道:"我怎么觉得这姑娘像传闻中的城主爱女?”
麒若将木牌递给他:"这的确是苏梓鸢,而且....."死了有三年了。
“我——”孟攸一个激零,将满嘴脏话使劲咽了回去。
父,苏酌;母,王梅;爱女苏梓鸢;康宁三十七年,立夏。
“啥玩意儿,"孟攸将声音压低,颇为惊疑不定:"死了三年了?"
麒若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应当是。"
“那为何不下葬?外界传闻苏城主颇为宠爱独女,而且苏大小姐只是身子不好……”
孟攸忽地止住话,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如若苏梓鸢真的在三年前去世了,那为何尸身还与活人无异?"
“屿白,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什么?"孟攸慢慢放松,果真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他慢慢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几盏油灯上:"长明灯?"
"里面燃着的,是尸油。”
孟攸踉跄几步,脚下传来几声沉闷的"咚咚"声。
怪不得心中总有一股怪异感,这气味,竟与那天火中传出的异香如出一辙。
他脸色一阵变动,忽地想起什么,猛地看向脚下,目光之锐利好似要劈开这层实木。
“钥匙在这儿,"麒若将他领至祭坛之下,递去一把铜制器皿:“和木牌一起找到的,如果你确定清楚了,就打开它吧。"
孟攸面色沉静,接过钥匙的手却微微颤抖。他看着这精致而又冰冷的暗门,深吸一口气。
只听一声轻微的脆响,繁琐的门终被开启,尸臭味与尸油的异香混合,令人作呕。
埋葬三年的冤魂,终于重见了天日。
黑夜之下,所有罪恶都被涂上一层天然保护色。它们撕去了白天精美的伪装,躲在暗处,不断窥视着来来往往的无辜者.
白色信笺上只有两个潦草的毛笔字,显然是被人情急之下写出的。
"速归!"
“情况如何了?"孟攸使劲擦了把额头,脸色有些涨红。
“瘟疫!”白芷声惆平稳,麻利地收拾东西:“几个老家伙传信说已经开始死人了,但是没人愿意往外城去,”她用力将包裹系好,咬着后糟牙,恶狠狠骂了一句:“这群老不死的,情况都这样了还想着捞上一笔!"
她将乱成鸡窝的长发一股脑束在脑后,胡乱抹了把脸,认真看向孟攸:"屿白,听我说,外城我是一定要去的。但是,此去异常凶险,我不想你白白丧命,懂?"
孟攸将打包好的药材扛在肩上,闻言,略微扯出抹笑,语气却不容置疑:"桅桅,疫病蔓延不仅会有人死,还会有流民,有暴动……他的声音慢慢平和:“你需要一个能时刻保护你的护卫——如果你想救更多人的话。"
他向前几步,扣住白桅的肩头,低头和她对视,眸中满是认真:“栀栀,你可信我?”
白脆被迫放下手中活计,眉心微皱:“说什么胡话!我自然信。可是……”
“白姑娘,"麒若整理好银针,将其揣进怀中:“让他跟着吧。安置病人及运输药材都需要信得过的人。”
“可........”
"桅栀,"孟做打断她的话,道:"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死在你前面的。"
"说什么鬼话!"白桅一脸怒容,一巴掌拍在其头上:"什么死不死的,净说些晦气的!我和若是医者,自然不怕,你——"
"死也要死一块啊。"孟攸忽地一笑,揉了揉这姑娘的脑袋:"还等着桅桅给我收尸呢……”
"滚!!”白栀一掌拍下他乱动的爪子。
"好嘞。”
凤鸣:主上,有没有觉得周围突然好亮?
它看了眼在一旁整理药村的麒若,面无表情:有些神发着亮堂堂的光堪比太阳,却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
"若你去休息下吧。"孟攸以一块干净面纱覆住口鼻,端来碗药粥。
麒若将病人身上最后一根银针拔起,低声嘱咐了几句,走至一旁,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端起碗,轻轻吹了吹热气,回道:"我还好,暂时不用休息。外面还有多少病人?"
孟攸轻叹口气:".....很多。"
外城鲜少有大夫——尤其是医术高明的大夫。街道上人山人海,全都挤在这狭小的一隅,让原本就闷热的小屋更加燥热。
麒若略微数了下,竟有近千人在外等候。
“咱们只有三人,这.....这可才第一天!"孟攸喃喃自语。
“白姑娘还未回来么?"麒若选择性忽视孟攸的话,看了眼天色,对孟位道:“屿白,你去叫她回来休息吧,我去替她。"
"若,"白栀掀起门帘,裙摆上满是尘土,神色中是难掩的疲惫:“咱们药材不够了,我听说西郊有处林地,里面长着些许药材……”
“等等,"孟攸忽地打断:“你确定是西郊?"
"对啊,怎么了吗?"
接收到孟攸求救的眼神,麒若缓缓道:“几天前,我们烧的那片林子,应当就是西郊那处......”
周围忽的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