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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菱(二)骤离弦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绿桥甫一踏进庭院,便见菱歌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急忙跑上前去,放下手中物件,好生将菱歌扶坐起来,轻轻握住她的手。

    “姑娘你的手……”

    她鼻子一酸,眼泪很快淌下,可她亦是咬紧牙关,不敢放出声来,只是将怀中双唇冻得发紫的人抱得紧紧的。

    菱歌艰难地睁开眼,见是涕泗纵横的绿桥在唤她,便轻轻扬了扬唇角,轻声道:“你家姑娘没事,可不许哭了。”

    绿桥只当她是强撑着,忙抹了把泪,起身道:“姑娘等着,奴去寻化瘀的药来。”

    菱歌摇了摇头,抬眸问:“你来寻我,可是找到什么了?”

    她方才只与那僮仆说,让他赶紧去思恒苑寻绿桥,带着她上屋顶去细细查探,若找到了痕迹,便算他将功折罪了。

    绿桥是武婢,素来心思缜密,办事也十分妥当利索,如今她既来了,便必是有所收获的。

    “姑娘猜得没错,奴照那人指引的位置上梁查看,将那一小片盖着的所有青瓦全部仔细查验,只发现底下一层的瓦中,竟有一块边沿上沾着一小滩颜色发黑的水渍,不知究竟为何物,居然迟迟未见风干。”

    边说着,绿桥将地上的那块青瓦捡了起来,蹲下身递到菱歌眼前,“姑娘请看。”

    菱歌忍着手掌弯曲带来的阵痛,从袖口取出银针,在那片浅浅的水渍上滚了一圈,须臾,果见银针发黑。

    “便是此物无疑了,待我明日去寻了表哥,再请他帮忙研制解药。绿桥你不必忧心我,将这瓦片带着,先回去吧。”

    绿桥摇了摇头,将一旁食盒里的汤饼取出来,夹起一口送到她嘴边,道:“姑娘晚膳都没用,定是饿坏了,快趁热吃。”

    菱歌双眸一亮,鲜热的汤饼一入口,她便觉得十分熟悉。

    “是哥哥叫人送来的么?”

    她笑着问。

    “若是从前,奴定也以为是大郎君着人送的了。”

    绿桥望着菱歌疑惑的神色,又给她喂了一口,接着道:“奴去火房之时,在房梁上看见大姑娘亲自进了庖厨,起灶火做了这汤饼,奴只当她是自己饿了,没成想她将食盒递给庖厨的婢子红苕,还吩咐她,不论请谁带进明理堂,只说是大郎君送的。奴看啊,这明理堂外守门的人八成也是大姑娘引走的,她虽表面不与姑娘亲近,心里倒也十分在意姑娘呢。”

    *

    菱歌在庭院里侧躺着睡了一宿,醒来时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丹红色的朝日在一片轻纱般的霞光中显得格外柔暖。

    她轻轻抹了一把身上沾满的宿露,觉得自己实在过于狼狈,便径自回了思恒苑,由绿桥帮着沐完浴,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给双手抹好了伤药,简单用纱布包扎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都已快巳时了。

    菱歌先去了清兰苑,见纪维桢并未有什么异常,才回了自己房里,将那片沾了毒的青瓦放在竹篮中藏好,又带上帷帽,方动身去了陆氏医馆。

    天光已经大亮,陆昭临才浑身酸痛地醒来,小山在他房中守了大半日,眼下睡得正酣。他没有将小山叫醒,兀自揉着胀胀的额角,努力回忆着昨夜发生的事。

    昨夜……黑衣人是要将那人强行带走!

    他霎时清醒过来,赶忙起身跑去了内室,才发现其中狼藉一片,已是空无一人,连那受了重伤的人都没了踪迹,也不知是被人一并掳走了,还是自己醒来跑了。

    陆昭临心急如焚,胡乱理了理头发衣裳便要往外奔去,这才听见外头的叩门声已经响了好一阵子了。

    “有人吗?小山?”

    菱歌心里担忧,往日这个时辰表哥早便开馆看病了,今日却迟迟紧闭大门,她敲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应,只怕表哥昨夜生受了燕林的手刀,以他这副瘦弱的身子骨定是难以承受。

    表哥不会因此起不来床了吧?

    菱歌一颗心七上八下,正要转身从后门闯入,却倏尔被对面卖包子的店家叫住。

    “姑娘,我看你常来,定是与陆医士相熟,我劝你啊,若是要找他,还是尽早去报官吧。”

    菱歌回眸,问道:“老伯此话是何意?”

    此时已经过了用早膳的时候,没什么食客了,那店家也就放下手中的活,与她细细解释道:“昨夜我收摊的时候,只听见医馆里传来些争执声,但他们争什么,我也没听见,就不曾放在心上。可我收拾好正要关门之时,却见一个持刀的黑衣人扛着个用棉被包裹的人大咧咧地出来了,姑娘你是不知道那黑衣人有多可怖,他瞧见我在门缝里偷看,刀尖霎时就刺了进来,差点都要把我的眼睛给剜掉喽!”

    他说完,还低叹了一声,“那陆医士多好的一个人,也不知从何处招来这祸事,只怕他如今是凶多吉少啊。所以我说,姑娘你啊,还是快些去报官吧!”

    菱歌颔了颔首,道了句谢便又回了医馆前,继续敲起了门。

    那店家所言的黑衣人大抵便是燕林了,他断不会伤表哥性命,扛走的应当只是那王丘罢了。

    这一次,没多久便有人开了门锁,露出了一条小缝。菱歌见是陆昭临,忙钻了进去,而后将门关好,问:“表哥你还好么?那人可伤着你了?”

    陆昭临摇了摇头,也并不问她什么,只是满脸歉意地道:“对不起菱歌,方才我转醒时才发觉,连那个受了伤的人都不见了,我正要去找你,可……”

    菱歌笑了笑,温声打断他的自责:“没事,表哥是受我连累,实在不必歉疚。”

    她夹住他的手臂将他往里拉去,一边大声唤道:“小山!快起床为你家郎君备些吃食!”

    房中的小山被这一喊惊醒,他胡乱抹了把脸,边应声边跑了出来:“郎君醒了?表姑娘也来了啊。我这就去将粥端上来!”

    待他走后,菱歌从篮中取出瓦片,道:“今日恐怕还得麻烦表哥一遭。这瓦上的毒,表哥可有法子研制出解药来?”

    陆昭临接过轻轻嗅了嗅,便朝菱歌颔了颔首,道:“这毒奇特,我虽无法保证十拿九稳,不过我尽力一试,至少也有七八成的把握。”

    “呀!后门怎么开了!还有这脏兮兮的脚印!”

    忽而,小山大喊了一句。

    他一拍脑袋,又跑回正堂,急道:“郎君,那淫贼不会是自己跑了吧?”

    话音刚落,菱歌眉头一蹙,那登徒子若是自己逃走,来日定是要回来寻仇的,她得早作准备才是。

    *

    在今日这般和煦却又凉意十足的日子,琞都人最爱食暖锅,三两好友一处,围锅闲话,最是快意。而这王畿中的天香居里,便有着最为美味的暖锅,因而还不到晌午,涌进天香居里的达官贵族便络绎不绝起来。

    菱歌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见人终于少了些,才大步走进了天香居的大门。

    昨日她便一直在猜测蔺朝澜宫外的据点究竟是在何处,直至今日来医馆的路上,她经过天香居的后门,才恍惚想起,永明十七年,她与蔺朝澜初次相识便是在此处,而自他们熟络以后,他也常邀她来天香居,可他们一起时,出入却都是走正门。

    自那日之后,天香居的后门便一直锁着,再没见开过。

    她也曾问过,可蔺朝澜只说,这后门处本是庖厨所在,不知为何却忽而塌陷了,东家觉得邪乎,便在东面新建了个庖厨,赶紧将此处封锁了。

    可她方才去了后门处一探,却见上头又加了三把锁,她试着推了推,发现两扇门扉严丝合缝,从内也被锁死,什么也瞧不见。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底下小隙里透出来的阵阵寒意,昭示着门内的荒凉。

    天香居的掌柜刚点头哈腰地为那些朝中权贵们张罗好了雅间,已是累得满头大汗,终于趁这会儿人少了些,他才坐了下来,随手翻起了账册。

    他没瞧见何时进来了一位带着帷帽的素衣女子,只被账册上忽而出现的一张略旧的丝帛骇了一跳。

    “掌柜的,请问您可识得此人的字迹?”

    菱歌怕吓到他,将丝帛放下便很快收回了手,她接着道:“此人约我来天香居一叙,我却不知究竟是何人。”

    这原是几个月前蔺朝澜递进思恒苑的,上面并未署名,若蔺朝澜的据点当真在这酒楼之内,他在宫里时定也常递信来此处,这掌柜想必也会认得他的字迹。

    “嘶……”

    掌柜眯着眼睛看了好几遍,虽认不出这是何人手笔,却对这张丝帛的质地格外熟悉。然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抬眸笑笑:“客官莫怪,敝人实在是瞧不出,客官不若在此稍候,您的友人既邀您来,想必不会失约。”

    菱歌思忖须臾,颔了颔首:“随便给我上两个菜吧。”

    “好嘞!今儿人多,雅间都满了,不过外堂还有些空桌,客官您先坐坐!”

    掌柜很热情,双手将小笺奉上,又扭头低声招呼小二道:“给这位姑娘上两个好菜,再送一壶兰溪春酿。”

    菱歌取回了小笺,径自往外堂角落的位置走去。

    今日来吃暖锅的人确实很多,但这一楼外堂之中所坐的,大多是些游手好闲的寻常百姓,喝着酒,也就肆无忌惮地论起朝堂之事来。

    “李兄你可知,赵党怕是要倒台喽!”

    一个满面绯红的男子神秘兮兮地与同桌的人道:“我这也是才听说的,今晨王上下了旨意,说是为免战祸,送质子与樾国,而且啊,还封了三公子为东陵君,护质子出京呢!”

    菱歌听了这话,步子一顿。

    这一世的轨迹竟发生这般大的偏移,非但琞王下旨的日子变了,连蔺朝澜都越过了几位兄弟先封了君,当真是奇怪。

    上一世,她曾听二哥哥说过几句,太后与王后为质子一事暗暗较劲多日,可自三年前赤霄城血战,六公子蔺鹤知孤身一人刹羽而归开始,他在朝中的拥趸便以他叛国为名,竟有半数向赵党倒戈,逐渐追随起了三公子蔺朝澜。

    自此,蔺朝澜越过蔺旭川与蔺铮然二位最为受宠的公子,成了朝中势力最盛之人,却也叫王上愈发忌惮。

    可各路官员相帮相护,蔺朝澜又在解决云州疫病后大获民心,百姓不愿他去樾国受苦,王上也无法,只得将其留在琞都。

    如今蔺朝澜还未赴云州,无功在身,封君之事竟就已仓促落定,实在蹊跷。

    菱歌满腹疑云,便在这二人附近坐了下来。

    姓李的男子似是并不好奇质子人选,反倒疑惑道:“这却奇了,三公子苦熬多年,封了君原是幸事,为何张贤弟却说赵党要倒台了?”

    那醉酒男子夹了块肉放进嘴里,边嚼着便道:“李兄糊涂,你当三公子突然封君是有何好事?你想想,王上给他的封地,乃是数千里之外的东陵!王上特着三公子送六公子远赴樾国,不就是让他顺道去东陵?可惜啊,只怕三公子这一去,此生都回不来琞都了!”

    他望着李兄一脸震惊的表情,接着道:“所以说,太后苦心孤诣地培养出一个文武全才,至此算是白费了心机。眼下啊,朝中最得意之人当属那太傅王岩了,二公子与四公子两位皆是他的学生,他又从不偏不倚,日后无论他二人谁能笑到最后,又有谁会轻慢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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