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17,纪昼白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丝质床单。
梦中那盏重达三百公斤的舞台灯,带着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响,将夜昭的身影永远钉在了黑白琴键上。他抬起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梦中鲜血的黏腻触感,月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在掌心投下一道苍白的裂痕。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监控APP自动推送的提醒:【蓝湾音乐厅·东区排练室·移动侦测】。
画面里,夜昭独自坐在钢琴前,墨黑的长发垂落在琴键上方。纪昼白放大图像——她右手小指上贴着创可贴,正是前天被他改变时间线后提前出现的伤口。
"还没走..."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前世这个时候,夜昭应该已经因为舞台事故住院,而不是在深夜弹奏那首本不该存在的《当记忆有了重量》。
雨滴开始敲打窗户。纪昼白抓起车钥匙时,瞥见玄关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镜面右下角用口红写着的小字已经斑驳:【记得买蜂蜜 她嗓子会哑】。这行字迹他今早才注意到,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留下的。
3:49AM,蓝湾音乐厅地下停车场。
保安老张对这位年轻富豪的深夜造访毫不意外:"纪总又来检查设备?"
"嗯。"纪昼白接过钥匙串,金属的凉意渗入掌心,"夜小姐还在?"
"可不嘛!弹的是新曲子。"老张压低声音,"听说是为儿童医院慈善晚宴写的,怪压抑的...不像她平时的风格。"
纪昼白脚步微滞。
前世那场慈善晚宴,夜昭本该演奏轻快的《风之絮语》,却因舞台电路短路被迫中止。后来媒体报道她独自在后台哭了半小时——而当时的他正坐在VIP包厢,甚至没注意到聚光灯为何突然熄灭。
配电室的门轴发出年迈的呻吟。手电筒光束扫过错综复杂的线路,最终定格在主控电箱——绝缘层已经龟裂,裸露的铜丝像毒蛇般盘踞在黑暗中。
"要报修吗?"老张问。
纪昼白已经取下墙上的工具箱。绝缘胶带缠绕铜线的动作熟练得不像话,仿佛这双手早已重复过千百次。
"您还懂这个?"
"学过一点。"胶带在指尖发出细微的粘连声,"别告诉夜小姐。"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太阳穴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某个记忆碎片闪回:昏暗的公寓里,夜昭举着烧焦的电吹风,笑得肩膀颤抖:"纪大少爷居然会修电路?该不会是..."
记忆到此中断。
4:23AM,排练室外走廊。
琴声从门缝溢出,不是完整的旋律,而是同一个乐句反复打磨。纪昼白轻轻推开门——
夜昭背对着门口,左手持续按压着中央C下方的降B键,沉闷的共鸣像某种机械心跳。她右手在谱纸上勾画,突然烦躁地将铅笔摔在地上,石墨碎屑在灯光下绽开成细小的星辰。
"谁?"
她猛然回头时,纪昼白看清了谱架上的手稿。《当记忆有了重量》的标题下方,密密麻麻标注着医学名词:【心电图波形】【血氧仪频率】【呼吸机节奏】。
"纪总深夜查岗?"夜昭用脚勾住滚落的铅笔,"赞助合同里包括监视创作过程?"
纪昼白走向钢琴。月光透过落地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琴键上,一长一短,像残缺的音符。
"降B调太压抑了。"他指向某小节,"如果换成G大调七和弦..."
手指尚未触及乐谱,夜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掌心却有琴键磨出的薄茧,正压在他脉搏最脆弱的位置。
"上周四。"她声音很轻,"配电室的监控死角,有人用3M电工胶带缠好了主线路。"
纪昼白的呼吸停滞了。
"更巧的是..."夜昭另一只手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放大的监控截图——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人袖口的铂金袖扣反光独特,正是纪昼白常戴的那对。
"为什么?"
月光在她眼中晃动,纪昼白突然想起前世最后一次见她,雨夜医院的走廊上,夜昭也是这样看着他,然后说出了那句被自己误解多年的"我恨你"。
"因为..."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备忘录自动弹出提醒:【夜昭对贝类过敏血型AB 左肩有童年摔伤疤痕】——而此刻,"血型AB"三个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因为慈善晚宴很重要。"他后退半步,阴影重新隔开两人,"不能出任何差错。"
夜昭笑了。那种不达眼底的笑,让纪昼白想起他们初遇时,酒吧钢琴旁那个拒绝所有人请酒的冷漠女孩。
"你知道吗?"她突然弹响一个刺耳的不和谐音,"这首曲子,我梦见很久了。"
"梦里有个男人站在火场里,对我说..."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在纪昼白脑海中炸响。那是前世夜昭昏迷时,他守在ICU外听得最多的声音。而此刻,夜昭唇间吐出的字句与记忆完美重合:
"「风停的时候,你就能想起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