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箱弹簧发出沉闷的"咔嗒"声,在深夜的书房里格外刺耳。纪昼白跪在波斯地毯上,指尖触到那本皮质日记时,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太阳穴炸开——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脑髓。
日记本散发着鞣制皮革特有的苦香,扉页上用钢笔写着:【如果夜昭看到这本日记,说明我已经不存在了】。字迹的每一处转折都和自己如出一辙,连最后收尾时微微上扬的弧度都分毫不差。纪昼白死死盯着那个句号——墨迹边缘晕开的小点,是他多年来写字时不自觉的陋习。
"这不可能......"
他的呢喃被窗外的雷声吞没。暴雨拍打着落地窗,闪电的蓝光瞬间照亮最新那页潦草的警告:
【不要相信任何声称重生的人
包括我自己
尤其是左手没有疤痕的那个】
美工刀的冷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纪昼白将刀刃抵在左手腕内侧,那里本该有一道三厘米长的淡色疤痕——前世雨夜,夜昭用指甲生生划出的伤口。而现在,他的皮肤光洁如新,就像从未经历过那个心碎的夜晚。
刀尖刺破表皮的瞬间,书房的门锁传来"咔哒"轻响。
夜昭倚在门框上,苍白的脸上还带着输液的胶布痕迹。她右手举着的注射器里,淡蓝色液体随着呼吸微微晃动,在台灯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
"戊巴比妥钠。"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足够让你睡到明天下午......正好错过我的催眠治疗。"宽大的病号服袖口滑落,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像某种残酷的星空图。
纪昼白缓缓放下美工刀。刀刃上的血珠坠落在日记本上,在"不存在"三个字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夜昭的瞳孔随着这个动作剧烈收缩——她认出了那个收刀时翻转手腕的小动作,是纪昼白独有的习惯。
"你看了多少?"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夜昭用脚尖踢开地上的公文包。数十张照片滑落出来,每一张都是不同角度的车祸现场。最上面那张的特写里,卡车挡风玻璃清晰地映出两个纪昼白的脸——一个在车外推开夜昭,一个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
"告诉我,"她举起其中一张照片,指尖按在玻璃倒影上,"你们谁才是真的?"
照片边缘沾染着暗褐色的污渍,在薰衣草香氛的气息中,纪昼白闻到了铁锈的味道。
圣心医院精神科的催眠诊所弥漫着过量的薰衣草精油气味。夜昭将昏迷的纪昼白安置在等候室的扶手椅上,尼龙绳深深勒进他渗血的手腕。
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她憔悴的脸。刚破解的加密相册里,三百多张她的睡颜特写按日期排列——全部是未来的时间戳。最近的一张标注着【12.24 23:59】,照片里她躺在手术台上,胸口连着电极片,像只被钉住的蝴蝶。
"记忆移植......"夜昭的指甲掐进掌心。徐世铮实验室的机密文件显示,这项技术需要宿主提供完整的神经突触图谱,而获取方式是将对象置于濒死状态。
她突然拽起纪昼白的左手。在等候室惨白的灯光下,那片本该有疤的皮肤光滑得刺眼。
"你手腕上的疤呢?"她的声音开始发抖,"那个雨夜我咬出来的疤呢?"
纪昼白在麻醉剂作用下露出恍惚的微笑:"你终于发现了......我不是你的纪昼白。"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温柔,"但我也不是赝品。"
监控屏幕突然亮起红光。夜昭转头看向催眠室的实时画面——另一个纪昼白正将针管刺入医生的颈动脉。白大褂倒下的瞬间,那人抬头看向摄像头,左手腕上的疤痕像条狰狞的蜈蚣。
"跑......"椅子上的纪昼白突然挣扎起来,鲜血顺着绳索滴落,"他需要你的AB型血完成意识覆盖!"
地下停车场的应急灯管滋滋作响,将夜昭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她跌跌撞撞地奔跑在车辆之间,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刚接收的加密文件。
【身份验证通过】
【AB型血密钥激活】
【记忆移植日志下载中......】
进度条跳到87%时,身后传来皮鞋敲击水泥地的声响。那脚步声带着独特的节奏——右腿比左腿慢0.3秒,是纪昼白车祸后留下的习惯性跛行。
"昭昭。"
这个称呼让夜昭浑身血液凝固。不是纪昼白后来惯用的"阿夜",而是他们初遇时,酒吧里那个轻佻的称呼。
徐世铮的白大褂在绿色应急灯下泛着尸皮般的色泽。他左手捧着那本应该锁在保险箱里的日记,右手握着的正是监控里出现过的注射器。针管中的液体不再是蓝色,而是混着金粉的猩红,像凝固的晚霞。
"你分得清吗?"他翻开日记最后一页,【当风停止时,真正的纪昼白就会醒来】的字迹下,粘着一片干枯的银杏叶,"哪个是移植体,哪个是本体,哪个......"
注射器突然抵上夜昭的脖颈。
"才是最初的那个你?"
夜昭在眩晕中看清了日记夹层里的照片——同样的车祸现场,同样的两个纪昼白。不同的是,这次挡风玻璃倒映出的第三人影,是她自己握着方向盘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