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鲛

    西岭皇帝对这个女儿确实极为看重,守候在山下的金甲军足有百人,个个武装齐全,一见鹿隐便齐齐下跪:“恭迎公主!”

    西岭浅出行从不坐轿辇,一名金甲军牵着她的白马上前,鹿隐接过缰绳,干脆利落地翻身上了马。

    此处地势高坦,鹿隐在马背上远眺,依稀看见西岭皇城的一角。

    她在马脖处轻拍了几下,策马而去:“回宫!”

    白马在前头疾驰,金甲军队伍浩浩荡荡紧随其后。

    一路上都格外顺利,鹿隐入了宫后,早已守候在一旁的侍从将马牵走,在另一个宫人的带领下,鹿隐直接去到了西岭皇帝的宫殿。

    可还未进门,就有一妇人围了上来,上上下下将鹿隐打量了个遍,她这才松了口气:“公主啊,您可算平安回来了,可让老奴担心坏了。”

    这妇人被叫作刘娘,是从小照顾西岭浅长大的养娘。

    “公主这是要去见陛下?”刘娘问。

    鹿隐点了点头,道:“自是要去向父皇报平安的。”

    这具身体自打进了宫里,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与鹿隐争夺掌控权,代替鹿隐做出了大半部分的决定。

    且一直有种低迷阴沉的情绪,尤其是当提到西岭皇帝时,更是像被巨石压在心上,沉闷得喘不上气。

    鹿隐知道,这是西岭浅本人残存的意识。

    “公主刚刚回来,还是先去休息吧,”刘娘脸色有些不自然,有些局促地说,“陛下此时不在清正宫内。”

    鹿隐当然注意到了刘娘遮遮掩掩的样子,她抿着唇没说什么,跟着刘娘回了西岭浅的寝殿。

    西岭浅的寝殿富丽堂皇,无数奇珍异宝堆砌,任一摆件都是价值不菲的稀罕物,足以见得西岭浅这个公主深得宠爱。

    刘娘忙前忙后为她熬制滋补的药汤,因这具身体瘦了些许心疼得不行。

    鹿隐在寝殿里住了好几天,有小侍从过来送了成箱的莹白珍珠,说是陛下赐给西岭浅用来做饰品的。

    还有西岭大大小小的官员,也都陆续带着礼品过来探望。

    但唯独这位皇帝本人,连着数日都没来看过她一眼。

    不是说是这位皇帝最为宠爱的独女么?怎么西岭浅回宫这么些日子,都不见皇帝亲自来关心?

    鹿隐有些看不懂这对父女情。

    她手里把玩着一颗圆润的珍珠,无趣地撑着脑袋看外面停在枝桠上梳理羽毛的鸟雀。

    手里的这枚珍珠是从皇帝赐的那箱珍珠里挑出来的,鹿隐也没想到其中居然还能混了一颗金鲛珍珠。

    不知坐了多久,像是自言自语般地:“我要去碧海。”

    这话可不是鹿隐说的,是西岭浅。

    镜子里,西岭浅眉眼清冷,黑色的眸子轻垂,语气不容置疑。

    当天夜里,鹿隐便骑上西岭浅的白马,离开了皇宫,一路上守候的官兵无数,却无一人阻拦,不知是得了皇帝的授意,还是皇帝根本无瑕管顾她的行踪。

    西岭浅的意识彻底醒了过来,她没有过问鹿隐的存在,鹿隐也识趣地让出来身体的掌控权,由着她骑上白马直奔碧海。

    今夜无雨,金鲛不会出海,鹿隐摸不透西岭浅想要去干什么。

    但看见西岭浅手里一直紧紧握着那颗金鲛珍珠,鹿隐似乎明白了些许。

    最近并无外国使臣朝拜,这几箱珍珠只能是西岭官员献上的宝物,出现了金鲛珍珠,就证明有人在碧海偷偷渔猎金鲛。

    西岭临近碧海,无论是处于各种考虑,与金鲛一族交恶都不是好选择,因此西岭每一任皇帝都信守一条律法,禁止渔猎金鲛。

    也难怪西岭浅背上了常用的长枪。

    月光落在碧海的海面上,像是极为透亮的锦缎,海水腥咸的气息弥散在空气中,伴着潮起潮落的沙沙声。

    渔户们早就收好了抄网归家,一艘艘小而旧的木船停靠在岸边,用粗长的麻绳拴着,夜里望去像是一片片晃荡的剪影。

    西岭浅让马在一边停下,自己翻身下了马,沿着海岸慢慢走着。

    脚下是细软的沙地,每一步都陷入带着余温的绵软细沙之中。

    西岭浅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都是堆放的都是些寻常的渔具,用来捕捉些小鱼小虾的。

    往远处望,能望见一座高耸的,燃着黄色火光的塔,这是渔民们一起凑钱建的,防止天气不好迷了视野,又或者是给误了时间,夜色里归岸的渔船指明方向。

    因此修得格外高,里面燃着的烛火也格外亮,分外醒目。

    西岭浅的目光盯着塔看了许久,像是确定了什么,大步朝着那座高塔走去。

    应当每日都会有人进塔更换烛火,门环锃亮,西岭浅轻推门扉,随着吱嘎一声响,门被向内推开,带起一点点薄灰。

    一股独属于老房子的淡淡的霉味席卷而上,西岭浅有些不适地轻咳了几声,将门推开得更大,待空气流入将屋子里的味道冲淡了些,才走进塔内。

    塔里的墙壁上镶嵌着金属圆盘,上面固定着高矮不一的烛火,空间极为狭小,居然还堆放了一叠皱巴巴的被子和一些吃食,像是给人暂时留宿用的。

    走进来才发觉这里面还盈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海水的腥气,西岭浅低头,才注意到自己踩着的位置有一滩浅浅的水渍。

    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而过,一道水痕延伸出去,一直蔓延到墙角旋转着向上通往塔顶的阶梯。

    水渍还未干涸,按照现在的天气,应当是不久前留下的。

    也就是说,在西岭浅走进塔中的不久之前,从海里爬出来的,沾满腥咸海水的东西先一步进了塔中,一直沿着阶梯爬到了塔顶。

    不出意外的话,那东西现在仍旧待在塔中。

    西岭浅抬头望着头顶薄薄的一层石壁。

    也就是说,那东西现在就在顶上。

    背后的长枪被西岭浅握在手中,她的唇抿着极紧,倚靠着墙壁,一步一步格外小心地踏上阶梯,朝着塔顶走去。

    越往上走,嗅到的腥味越重,不止是海水的腥气,还有一股铁锈般的血腥气,两股味道夹杂在一起,分外怪异。

    西岭浅闻着这股味道,一直拧紧的眉反而平复了一点,她稍稍松了口气。

    这种浓郁的血腥气,只能说明那东西受了伤,不管是什么东西,受了伤总要好对付得多。

    快要靠近塔顶了,西岭浅看到了塔顶高悬着的烛火,随着夜里的海风轻轻摇曳。

    万籁俱寂,她听见了一缕极其压抑的低低的喘息声。

    西岭浅握着枪柄的手紧了紧,她低垂目光看着脚下的水痕,上了最后一格台阶后,转而向左。

    西岭浅停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上面的东西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偶尔会发出一点低低地喘息声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最顶层。

    她的目光向左望去,愣了半晌。

    借着西岭浅的视角,鹿隐自然也看到了那藏匿在塔顶的东西。

    海藻般卷曲富有光泽的长发披散在肩后,长发之下是白皙光滑的细腻肌肤,烛火为其镀上一层朦胧的柔光,无数瑰丽的贝壳簇拥着修饰她身体的曲线。

    像是被西岭浅的动静惊到,她蹙然回首,一双水青色的眸子带着几分惶恐,脸颊两侧沾染的鲜血让她带上了几分易碎的感觉,像是什么极其贵重精美而又脆弱的瓷器。

    格外长的金色鱼尾弯在她身前,现出防护的姿势。

    西岭浅愣了半晌,直勾勾地盯着这条受了伤的金鲛,鹿隐听见她轻声低喃:

    “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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