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颜衫才看到这条消息。
他刚睡醒，还神志不清，恍恍惚惚地回了条：“是新员工入职聚餐吗？”
发完就去洗漱了，等到再看消息已经是十几分钟后了。
齐淮也：“不是，只有你和我。”
颜衫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他摸不清齐淮也这小子想干嘛，再加上今天就是周五了，所以没有立即答应。
他含糊地回答：“我看看今天安排，到公司再说。”
公司那条街上有家包子铺，颜衫前几次上班时，隔几米远都能闻到香味，所以今日颜衫直奔那家。
恰好，碰上湖毓也在那买早餐。
两人站在铺子前，颜衫问：“齐淮也约我吃饭是想干嘛？”
湖毓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虽说她和齐淮也认识也挺久了，但是也仅限工作上，尤其是这两年，小孩愈发成熟，有时总给人生人勿进的感觉。
湖毓试着帮忙分析：“也许是觉得你面善，想和你多相处，分点福气给你，他们瑞兽就爱做这种事。”
这时，颜衫想起对方是只麒麟，一只招财辟邪的麒麟。
主要那打架的模样给他留的印象太深了，不像瑞兽，倒像凶兽。
湖毓：“没事，你多去蹭点福气。”
这种好事可不是人人都能有。
颜衫郑重地点头，从这刻开始齐淮也不再是拽天拽地的小孩，而是闪着金光的神兽。
颜衫和湖毓提着早餐往公司走。
他想起那只灰狼：“引路司的人什么时候来？”
湖毓轻哼一声：“那边磨磨唧唧的，今天不来的话，就得下周了。”
就算是妖怪，也要遵守双休。
湖毓侧头看向颜衫：“你很好奇吗？”
颜衫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毕竟这是他入职后抓获的第一个妖怪。
湖毓：“刚好拉维也好奇，他说等会过来，你可以和他一起去看看那只狼。”
八卦是狗狗的天性。
两人来到公司时，齐淮也已经到了。
颜衫发现这人似乎有点不一样。
穿了一件白色的缎面衬衫，腕间带着块银色手表，似乎还喷了点发胶。
忽然颜衫眼睛被什么东西闪了，他抬眼看去，发现齐淮也耳骨上带着一颗浅蓝色耳钉，在阳光下泛着光。
就挺骚包的。
齐淮也一瞧见他俩，便一直盯着颜衫，弄得颜衫浑身不自然。
直到颜衫坐到工位上，齐淮也仍死死地盯着。
怎么弄得像欠他钱一样。
颜衫躲开他的视线问：“怎么了？”
齐淮也注意颜衫的躲闪，他身子前倾，离颜衫更近了些。
“不是说到公司给我答复吗？”
好心急的麒麟崽。
颜衫看了眼对方的精心打扮，又瞧了眼自己身上的小猫短袖。
打扮得这么精致也不告诉兄弟。
“行，我今晚有时间，去哪里吃饭？”
去蹭蹭麒麟的财运。
齐淮也心情瞬间好了：“青竹小馆。”
听见全程的湖毓忍不住咋舌，不愧是麒麟，那家店她只舍得每月发工资的时候去一次。
不过颜衫没听过这店，只觉得名字好听，想来味道也不会差很多。
——
中午的时候，拉维果然来了。
他站在外面伸着脑袋，狗狗祟祟。
颜衫正好取完外卖，见他这副模样，站在他身后没出声。
他视线跟着巡视了一圈，湖毓出去了，除了正在玩手机的齐淮也，什么也没有。
“在干什么呢？”
拉维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吓了一大跳，瞬间炸毛。
他弓起背转身：“谁！谁！”
见是颜衫才放松下来，嘟囔道：“怎么吓唬人呢？”
颜衫问：“怎么不进去，在门口干嘛？”
拉维飞快地朝里面瞟了一眼：“你们都不在，我不敢进去……”
这是什么需要大人陪着的小朋友吗！
颜衫忍住不笑：“走吧。”
拉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其实主要因为他感觉齐淮也不喜欢他。
但是他一直没找到原因。
从他俩进门的那刻起，齐淮也就一直盯着他们。
他语气不快：“怎么带外人进公司？”
拉维离颜衫更近了些，果然这个妖怪就是不喜欢自己，难不成狗毛过敏？
颜衫一脸古怪，他们公司时不时就有一些妖怪过来□□，怎么不见他说。
难不成讨厌狗，第一次见面也是，直接把拉维挤走。
颜衫语气温和：“拉维是过来办事的。”
拉维跟着附和：“嗯嗯。”
“什么事？”齐淮也继续追问。
颜衫耐心地说：“那只灰狼的事。”说完又对拉维说：“等我吃完饭就陪你下去。”
拉维乖乖点头，倒是齐淮也轻哼一声：“我也跟你们一起下去，免得等会你们又被打。”
虽然这人话说得不好听，但是是实话，颜衫没有拒绝：“那辛苦你了。”
拉维虽然有点发憷，他听他弟弟说过不少齐淮也的事迹。
但是他是一直非常乐观的小狗，致力于和所有人搞好关系。
仗着颜衫在一旁，大着胆子问：“齐先生平时喜欢干什么呀？”
齐淮也心想这狗就是烦，他可记得这狗前天晚上伏在颜衫膝盖谄媚的模样。
他本想敷衍一下，但是抬头看到颜衫，于是改口：“会和朋友出门打球，有时去大荒跑步，还会陪我爷爷去西海钓鱼……颜衫你呢？”
颜衫一直在埋头干饭，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此时他抬起头，一脸懵逼：“我怎么了？”
齐淮也气不打一处来，感情他刚刚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拉维在一旁贴心地说：“他说他喜欢打球跑步，嘿嘿我也挺喜欢跑步，颜衫平时喜欢干什么。”
颜衫在心底默默感叹年轻真好，他回答：“我喜欢躺着。”
齐淮也：……
拉维：“你们人类好像都喜欢躺着……”
颜衫点点头：“躺平是我们的梦想。”
他将吃完的外卖扔进垃圾桶，转身说：“走吧。”
今天的地下室很安静，没有嚎叫声和撞击声，但是通往地下室的阶梯还是那么高那么长。
齐淮也勾起嘴角站在他身后没说话。
拉维一脸懵，这俩人干嘛呢？怎么不走。
颜衫认命地慢慢往下走。
拉维跟在他身后走了一会儿，但是发现好慢。
他有了个绝世想法：“颜衫不如你骑在我背上，我驮着你下去。”
说完便变成了大狗模样。
颜衫：……
他还不想这么丢人，于是小狗被拒绝了。
齐淮也走上前，伏在在耳边，声音带着笑意：“这次真的不用我帮忙？”
颜衫睨了他一眼，这只瑞兽有点坏心眼。
“不用。”
他往前走了几步躲开齐淮也，刚刚那一瞬间，齐淮也呼出的热气洒在他耳廓，让他有些发麻。
最终，颜衫是自己一步步走下去的。
一打开灰狼房间的门，他就直奔沙发，开始了葛优躺。
齐淮也气定神闲地走过去做到他另一侧，眼中藏了笑意。
灰狼本在午睡，突然他听到一阵吵闹声，睁开眼一看，发现几人闯进了他的房间，然后还躺在他的沙发上，完全没把他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虽然按道理这间房不是他的，但此刻他是这间房的主人。
他刚想发作，但一抬头发现是齐淮也那煞神，立马趴下去闭眼。
惹不起他躲。
拉维在房间溜达了一圈，然后跳上床，推了推灰狼。
“嘿，听说你之前在人间当了十年的狗，那我们也算半个兄弟了。”
灰狼抬头看了眼这傻狗，背过身。
谁和你是兄弟。
拉维跟着换了个方向：“旺财，你说话呀！”
他回去后查过档案，这狼在人间就叫这个名字。
旺财忍不了了，他给拉维一爪子。
“不许叫这个名字！”
太土了，这是他的黑历史。
拉维以为对方在和自己玩，也给了一爪子。
全然忘记他们先去在小树林决一死战的事
旺财注意到沙发上的两人一直在看他们，还是决定再忍忍。
拉维还不停地吵他：“你二十年前为什么要杀那几个人类？”
“你去见李莹了吧？为什么呢？因为愧疚吗？”
“为什么不说话？”
……
“你知道引路司的人马上要来了吧？”
旺财被烦得要死，直到他听到引路司三字。
“什么时候来！”他急忙问。
拉维刚想回答，突然嘴巴被人上下合住，强制闭嘴。
颜衫站在他身后：“今天晚上。”
拉维：？那群妖怪什么时候动作这么快了。
旺财心头一跳，如果他现在被抓回去就全完蛋了。
事到如今，巴老板还没回来，他只能求这群人了，
他卑微地恳求：“我把一切都说出来，求求你们帮我救救李莹。”
——
旺财其实本名琅择，是只在人界修炼百年的狼妖，三十年前和山中一只虎妖打架被重伤，被在山里采蘑菇的李莹捡了回去，当只小狗养大。
李莹生活在一个偏僻小山村，家里只有她爸爸和哥哥，而她妈妈在生下她后就跑了。
其实琅择十分抗拒在人类家里当只看门狗，所以他逃过几次，但是他那时修为丧失，看起来和刚出生的狗崽差不多，所以每次刚跑出两步就被李莹找了回去。
那时快入冬了，如果他真是一个普通狗崽，跑出去真的会没命。
他想等他修为恢复了，他就立马离开。
李莹家里环境不好，一个酒鬼父亲，成日里欺负他的哥哥，年仅五岁的李莹每天放学后还要给家里洗衣做饭，有时还要受他们打骂。
第一次琅择目睹李莹被打时，完全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对自己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全身没有一个好地方。
他恶狠狠地冲过去，咬住那个男人的裤腿，然后被一脚踢飞。
男人的怒火立马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李莹爬过去死死地把他抱在怀里。
头一次，琅择恨自己这么没用。
后来琅择长大了些，在那群人想动手前，他会扑上去，那群人忌惮他，很少对李莹动手。
那时李莹说他是自己的福星。
琅择心想，他才不是。
小姑娘每天给喂给自己的饭，都是从自己的饭碗里匀出来的，明明她自己都吃不饱。
于是他每天去山里抓些鸟、兔子，送给李莹。
等他修为恢复了，他要带李莹一起离开。
就这样过了十年，琅择感觉自己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天李莹还在上学，琅择躲在鸡棚里睡觉，顺便看护这群小鸡仔。
李莹那个没出息的爸和哥带着几个人回家。
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人说：“李老头，两袋米两头猪，你姑娘就给我儿子算了！”
“哈哈！行！”李老头提着一壶对方刚送的酒，整个人醉醺醺的。
“李丫头不愿意怎么办？”
李莹那便宜哥哥：“哈哈，不愿意打一顿就老实了。”
几人三言两语就在决定一个小姑娘的未来。
“真是没想到，你爹也能养出那么漂亮的丫头。”
……
话越来越恶心。
甚至去屋里找出了绳子。
李莹那哥哥忽然翻出一个本子，他脚上踩的是李莹新得的奖状。
那人捧着日记本讥笑：“就拿小丫头还想上大学？还想当一名律师？还不如早早嫁人，给家里换点东西。”
琅择忽然想起，小姑娘整晚上躲在小院里接着月光看书，说以后要考大学。
周围的人都在大笑，然后撕烂了这个本子，扔到地上。
瞬间，琅择冲上去咬住对方。
其余几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即拿东西去打琅择。
“狗东西！”
狼择低吼一声，身体越变越大。
众人惊恐地看着这一切，手慢脚乱地往外爬。
“妖怪！妖怪！”
在那个破烂的院子里，狼择把他们都咬死了。
但是那天下午，李莹回来了。
小姑娘一个人在满是血的院里坐了两天，幸好，这山腰就他们一户人家，其他几人全是不着四六的，没人来找，没人发现这一切。
琅择走了，他找到妖怪管理局的人自首。
他自愿去冥海，但是他恳求对方能找人资助李莹，供小姑娘读完大学。
最后李莹被消除记忆，一个人好好长大，走出了大山，走到了现在。
房间里，拉维在小声啜泣：“呜呜……好惨……”
听完这一切的颜衫久久没有说话。
琅择低声说：“我杀死了她的亲人。”
他到现在还记得李莹看他的眼神，所以他无法光明正大地去看她。
颜衫心想那算什么亲人，还不如没有的好，但是他不是李莹，于是这话没有说出口。
唯有齐淮也开口：“所以，李莹现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