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红线的指引,沉重的木质大门吱呀出声,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地上混着泥土和干涸的血液,很是脏乱。
时琰不耐地揉了揉鼻子,默默掏出口罩戴上。
一脚踏进去,鞋底就陷入了雨湿的土壤,本来味道就不好闻,更烦了,时琰往后甩了甩腿,泥土正中后面的人的手背。
严岐站在那里,沉默看着手上的污渍,罪魁祸首似乎毫不知情,直往前走,头也不回。
找不到反击的机会,他只好擦干净闷声跟着时琰。
这种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于是时琰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甩,被攻击三次之后,严岐已经可以预判泥土的走位,把幸运留给下一位。
一行几人就走成了歪七扭八的盘山公路。
东拐西歪,最终靠近了唯一有亮光的地方。
严岐在队伍中观察周围环境,隐约有种熟悉又讨厌的感觉,让他有点窒息,心情烦闷起来。
在他们身后,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瞪着空洞洞的眼眶,嘴角咧开不正常弧度,紧紧跟着他们的影子,扭曲地爬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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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这一单又没做成,还差点被抓了,真是晦气!”一个胖子瓮声瓮气地怒骂道,一只手拿着个黑黢黢的水煮蛋在脸上滚着。
“要不是因为你慢吞吞的,条子怎么会追上来?!”
“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盯梢眼睛跟长在肚子上了一样,那么大个警车看不见?!等人追过来了,你开始叫了!有什么用?”
刚说话的黑哥顿时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火忽的就蹦上来了,举起拳头就往胖子脸上招呼。
“够了!”一直在一旁躺着的人突然出声,
“还嫌事情不够多吗?兄弟折了这么多!要死死外面去!”
两个人不敢说话了,低着头,不服气地踹飞燃尽的木棍。
突然,躺着的那人好像听到什么动静,一个手势让所有人噤声,缓缓回头。
对上了时琰玩味的目光,他只觉得遍体生寒,下意识想跑。
正转身,窗户砰的一声炸裂开来,严岐甩甩拳头,看向那人。
还是一样光洁的脑袋,一样令人恶心的眼神。
时琰率先解决无关的小混混。把眼冒金星的几个人胡乱堆在墙角,拍拍手上的灰,眼睛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光头,又专心整理衣袖了。
“来吧,你有什么遗言,我给你三分钟。”
时琰笑着说完直勾勾地看着他,眸子里淬着无法忽略的狠意,一边看一边靠近。
光头的脚和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他感觉有无形的千斤重的力量压在他的背上,让他呼吸困难,只得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放…放我一马!”,他跪了下去,头重重磕在地上。
由于地上乱石很多,光头的脑袋没半分钟就磕破了皮,血液渗出,和泥土揉在一起,污了他整张脸。
好丑。
时琰不想再等了,开始倒数,
“三。”
光头又怒又怕,颤抖着指向他,“你你你,你言而无信!不是三分钟吗?!”
“你和我讲信用?你也配。”时琰懒得抬眼看他,踢了踢脚下的灰,“一不小心”,把灰踢到了光头脸上,
“啊,真不好意思,我给你擦擦吧。”
他眉眼弯弯,伸手就准备碰他的脸。
光头也是走歪路走了这么多年,也没怕过什么,现在倒怕上死了,这算什么?
他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掏出藏起来的刀,以多年来积累的速度,直冲时琰的胸口。
这对时琰来说,和羊质虎皮没什么区别,挥挥手的事情。
但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严岐会突然扑过来,他没办法踹飞光头,只能一只手拦腰拉过他,另一只接过冲过来的攻击。
光头看能伤到他,斗志燃了起来,企图乘胜追击。
时琰看得到他眼中的算计,直接捏碎了匕首,一掌拍飞了他。
光头撞到墙上,昏死过去。
被拉过去的严岐,傻愣愣的,没反应过来,抬头对上那双懒散却漂亮的眼睛。
时琰用干净的那只手戳了戳他的腰,他才回过神来。
收回思绪,他脱离时琰的怀抱,后退两步,同他面对面站着。
两个人的身高差距并不大,一定要比的话,严岐眉毛的相对位置高出时琰半个额头。
此刻对视上,倒也给严岐多添点气势。
时琰懒懒散散地站着,坦然接受他的审判,“手伸出来。”
时琰听话。
严岐无奈。
手心的伤口汩汩往外冒血,严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一把扯开手腕上的包扎。
……还在流血。
“你是移动血库吗?”严岐木着一张脸质问。
“不是。”时琰严肃且认真地回答。
“……”算了。
“你就算有法力,现在也是肉身,血流完了你就没了。”改用怀柔政策。
“你怎么知道?”时琰眼中有一瞬的凝滞,很快恢复,语气却是轻佻,听起来是想用反问说明他不会死。
“猜的。”严岐漫不经心地回答。
行吧。
“我有用,再等等,我可以让他流的慢点。”时琰假装认真思考后,面带微笑,让出一步。
一直在旁充当背景板的鹿甄、于梦终于有了行动。
于梦上前一步,拉住严岐的衣袖,给了他一个放宽心的眼神,“没关系的,他很强。”
严岐除了妥协没有其他选择,只好撕点干净布料再次包扎,算是一点安慰。
时琰指尖碰了碰留有严岐体温的布料,思绪万千。
他们在这边包扎的时候,于梦拉着鹿甄走到光头跟前,抄起一旁的啤酒就往他头上倒,倒了整整三瓶。
准备倒第四瓶的时候,光头实在受不了了,剧烈咳嗽起来。
“还装死了吗?”
于梦用掌根“轻轻”拍了拍光头的小脸蛋,光头一脸谄媚,
“没有,没有,我开始确实晕过去了,就,就早醒一分钟!真的!”
于梦嘴角勾起,“真不真的有意义吗?”停顿一下,“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
“等一下。”严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怎么了?”
“小梦,我们没有权力杀他。”
时琰投出一个复杂的眼神,严岐选择性忽视。
“绑起来交给警察吧,我们可以……”
话还没说完,一股诡异的强风如猛虎过境,惹得除时琰以外的三人睁不开眼睛。
待到重见光明,哪还有光头的影子。
严岐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手上延伸出的红线颜色正在逐渐变暗,隐隐约约指向院子的那口古井。
“不好!”严岐飞速离开。
赶到庭院时的场景,怎么说呢,挺恶心的。
一团黑色的东西趴在地上,一边咀嚼,一边发出低吼。
他面前的无疑是突然消失的光头。
那团东西现在正啃食的是光头脑袋,他的四肢已经被啃过,剩下白森森的骨头,上面还有黏连的血管和皮肤残渣。
透亮的月光照耀下来,正好笼罩了一团不知名东西和,一滩尸体碎片。
而他们好像被月光特地阻隔开来。
更诡异的是,那东西每多吃一口,它的身体也多一点完整,尽管拼接不是很美观。
它把吃过的骨头一根一根丢进井里,它也不再像软体动物一样趴在地上,逐渐可以直立起来了。
在吞下最后一口后,它周身翻涌的气势好像又变强了。
伴随而来的是更强烈的饥饿感,它的头180度旋转,朝时琰的方向扑过去。
一开始就是被时琰的血液给吸引过来的,现在,他的血,诱惑力更大了。
严岐故技重施,挡在时琰面前。
那东西突然就停了下来,头盯着严岐的眼睛,身子绕他转了一圈。
喉咙里发出嘶哑地像拖拉机一样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接着又呵呵呵,笑得更欢了。
“我见过你!我见过你!……”
重复着,重复着,然后,膨胀开来。
所有人,包括时琰,陷入完全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