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求而不得者,终困于欲;得而不止者,必反噬心。——贪印现,饕餮起,财路便是命路。
韩叙,一介名医,云州城中人称“活神仙”。
他不入太医院,不受朝命,却贵如天医,诸侯来请,先遣十金一礼。
百姓求诊,需跪候三日方得一面。
他治好过贵妃的顽疾,也断送过寒门孩童的命数。
他有一副巧手,也有一颗死心。
“你这病,来得蹊跷,药需金血玄参方可压住。”
他说这话时,盯着眼前一位小商贩的妻子。
她是跪着进门的,手里攥着五两碎银和一筐刚摘的桃。
韩叙接过银两,又瞥了眼那筐桃子,叹了一声: “也罢,命是要紧的。这药方,你配不起,去拿点草药熬熬,能拖几天算几天。”
人走后,他转身将那几颗桃送入口中,咬得脆响。
一旁的小药童忍不住开口:“师父,那位夫人病得很重……您不是说人命关天吗?”
韩叙咬着桃,淡淡道: “人命是关天,但人命也分贵贱呀。”
小药童怔住,不明所以。
韩叙不急不缓地擦了擦手,语气如常:“我一日能看十位权贵,挣百金,何必为一个小贩妇人耽搁时辰?她这点病,撑不过几日,治好了,她照样吃回那些病根。救一次不如让她再病几回——这才叫回头客。”
小药童还是疑惑,问道:“师父,为什么要让她一直病着呢?”
韩叙笑了笑,低声补了一句:“救一次就断了生意,哪比得上让她拖着身子,一年往我这儿跑三五回?药钱,诊金,一样都不会少——这才是活人财路。她要是懂事,就该谢我给了她个拖命的法子。”
他一眼望向窗外对面那条街——“素本斋”,他一手投资的甜食铺。
糖制芙蓉、酥油奶卷、寒夜蜜糕……皆为他医案中病源三宝。
那夜,他在后堂会客。
三位权贵,二位东家,皆执杯而笑。
“韩神医的良方,不仅可救贵人,更能教穷人吃药!实在是德高医阔啊哈哈哈!”
韩叙端起玉盏,语气温润如玉: “我治的不是病,是人心。人哪,爱吃爱贪,一旦贪了,自然病了。我只不过是顺着天道走罢了。”
帐帘后,一名小药童垂首不语,悄悄将那句话记下。后来,他再不敢吃“素本斋”的糕点。
他不懂什么天道,他只记得那位来求诊的妇人,死时嘴唇黏着糖,满脸通红。
她死得很甜。
数日后,韩叙梦见了泠泉。
镜中之水泛着银光,他却看不清自己。只有一张巨口,从泉心浮现,缓缓张开,仿佛要吞掉整个城。
他惊醒,冷汗如雨,却发现自己口中塞着半截人参,齿痕未褪。
又一日,他在医馆中讲解药理。身边围着众多权贵学子。 “良药虽苦,但可致富。” “病不是坏事,病是需求。你懂得病,才能掌控人。”
众人皆笑,只有一人皱眉,低声问道: “韩神医,若人人无病,你可会失业?”
韩叙垂眸,端起茶盏,浅啜一口。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无病之人’?你不病,我也会让你觉得自己病了。”
那少年怔怔望着他,转身离去,自此不入医门。
韩叙未在意。他忙着扩建医馆,忙着修谱立碑,忙着为自己的铜像选一个合适的位置。
他说过一句话,被人刻在门前的匾额上: “我虽救命,但更懂如何杀人于无形。”
而在泠泉之畔,九泠捻印而立,静看贪印微燃。水面映出韩叙的影子——身后群鬼排队求诊,皆无面目,唯嘴张裂,似在吞嚎。她未动手,只轻轻掷下一枚泠泉石,碎入泉心。
泉光一敛,妖影初显——虎身人面,长口裂颊,舌绕百味,食不知饱。
饕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