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诺力·卡文迪许。
身高187,体重81kg,35岁,属卡文迪许家族。安德鲁的表弟,圣凯利托政企联合会文化宣传总监;长相与安德鲁相似,但更瘦弱,更帅。未婚。
性格怯懦自卑,似乎是由于成长过程中不断被对比、打压造成的。行事较为细心谨慎,但缺乏勇气,总是固守成规。
疑似喜欢同性。
在安德鲁·卡文迪许被当众射杀后,毫无疑问地,他将成为卡文迪许家族顺理成章的继承人。
但问题就在于——他有能力坐上这个位置吗?
一块蛋糕可以很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可以很大,只要厨师举着锋利的餐刀,平滑公平地将它分给所有人。
可它就是不能既丰满诱人又缺乏防备,毕竟世界上有一万只虎视眈眈的野兽在暗处盯着呢——更何况,这里是圣凯利托。
“……我是说,一个本身就靠强取豪夺上位的家族。”克莉丝汀端正疲倦地坐在皮革后座,用余光打量着狮鹫被昏暗淹没的侧脸,“被虎狼分而食之,也是它应得的命运。”
“我还以为你对查尔斯多少有几分感情。”狮鹫啼笑皆非地扭过头看她,“毕竟他对你还算不错,对吧?”
“他?对任何人都很少表露攻击性。”克莉丝汀轻轻笑了笑。
狮鹫道:“一个软弱的废物。”
克莉丝汀:“为何不能是一条阴暗胆怯的毒蛇?他可能还会反咬一口。”
狮鹫:“远东有一句话,叫做打蛇打七寸。”
克莉丝汀:“可查尔斯到处都是软肋。而软肋一多,就变得毫无意义。”
“你真的知道查尔斯最想要的是什么?”狮鹫在汽车飞驰的光影中盯过来。
“男人想要的东西,无非是几样。”克莉丝汀微微一笑,“钱、权、性,三者都满足了,就想要无穷无尽的后代,不是吗?”
短暂的沉默。
而后狮鹫开了口:“还记不记得先前对查尔斯的那场控告?说他数十年前在贫民窟妓院把一个男妓搞怀孕了。”
“记得。”听到这话,克莉丝汀忽然有股奇异的预感,说不上是好是坏。
“——那男妓生下了一个孩子。”
转瞬之间,石破天惊。克莉丝汀惊掉了下巴,难得失态地呆愣在那。
狮鹫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表情。她没有喜悦,也不悲伤,只展露着在陷入思索和纠结时特有的冷肃。
“妓院老板说,那孩子从小样子不好看,像她那个男妓爸爸,又做不了亲子鉴定,肯定宰不到查尔斯多少钱;脑子又轴,脾气又坏,没多大就被赶出去了。最后一次听见消息,据说是在贫民窟某个非法赌场。”
“你想找到她?”克莉丝汀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
狮鹫挤出一声冷笑:“你果然是那种对小孩仁慈过剩的女人,福克斯。”
“你可以利用她对付查尔斯,但狮鹫,她——”克莉丝汀是如此罕见地,清晰、利落、不留余地地表达出自己的反对意见,“只是个孩子。”
“孩子?”
“孩子。”
“一文不值。”
“你和我,都曾经是孩子。”克莉丝汀平静地说道,“你和我,都体会过手无寸铁,无力反抗的岁月。”
车身飞驰过高架桥。这句话出来,狮鹫终于闭上了嘴。
良久,她打开手机,屏幕光映亮脸庞。下属追踪到的查尔斯·卡文迪许的下落就在那儿,诱人地驱使着一场计划中的围猎。
可是——
是的。
可是,她的确尚余人性,无论如何,并不想和安德鲁沦为一丘之貉。
那么应不应该退让一步,寻找一种更为折中的方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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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洛从小是个好学生。好学生的定义不算很复杂,主要是从不打架斗殴、从不惹是生非、从不阴奉阳违,坦诚公开、热情开朗、一心向上,而且从不用任何人担心学习成绩和综合表现,好像吹一口气那样简单地靠着平凡的背景和绝妙的文书被诺亚大学录取了。
当然,以上这些印象,都来自于不熟悉她的人。
实际上赫洛在打架斗殴、惹是生非、阴奉阳违这些方面堪称大才——她本人在东部贫民窟收拾过的混混数量高达三位数,在鸢尾酒吧打黑拳观众场场爆满,整个鹫都从上到下,连她都没去过的非法场合可说屈指可数。
而这种珍贵的经验,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我很惊讶。”初星完全是赞叹的语气,“首先,我没想到我们真的能在被通缉后第8个小时内还没被抓到,而且从目前的趋势来看,短时间内也不会被抓到了;其次,对这幢废旧建筑的再利用效率高得出乎预料,斗胆问一句,你是不是参考了塔尔塔洛斯的建筑技巧?”
“没错!”赫洛满意地拍拍手,一屁股坐进一楼大厅柔软的真皮沙发,欣赏着被她、西门和夜莺一起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场所,“初星,你知道逃避巴别塔追查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脱离它的体系。”
赫洛点了点太阳穴,狡猾地笑道:“‘窑子’在名义上是西门·布莱克的产业——而如今审委会的势力如日中天,是制衡巴别塔的重要渠道。托我的福,巴别塔的公信力即将大幅下降,审委会更不可能允许它私自搜查布莱克家族的产业,那可是明晃晃的挑衅。”
“所以现在,我们在审委会的庇护之下。”
“你可以这么说。”赫洛说,“就像我刚才和他商量的那样,‘窑子’之后会以别的形式重新开张。西门·布莱克亲自公开的产业,光天化日之下,没有人会怀疑他窝藏,也没有机构敢来做场地筛查。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容我多虑。”初星道,“无论这里变成什么产业,都免不了外来客人,你打算怎么应付他们呢?”
“那要看西门的智慧了,”赫洛耸耸肩,“比起这个,其实我更关心另一件事——初星,如果我想彻底扳倒巴别塔,最应该做些什么呢?”
初星安静了一下。
“彻底扳倒……巴别塔。”智械重复道,“赫洛,你至少需要摧毁它的总机房,以及分部在各部门的七个备份机房。”
“听起来不简单。”
“难如登天。”初星仿佛叹了口气,“这是全圣凯利托防备最严密的系统,你在CivCore工作了这么久,有去到过备份机房吗?”
“从未。我甚至不知道它在哪儿。”赫洛无奈地认同道,“当然,它理论上是在CivCore内部的……可是我没对这件事上过心,因为我没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想摧毁它。”
“是个好消息,至少我们还无法证明你在努力的情况下能否成功找到它,还有希望。”初星说,“把我、银龙和大王乌贼的算力加在一起,可能会对你有帮助。巴别塔和我们同源,并没有那样坚不可摧。”
“T-01的制造者是谁?”
“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的代码逻辑与我们类似。”初星说,“换句话说,可以假定它与伟大的沙维尔有关——也许不是她制造的,但制造者可能是她的老师、父母,或者其他的什么。”
赫洛思索片刻,离开柔软的沙发,重新打量了一遍她刚才的杰作。
——“奥林匹斯”,不仅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在“窑子”的建筑基础上,划分出了好几个隐秘的区域。
现在,地下一层暂时空置,地下二层是赫洛居住的地方,而地下三层则腾出了一块凉爽空旷的区域,用于日后作为银龙2.0——不,或许是银龙3.0——和初星的总机房。这个机房向下能够连同深海之下,与大王乌贼的系统相接,从而最大程序削弱三个自由智械之间的隔阂,来提升运算能力和速度。
等到西门将这里重新开张,地下一层恐怕要用作伪装。赫洛无意在这里多做停留,她回到二层卧室,这里除了张林变魔术般弄出来的床上用品、衣柜、书桌和独立卫浴,还有一套西门的换洗衣物,似乎是被遗忘在此。
赫洛自顾自笑了笑,她知道他在暗示什么。男人似乎总是缺乏安全感,希望通过一些没什么用的小伎俩加深她与他的联系,但赫洛并不反感,她偶尔也觉得可爱。
“先尽量联系上吉赛尔·维奇。”她关上卧室门后,终于控制不住地感受到了一丝疲倦,“我需要睡一会儿。天亮的时候,记得叫醒我。”
“为您效劳。”
初星的声音消失,黑甜的梦随之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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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赫洛·萨柯达里,或者如她自己所言,赫洛·唐,谋杀了安德鲁·卡文迪许之后的这短短数个小时中,整个圣凯利托发生了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巴别塔的公信力遭到极大质疑,激进的反对派开始在网络上游行,指责巴别塔作为全国最高智械,居然预测不了区区一个人类的行为,这是对公共安全的严重挑战;议会、司法局没有一个在这件事上起到正面作用,同样被骂得狗血喷头。当然,虽然碍于其他六位代理人以及智械武器的威严,暂时还没有人群上街暴动,但可以想见,如果三方无法对这件事做出一个合理解释,恐怕今年的大选绝对不能继续推进了。
在风暴之中,虽然新生的审委会逃过一劫,但西门·布莱克的日子同样不太好过。一方面,卡文迪许家族出现了大变故,他作为首席贵族的族长之一,得忙于假惺惺的哀悼、问候、愤怒,之后还得控制着别让卡文迪许家族的分裂闹得太过难看;另一方面,为了保证赫洛的安全,他和厄惟都得立刻与之割席,最好让全世界都忘掉他们两个曾经和赫洛见过面,而这显而易见是个大工程。
至于其他六位代理人那边,就更加精彩纷呈了——夏洛特·莱奥帕德懒洋洋的不管事,象征性地追了几公里就鸣金收兵,折回去处理远郊出现的低等级畸变体了;厄惟·布莱克装睡不成开始装傻,她背地里用棋盘游戏勾引了全国的黑客来攻击巴别塔的追踪系统,表面上就摆出一副疲于应对的样子,对嘛,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么多黑客;吉赛尔·维奇失去了专属智械,暂无消息,但从边境哨所最后传回的讯息来看,她已经对整个不冻城大权在握,把当地的贵族都收拾妥帖了。
夏洛特看了一眼屏幕,那三位身在国外的代理人都没发来消息,甚至都不在线。
那三位的情况比较特殊,她们恰好近期联合出差,要去圣凯利托东边的海域查明一点异常情况。那片海洋是上古传说中海神所在的地方,船只经过经常失去信号,如今早已被列为禁航区。她们没有及时收到消息也是正常的。
“联系一下克莉丝汀·福克斯。”她对猎豹说,“我要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她有99.98%的概率和狮鹫在一起。”猎豹回答,“而我们难以通过合法途径追踪到狮鹫,她是一名老练的军人。”
“我管你合不合法合不合规的,又在跟我说废话。”夏洛特无语地道,“找到她,我只要传达一个消息——控制住狮鹫,别让她这么快就弄死查尔斯。”
“好的。”猎豹很沉稳,它明显知道自己无法对她起到任何有效劝说作用,便迅速接受了这一事实,“夏洛特,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
夏洛特看了一眼天空,深夜,快下雨了,没有一点星星。
她咔哒一声收起枪,说:“托大卫·卡文迪许的福,查尔斯已经盯上鸢尾酒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