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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乌桑说好了,他要跟我一起寻找妈咪。
我一点不熟悉在南湾的外地人的世界,乌桑能够帮我很大的忙。
乌桑的老板就是个吝啬鬼。
乌桑天天帮他送货,好歹也算个业务员,却连手机也没有一个,而且,坐骑还是脚踏的,机动车也没有一辆。
我去找关山哥,跟他说,乌桑打死了大黄,都赔你一个小黄了;大黄把他的手也抓伤了,你就赔他一部手机吧。
关山哥赶紧回屋拿个旧手机出来,说这个要不要先给他拿去用?明天我再带个新的回来给他。
我二姑妈家是开修配厂的,我到厂子看了看,里面有几辆旧的电动三轮车,我问姑父,你这车哪一辆是最好的?把它卖给我吧!姑父说疯丫头,你又要搞哪一辙了?你看上哪辆就开走吧!
我跟乌桑说,这是我家的车,闲着没人开,你先拿去用好了。
第二天,我跟乌桑一起替严老板送货,我仍然住月月家,乌桑经过的时候把我捎上,电动三轮车开起来突突突突,威风凛凛,我们好像骑的一匹高头大马。
上午九点送完货,我带乌桑上鸿福门喝早茶。
歪叔走过来了,看了乌桑好一会儿:“嗬!蝌蚪,带上男朋友啦?”
我说是好朋友,不是男朋友!
歪叔说嘻嘻!好朋友还不是男朋友?
我说歪叔,前天讲的事情,你帮我问问没有?
歪叔愣了一下:“噢……噢噢,怎么没有?!我是来一个,问一个,不过,这事情得……”
显然没有帮我的忙,还不是当我小孩子,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歪叔说大小姐,你可别生气!我讲过,我是当我自己的事做的,我是要看着人问话的,你妈咪是我大嫂子呀,我还能不放在心上?
做生意的人就是信不过,尽是嘴上讲的好听,要是我妈咪或者爹地跟他说话,他可不敢这样。
我说歪叔,你这儿有没有招过一个叫小鹃的服务员呀?
歪叔一听就笑了:“鸳鸳,你怎么也问起这个人呀?”
我说怎么?还有别的人问过这事情?
连旁边的茶客也笑起来了,说有呀!还有一个是傻佬,来这里问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他们便笑着谈起毕可的事情,说这样的女人还要找吗?还找得到吗?又说这人是“黏线”,只怕要把命送在这里了。
我们南粤人说的“黏线”,就是神经病的意思。
原来毕可和小鹃故事不少人都知道了,茶客已经把它当作佐茶的谈资,谈论得不止一天两天了。
我知道毕可寻找小鹃的过程中,狠狠地摔过一跤,一只脚跛了,摔了这一跤,把眼镜也打碎了,他的行动十分笨拙,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同情他的遭遇,反而把他的痴情和固执都当成了笑料。
我说你们怎么就知道毕可找不到小鹃了?!我气不过,跟他们抢白了几句。
“哟!哪里来的捞妹仔,好大的脾气!”
我跟他们拍桌子了。
歪叔赶紧几步走过来,笑哈哈地打圆场:“这位就是我家老板的大小姐了,长得够靓女吧?哈哈!老苏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所以大小姐正闹着心哩!大伙儿都是熟人,如果有唐老师的一点儿消息,都到这儿跟我说一声,我叫苏老大请大伙的客!”
谁都知道苏挺的名头,几个人都说原来是大小姐啊?啊唷!好好,好说,好说!
我心里有气,饭也不想吃了,我看着乌桑,等他一吃完了,带着他就走。
乌桑还没有吃完,那几个茶客先走了,我这才叫服务生再给我添一壶茶。
这时一位顾客走过来了,问我说,你就是唐葵老师的女儿?
这人显然是外地人,国语讲的很是标准。他一直坐在窗口边单独饮茶,已经关注我一会儿了。
我说是啊,你认识我妈咪?
他一笑,说认识!可以算是老熟人了。
我说你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见到过我妈咪?
他摇摇头,带着道不尽的遗憾,说你妈咪的事情我听说了,还不就是这位茶老板跟我讲的,他还跟我说你正在寻找妈咪呢。
这人大概有四十岁的吧,跟妈咪相仿的年纪,他讲话的声音特别好听,声调干净,不徐不急,话语中间似有金石声。在我们这地方真是少有这样的人物。
我说你早就知道我妈咪了?
他又一笑,说其实也就去年初吧,你们南湾不是搞了个“岭南典型渔民古村落文化保护工程”嘛,我两次前来参访学习,都见到你妈咪,她真是个热心的民间文化保护分子……
这事我知道,他讲的这个文化保护工程核心区域,其实就是我们石臼所和闵家湾、麻屋围三个村落,石臼所老小学本来早就进入拆迁规划了,就是因为有那么多人呼吁保护岭南民居文化,这才使它躲过一次又一次的劫难。
歪叔又走过来,说小鸳你不知道,魏先生是个摄影家呢!
我想原来是个艺术家,怪不得一身儒雅,他跟这儿所有的人都格格不入。
可是魏先生却说,可千万别这么讲,我跟唐老师一样,也不过是一个受好者、发烧友和编外人士。
又有人上茶楼来,歪叔叫道:老车来啦,今天这么早?
老车说,魏先生今天要来,我能不早点嘛!
他一抬眼见到魏先生,惊讶道:“魏先生您早来啦?啊唷,我这干的啥呀,还让先生久等我了!”
这位老车我最知道不过了,他叫车同轨,其实也是我爹地和韩伯当集团的合作者,集团的走私货品,有相当一部分经由他销售到内地去的。
我妈咪特别不喜欢这个人,说这人其实是韩伯当集团的“军师”,几乎专门出的歪点子,妈咪还很有些怀疑,我们家的“憨憨 ”,就是给他带坏的。
我想这个狗头军师怎么会跟魏先生搭上关系。
魏先生只是向车同轨点一下头,仍然对着我说:“小……苏小鸳小姐,刚才我听到你向老板打听那个……那个小鹃,我好像有点儿印象……
我耳朵竖了起来,跟乌桑互相看了一眼。
魏先生说,我前两天好像还见过她,她……她应该又叫做杜鹃吧,不知道是不是你所说的“小鹃”,她是生病了,在麻屋围租了间屋子养病,她的哥哥在照顾她。
我忙问,麻屋围?在麻屋围的什么地方?
魏先生说好像……好像叫下西街吧,多少号我是不知道了,反正在一个转角处;我有个朋友租房子住,也在那条街上……
我可兴奋了,这就叫做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吧?
麻屋围我可熟悉得很,我跟乌桑商量,明天一早就带上毕可,三人一起寻访麻屋围的“小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