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90年5月21日,爷爷借了辆卡车,驾驶室坐着接亲的爸爸和他的新娘,后边车斗里拉着妈妈的陪嫁;那是妈妈的姨夫亲手打的一套组合柜,通体是浅黄色,还贴有彩色的塑料卡纸拼出来YAKEXI,那是妈妈去新疆探亲的姨夫学的唯一一句新疆话,他说那是夸奖人很好的意思,看不懂,但很洋气;除此还有一个大红木箱子,一个收音机,两个密码锁小皮箱和一大摞姥姥新做的被子;还有一些带大红色花的搪瓷盆,暖水壶等一众成双成对的传统婚礼用品。妈妈从一个在家备受宠爱的街口时髦姑娘,坐上卡车,变成了山脚下村落里的小媳妇儿。那时候的村民,淳朴热情,一家有事整村出动的帮忙,所有的亲戚也都会赶来,那一天,大家聚集在这个四方的小院儿里,摆着传统的宴席,热热闹闹的办着喜事。爸爸用三间大瓦房,娶回了妈妈。

    那一天,女人也很开心;因为大家都夸妈妈很漂亮,而且身为一个距离镇上集市九里路的山村农户人家,娶到了一个街口开铺子做生意家的小女儿,表面上她也是个厉害能干的婆婆。然而这又是女人另一面的开始。后来的我和妈妈总是开玩笑,她的演技值得一个奥斯卡小金人。

    村里那边的习惯,刚结婚一般是不分家的,即使女人带着她的儿子女儿们和爷爷在另外的家生活,和爸爸他们并不在一个院子里居住,也是要一起吃饭生活一阵子的。结婚第二天,女人和了盆饺子面,笑眯眯的说,咱们今天都尝一尝你嫂子包的饺子。然后就下地干活去了。新婚的妈妈,在家上有姐姐,下有没差两岁的弟弟,在家里除了做自己电影放映员的工作之外,就是帮忙看铺子,属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甚至连碗都没洗过。突然,一家六口人的饺子,晚上他们回来就要吃的。还好有隔壁的奶奶在家,妈妈向她学了怎么拌饺子馅儿,怎么包。干了整整一下午,虽然最后煮出来的是一锅片儿汤,但好歹算是交了差。第二天,是一盆馒头面,妈妈再一次硬着头皮蒸了一锅硬硬的馒头;第三天要吃蒸卤面,很好,又是挑战的一天。女人每天都是笑眯眯的布置任务,妈妈做的不管怎么样,也从来不批评,甚至还能夸上几句,但依旧每天会布置新的未知任务。幸好妈妈学东西很快,很多东西第一次不行,第二次就能找到窍门儿做得有模有样。就这样,妈妈在被动的环境中,快速的学会了很多做饭技能。就这样生活了两个月,麦收和秋季播种彻底结束之后,一起吃饭的日子终于告一段落,妈妈和爸爸才真正的迎来了自己单独过日子的小家庭。

    没有了婆媳相处,新婚的她们日子过的还是很顺畅的;很快就到了春节,惊喜的是,春节前夕意外发现妈妈怀孕了,虽然没有电视,两人就着收音机,吃着饺子,听着春晚,带着对新生命期待的喜悦,过了一个对于他们来说幸福的春节。新婚第一年,河南是有认亲习俗的;妈妈要在大年初二,带着爸爸回娘家走亲戚。爸爸用担子挑了奶奶给准备的一篮子炸馒头外加买的一篮子糖油角,徒步走回了姥姥家;虽然礼品匮乏,但那个年代,纯粹的感情可以冲淡一切贫苦;姥姥姥爷很开心。尤其姥爷,他一直觉得我爸是一个特别踏实耐劳的人,再加上我妈结婚这半年,肉眼可见的比婚前长胖了一些,更是满意这个女婿;亲自带着我爸游走在各个亲戚家,那时候的他们,都很幸福。

    那时候大家的医疗意识普遍比较薄弱,镇卫生院条件也很差,距离县城又太远,也更没有流行生孩子一定要去医院;所以基本上每个村子都会有一个自己开药铺可以接生的村医,平时看个头疼脑热的简单病症。我们村的村医,是我爸堂哥的媳妇儿。长大后来听她讲,村里基本85年到2000年左右的孩子,全都是她接生的。妈妈自从发现怀了我开始,没有去过医院;当然同一个村子里住着,几乎每天也都会和大娘碰面,每次碰面了大娘就摸摸妈妈的肚子,我也在他们的期望中一天天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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