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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战除夕夜

    除夕这日,寅初寒露凝窗,江星遥已端坐案前封红封。洒金红笺裁作方胜,朱砂题写的“顺遂”、“吉祥”字样必朝上覆住银锞——江南绸商秘传的“藏福”古法,取的是财星不泄的意头,这些都是她前世从《江南丝绸商发家秘笈》这本地摊文学上看到的。

    灵乡捧着梳篦进来时,见江星遥眼底泛青,急得直跺脚:“姑娘从苏州回来身子一直不大好,也不说好好歇着,前两日忙便罢了。想着姑娘昨日可好好睡个觉,可姑娘自己不爱惜身子,竟寅时就起。”

    见江星遥不为所动,她放下梳篦,走过来给江星遥添衣,“姑娘,今日回江府,还不知要熬多长的修罗场!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未必遭得住江家那帮人的磋磨,姑娘可不要不当回事了。”

    “所以才要备足‘刀枪’呀。”江星遥笑着将最后一枚红封压上镇尺,黄杨木上“逆风执炬”四字刻痕宛然——这是她开铺时刻的警语。“好灵乡,忙完这件事,我便能安心去回去应对江家那帮魑魅魍魉了”

    灵乡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替江星遥梳妆。待江星遥梳洗完,院中丫鬟来报,说千儿同一个姓杨的公子等在前院,江星遥让灵乡带着红封,一同往前院去。

    前院里,杨哲修正与千儿核对着年节人手单子,他们原以为江星遥今日喊他们来,是想说年节也要开工,所以他二人一早将年节的人手单子都排出来了。

    二人正看得仔细,忽闻环佩轻响。

    “你俩这是作甚,莫不是要抢财神饭碗?”江星遥广袖拂过石阶残雪,鸦青斗篷衬得她如寒梅淬玉,“他老人家若怪罪下来,明年咱们的账本怕要飘雪花了。”

    说着,她走到杨哲修和千儿身旁坐下,同他们说,“账本我这几日细细看过了,当初答应江熠的租金银子和分红,我们都赚回来了。这两月我在外地,全仰仗哲修和千儿帮忙,你们这份功劳,我全记在心里了。”

    不等江星遥说完,杨哲修便急得起身:“哎呀,姑娘这么说,折煞我了!若非伯乐鉴骐骥于盐车,我如今怕还在廛市操刀笔。姑娘不嫌弃我愚笨,如此信任我,还将这般重要的活计放心交于我,我自是要用上十二分心思的。”

    千儿也想说两句好听话,可她没读过几天书,说不出杨哲修这番文绉绉的话,只能有样学样:“姑娘也折煞我了!我娘说帮东家做事是本分,哪有讨赏的理!”

    “停!”江星遥摆摆手,“东街王婆夸瓜尚知留三分余地,你们再捧下去——”她手指轻敲千儿攥着的账册,“这册子该镀金了!”

    “这是什么呀?”千儿好奇地看着灵乡手中的册子,江星遥笑着将红封分别递到三人手里,“打开看看。”

    三人打开红封时俱是一怔。千儿捏着两张薄纸翻来覆去地看,嘴里低声惊呼:“这。。这是身股契?”

    “是了,这是身股契。”江星遥指尖点向契文末行朱印,“千儿占七里香半厘,哲修掌总铺三厘,灵乡协理全数。”

    不等三人开口,江星遥接着说道,“我这几日一直在盘算这件事。自我开店以来,咱们同舟共济,将这生意也做出几分模样。你们为了我这两间铺子尽心尽力,我感激不尽。去苏州前,我曾同哲修和灵乡说过,未来还想做将这商业版图再扩一扩。可这件事光靠我一人办不成,你们若愿意,今日收了这身股契,日后咱们一起把这生意做大做强。”

    语毕,见三人低头不语,江星遥拍了拍杨哲修,“哲修,你年纪最大,你先表个态。”

    杨哲修猛地攥紧契书。粗麻纸的毛刺扎进掌心,却让他想起三年前在当铺挨的那记耳光——彼时因多拨错一档算珠,掌柜骂他“贱骨难雕”。

    “姑娘愿意给我机会,我已万般感激,可这身股契,确是使不得的!”他突然声音哽咽,“姑娘创下这番产业不易,怎可随意赠与我,况我家中人脉单薄,没有其他商铺掌柜那样的家世门路。”

    “所以呢?”江星遥俯身扶他,腕间珊瑚珠串滑落,正压住契书上的“忠勤”二字,“我是在挑扛鼎之人,又不是媒婆在查族谱!”说着江星遥还揶揄地看着杨修哲笑了笑。

    杨哲修的泪砸在朱砂印上,晕开的红渍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母亲扛砖三天换来的状元糕,也是这般洇着血色的红。

    既江星遥这般说,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了,他含泪道,“哲修…姑娘若不嫌弃,哲修愿为姑娘执鞭坠镫!”他重重叩首时,后颈旧疤从衣领蜿蜒而出——那是幼年抄书换米烫伤的烙痕。

    暮鼓荡过屋檐积雪时,江星遥让他们快些回去过年。千儿行了礼,开开心心地跑去后院找她娘朱红了。杨哲修走到巷口却又急急折返,他招手让灵乡过去,而后将油纸包塞进灵乡手里。

    他耳根红得滴血:"豆沙馅的...放灶台温着吃。"说罢他逃也似的跑走了。灵乡捏着微烫的纸包嘟囔:"这人怪得很,前两日杨大娘刚给了我吃的,今日他竟又给我送。”

    待杨哲修走后,江星遥同灵乡说,“走吧,二哥哥的马车到了,我们该回江家了。”

    玄青毡围马车内,江熠正摩挲着暖炉上的螭纹。见江星遥进来坐下,他故意拿起江星遥手边的账册翻看道:“听说杨掌柜捧着身股契哭出三条街?”

    “江大人好没人性,大过年的竟不给身边的眼线也放个假吗?”江星遥阴阳怪气地说着,甩给江熠一个信封,“南街铺子全年租金分红——多出的三成当谢您当年周旋。”

    犀角算筹突然从江熠袖中滑落。他盯着银票上“通宝钱庄”的暗印,“你竟能让他们兑现这么大额……”

    “所以该江大人兑现了。”江星遥忽然掀帘,寒风卷着雪片扑灭车角羊皮灯,“江大人难道不该跟我说说,当初到底怎么说服父亲,允我从事经商这样‘伤风败俗’的勾当?”

    江熠指腹骤然掐紧暖炉螭纹。

    前两日江青月去绣坊闹事,他早有耳闻。他在江家的眼线同他说,那日绣坊风波后江青月回到江家,摔碎满室瓷器,癫狂至极,并扬言年节时,定要江星遥好看——恐怖如斯,江星遥冰雪聪明,想必早已料回江家不会有好事发生。

    这新年家宴,对星遥而言,何异于赴诏狱的囚徒?

    更刺痛他的是江星遥此刻的眼神。苏州城内江星遥尽心照顾自己,可自己为着江家名声和江青月的安危,逼死了江青月加害江星遥的证人。清安失踪前那句“血债必偿”的寒声,此刻竟在车辕碾雪声中铮鸣。

    他原想着有他在,年节时江青月必不能伤江星遥分毫,可如今看起来,江星遥压根没打算请他帮忙,她要独自应对这场硬仗。

    “你终究不信我了。”他垂眸轻笑,心中却是酸涩的。江星遥面无表情地看着江熠,眼里全是陌生,江熠叹了口气,将往事缓缓道来。

    原来彼时江琮盛与林氏闻得江星遥欲营商,当即震怒。江府自诩清贵人家,又是京城内出了名的富户,岂容闺阁女子市井抛头?传出去莫说贻笑官场,便是庶族联姻也要遭人耻笑。

    尤其林氏,听闻江星遥要做这抛头露面的营生,亦是将指间佛珠捏得死紧。她本欲将这碍眼的庶女草配寒门,好教她的宝贝江青月宽心,如今横生枝节,她眼中寒芒更盛。

    江熠见状躬身谏言:“父亲母亲明鉴。现下若将星遥发落庄子,宋洺将军恐遣亲兵戍卫;若仓促许嫁寒门,他日若受磋磨——”他刻意顿住,任那句“宋洺必血洗其门”化作冷汗沁透父母脊背。

    “痴儿!”林氏突然冷笑,腕间沉香木佛珠啪地砸在案上,“当年云韶苑那个舞伎凭《折柳曲》攀附老爷,如今她女儿倒要栖国公府的梧桐枝了?”

    江熠听林氏这么说陈姨娘,心中闪过一丝不快,但他并未暴露,而是趁势进逼:“母亲慎思!宋洺为星遥敢抗旨拒婚,成婚年余未入青月房中半步。若星遥离京,他借军务之便强纳为妾,他二人本就青梅竹马,互相爱慕,宋洺若真强娶,那。。。”

    林氏瞳孔骤缩。她比谁都清楚,宋家主母如今为着宋家人口凋零,虽松了口,允了宋洺纳妾之事,可她却最恨狐媚手段。若星遥真成妾室,以宋洺痴狂之态,青月此生休想诞下嫡子!

    江琮盛对此并不在意,他惦念着江家名声,仍想反驳。江熠知晓父亲的冷漠,家中女眷的幸福从来不比家族名声重要。可对付江琮盛,江熠亦有办法。

    他顿了顿,转头对着江琮盛奉上致命一击:“父亲可知朝中近日卡着西南粮草?大哥戍边西南,军中缺饷已有月余。儿子听闻正是宋家主母怂恿宋洺父亲在朝中施压。”

    江琮盛原本一脸从容,听闻此话,他立刻变了脸色,“岂有此理!烨儿是宋老将军的部下,他们怎敢如此!”

    见被触及到核心利益的江琮盛作此反应,江熠压低嗓音:“宋老将军明年便荣休归京了。军务大半都会交由宋洺处理,宋洺年后便要去西南边境上任。我问过星遥,她对宋洺并无半分念想,此时星遥留京营商,宋洺又在西南,二人相隔万里,恰可绝宋洺念想——您二老也知宋家主母最恶商贾,断不容从商的女子入府。”

    林氏忽抚案起身。“是啊!”她指尖划过青瓷盏沿,似在摩挲无形刀锋,“待那丫头沾了铜臭,莫说做妾,便是外室也污了宋氏门楣!”

    江琮盛仍踟蹰:“可江家颜面……”

    “颜面?”林氏陡然尖笑,她转头看向江琮盛,簪头赤金凤钗簌簌乱颤,“烨儿在西南啃草根!熠儿被公主拖成老鳏夫!青月在守活寡!老爷还要捧着庶女的清名当菩萨供着不成?!”

    她猛将茶盏扫落在地,飞溅的瓷片如泪迸散:“即刻传话:准她营商,但需定下契约——所赚银钱的七成归公中,发送至西南供烨儿支配,商籍不入族谱!”

    江熠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他要的从来不是银钱,而是把星遥的命从母亲手里抢出来。商籍贱业?这恰是最坚固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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