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梦醒清宵半,李昭微醒来时,天还没彻底亮起,她和卫景珩依然维持着睡前的姿势。

    卫景珩闭着眼,头靠在椅背上,呼吸绵长。

    而自己坐在他怀里,双手环其腰,头枕在臂弯,身上盖着他的外袍。

    他......竟然也不换个姿势,不会酸麻么?李昭微偷偷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臂。

    卫景珩吃痛,在梦中拧起眉毛。

    他也很累吧,赶来临榆县,又在琼楼地下等了那么久。

    李昭微触碰了下他泛青色的下巴。隔了一夜,胡茬冒得更长一些,指尖传来刺麻麻的触感。

    李昭微心中微动,手指顺着脸侧曲线,描绘他的眉眼。

    “你也辛苦了,何必为了我......”

    呢喃声未绝,卫景珩皱眉瑟缩了一下肩膀。

    李昭微不由得叹息,真是个傻子,冻着自己可是要染风寒的。

    她想下地,去找两床被子过来,却才动作,就被他揽得更紧。

    “别动。”他霸道又低沉,“让我抱着你再睡会,没怎么合过眼。”

    “这么睡着,要得风寒的。”李昭微像哄他。

    “抱着你,我不冷。”卫景珩却哼哼两句,将手臂收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间,再也不言语,呼吸再度均匀起来。

    李昭微不知道是该悸动,还是该笑他傻。见他这般也拿他没办法,只得重新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再眯一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一夜好眠。

    这是李昭微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个觉。

    天刚蒙蒙亮,门外的景色还被晨雾笼罩着,守墨早已牵着马候着,卫景珩忽然觉得时如白驹过隙,来不及紧握什么。

    他立在门口回望,李昭微沉静地站在那,目送他离开。

    卫景珩对上她的目光,隔着门槛,无声道——要活着。

    李昭微眯起眼,低头沉思,再抬起头他却依然执着地等着回答。

    他总是如此,知道该以责任心牵住她。

    最终李昭微释然地轻笑出声,郑重点头。

    至此,卫景珩收到她的承诺,便不再拖拉,踩着马镫,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他要尽快安排好军中的一切。

    过了立冬,初冬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

    李昭微在临榆县等得快失去耐性,来佟府接货的人才出现。

    何从留的眼线来报,佟仁东命人点货,第二天要送出城。

    从夜间开始,李昭微就隐在巷子暗处盯着佟府。

    天刚打亮,呵出的气在眼前成白雾,李昭微袖着手,斜倚着墙盯住前方。不多时,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佟府后门,手中拉着一辆破旧的板车,上面盖着脏糟糟的雨布,车上绑着一盏白纸灯笼,在风中摇曳。

    于这白黑不接的时分瞧来,十分阴森。

    只见那人上前叩响佟仁东府邸的后门,总共叩了三长四短。很快,“吱呀”声响,门由内打开一条缝,来人递进去一封信。

    不多时,门再次打开,开到极致。

    霎时间灯火通明,小厮举着火把列队鱼贯而出,将后门周围都巡查了一遍后,佟仁东矮胖的身影出现了。

    他与来人仔细交流几句,来人走到板车旁掀开雨布,露出六口大箱子。

    佟仁东亲自上前,每一口箱子打开验货。确认无误,佟仁东身后出来两拨人,一拨卸货一拨上货。

    只消半柱香的功夫,便完成了交接。

    那佝偻的老叟,再次拉动板车,往城门方向去。

    李昭微盯着那人走远,身边何从附耳过来道:“看了,周围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远远坠着,别太靠近。”李昭微压低声音吩咐,身随言行,率先跟上。

    镖师三人组一队,分散在左右巷子,如鬼魅跟着这老叟,相互照应。

    只见那推车人,如鱼入江河,左钻右扭。十分了解城里的道路,专挑小巷子走。有时那扭曲暗巷只能容纳他一人身影。

    李昭微他们不敢靠太近,怕有其他同伙撞见,好在镖师们时常在这篇走街串巷,才能不被他甩开。

    自从李昭微跟上去的时候,何从就悄悄退出队伍,直奔琼楼。

    陆长荣和王唤辰早就等着了,一见何从快马加鞭从长街奔来,王唤辰眼明手快转身上楼,点亮了走马灯。

    何从从马上翻身下地站定,立刻有一队黑衣人赶来,列队站定。

    为首的是一个胸肌发达的健硕的黑衣武将,他腰佩长刀,拱手道:“在下刘励,亲卫队队长。受少将军嘱托,特在此等候。”

    何从上前还礼,快声道:“我们的人已经在跟着那个细作,你们且随我来。你们目前有何部署?”

    刘励等人闻言,动作整齐划一翻身上马,跟上何从的马,边往城门处赶边说解释:“我们共计百人,佟仁东府邸我们将军有安排人守着,城外候着部分人马,但凡看到他们踪影即可跟上。”

    李昭微在各处屋檐上飞奔,途中她一直关注周遭情况,除了一队他们到之前,就一直隐在暗处不出手的队伍,她再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

    她此刻猫在屋顶,小心避开瓦片发出声响,低头探去,但见那老叟正在在排队出城。

    此时天已微光,排队进出城的人熙熙攘攘,闹哄哄如闹市,混着卖菜的,打猎的,商队的,均在盘查。

    李昭微也飞身下了屋顶,手朝后打了两个手势,一队衣着朴素的人与她一样,挤入队伍扮作出城的百姓。

    只见轮到那老叟,官兵揭开他雨布检查,里面只是普通的布匹样式,没有什么稀奇,核对好他的路引,不耐烦挥手让他离开。

    李昭微隔着四个人,一直死死盯着他。

    只见他低头抬起板车的时候,斗笠下的脸露出来,刹那间李昭微瞥见了惨白如鬼魅的面容,毫无血色。

    那人谢过官兵,就推着板车往外走,李昭微在往前跟的时候,之前一直跟在佟府周围的黑衣人越过她,凑上去与官兵附耳商量,并且露出腰牌。

    那官兵瞅了眼李昭微,神色不动,待轮到她的时候直接将她推出城外,越过她检查下一个。

    排在她身后的猎户见状,十分不满,手往她一指:“欸!她怎么不用.....”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身后的黑衣人捂住嘴,拖到旁边的值班房。

    守城官兵见状也不动作,只当没看见,同时恶狠狠用手指点点后面排队的百姓。

    小老百姓不曾见过这等阵仗,惊吓之余皆不敢出声。

    那已经出到城门口的刀疤男没有发现身后的异动。

    出了城,那男子立刻离了大道,钻进林间。

    李昭微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从怀中抽出舆图对比。看得出他虽然走得七怪八拐,但都是在避开设立的岗哨。

    他们怎么对这一块的布防如此熟悉?

    卫景珩刚接手嘉潼关没多久,这些布防应当是之前李丰禄在时的布防。

    他们竟然如此熟悉,并且精准绕过。

    李昭微对比着他的行动路线,脸色沉如水。一定是有人将布防图给了他们。

    此人竟然将这么多百姓的命运,当作政治斗争的棋子,毫无悲悯之心。这样的人若得了天下,又会如何苟存,难道一直靠割地赔款么?

    李昭微攥着舆图的手不自觉收紧。

    她回头看了一眼更远处,适才出手帮忙的黑衣人与他们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一直护卫在旁。

    前面那阴沉男子,出了城,进山没多久,便揭开了身上的斗笠,身体舒展站直,竟然身量挺高,毫无瘦弱佝偻之像。

    这细作一直在加快速度,怎奈山林野地,路面崎岖坎坷不平,他推着推车着实不好走,给了李昭微他们跟上的时间。

    在山林之中穿梭许久,原本蒙蒙亮的天也逐渐大亮,这推车之人依旧周身寒意。

    就在李昭微快被林间枝桠晃花眼的时候,前方空地出现了三匹高头俊马,还有一辆马车。

    三匹马上都坐着几个北狄人打扮的男人,见到那阴沉男,有一脸上划着长长刀疤的男子,挥手高呼:“阿圭!这!等了你好久哇!”

    说罢,男子翻身下马,小跑到坡下帮这名唤阿圭的男子推车,其余两人只是垂眼瞧着他们,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比她预计的人少,但也比她预计的武功高强。

    在他们更远处,树林之中的灌木丛,在山间雨水滋润中,长得十分旺盛茂密。

    李昭微正伏地隐在其间,其余的黑衣人也各自找了藏身之处,镖师在出城之时,她就打手势让他们别跟着。

    她凝神细听,与他们距离如此近,竟然没有听出他们的气息,卫景珩这支亲卫队绝对是精锐。

    他们匍匐着一动不动,过了一炷香功夫,那北狄细作才将布匹均绑到马车上。那阴沉男子也继续负责驾马车。

    正待李昭微欲要提气跟上时,突然听到耳侧有动静,她即刻横手劈出同时回望,来人格挡架住她的攻势,她看清是适才的黑衣人后,便卸了力道。

    来人见她认出自己,冲她作了手势往侧面林子比划,李昭微了然,缓步后退,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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