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屠夫及一众亲属和百姓站在门外,满身满心的怒意急得脸红脖子粗,他看张娘子出来,便是劈头盖脸地骂:“你儿子忒贱!你这个娘怎么教的?!”

    张娘子无端挨了一遭骂,火气一下也窜了起来,她叉着腰指着屠夫的眼睛大声反驳:“不可能!我给敬文的银子都是我数好了给他的,怎么会是人手?莫不是你自己过活不下去,想来讹老娘?”

    “我呸!老子需要你施舍?不会是你付不起钱,想要拿这东西抵压吧?生生切断四根手指,搞不好手指主人都被你弄死了!”

    张娘子还想反驳,屠夫却一摆手道:“我这就把张敬远那混账揪出来,此后一切都明了了!”

    屠夫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往房里跑,方钰和萧颂安自是没出头,默默跟在一旁进去。

    “吱呀——”木门颤巍巍地开了。

    屠夫口里满嘴脏话还没出口,便被满堂凉风堵在嗓子眼儿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方钰察觉不对,挤开人群一看,今早还生龙活虎的张敬文虔敬地正跪在门前,面部肿胀,从口鼻溢出的血液早早干涸成血痂,右侧断手的血沿着衣物一路淌过来,在门槛边形成浅血洼。白惨惨的日光从门外豪迈地泼洒,映得从头至脚的桃花斑红得要滴下血。

    而那尸体身前端正陈放的,却是一支泛着冷光的素银镯子。

    有眼尖的一眼看见了,他指着素镯道:“这谁的?我没见过张娘子和张敬文戴过这个。”

    方钰和萧颂安眼皮一跳。

    “莫管是谁的!总归是敬文犯了错,才遭到神罚。张娘子,今年示神典你也别做了,早些让给下一家才是真的!”

    沈汀验完张允恩的人头,匆匆背着小木匣过来,一群人莫名其妙地被沈汀周身的气质唬住,自发让出了一条路。沈汀朝方钰和萧颂安看一眼,意为她有了把握。

    等她踏进房内,看见尸体身前的素银镯子,结合昨晚张娘子的话,觉得心底忽然猛跳了一下,蹦出一身寒意。萧颂安让人把张敬文放平,沈汀依旧仔细检查,从头至脚,辨认致命伤。

    块块桃花斑点栩栩如生,热烈灿烂地绽放在尸体上,张敬文死状极不平静,看得周围百姓阵阵发毛。沈汀验完,将他的眼闭了。

    沈汀站起来,接着问:“人手在哪?家属能否辨认?”

    芸娘子哭得没了力气,被张娘子扶了进来,她从屠夫手中接过钱袋子,悲痛得说不出话。

    张娘子看一眼里正,先开了口:“这的确是今早我给敬文的钱袋,我自己缝制的,不会认错。”

    芸娘颤抖着手扯开袋子,觉得自己要被压在胸腔的一口气憋死了——

    “不!这不是我家张允恩的手!”

    峰回路转,芸娘心里放下一点儿,双眼立刻有了光彩,她大声道:“我家张允恩两只手的中指都是白净的,只有张钦中指有刀伤!”

    等等,张钦——

    这下是张娘子崩溃了。方钰一张脸越来越冷,沈汀从张娘子手中接过手指,仔细检验时,听见身后方钰冷声下令彻查。

    无关人员被迅速清理出现场,沈汀在桌上写验尸格目,她的字同古代字很不一样,通常都是她先写,整理好后转述给方钰,再由方钰重写一份登记在册。

    萧颂安带着人查张家房子及其周围,方钰身上没带石灰,也不管干不干净,捧了土,将发现尸体位置,形状拓在地面上。再将现场记录。

    他一一看了房间布置,但结果居然一无所获。

    很快,萧颂安带着壮丁们回来了。他朝沈汀道:“在房外还发现了一具无头无手尸体。”

    “能辨认出是谁吗?”

    “……认不出来。”

    ***

    张娘子和芸娘哭晕过去,张允恩的新妇也过来哭了一场,又将两人扶到一边休息,自己独自呜咽垂泪。

    里正在宗族义庄停放尸体,沈汀看着面前的一个人头,一具无头无指的男尸,四根手指。开始复述验尸结果。

    张允恩,性别男,年龄二十又九,因只有一颗头,判断不出致命伤,但鼻腔及咽喉有秽物,刀伤为死后伤。可能是秽物上涌,阻塞呼吸,窒息而亡后被人砍下头颅。死亡时间在昨日申时或酉时。

    张敬文,性别男,年龄十二。右手四根手指缺失,脖间虽无勒痕,但从面部淤血和睑结膜溢血点都可判断其是被凶手弯曲肘关节锁住颈部窒息而死。尸斑分布在身体背面及下肢,指甲干净,被人刻意清理过。死亡时间约在今日辰时。

    这位男尸,年龄二十左右,右手四根手指缺失,身上无挣扎痕迹,无外伤,以银针扎入咽喉,腹部,验得毒杀。死亡时间可能是昨夜戌时或亥时。

    沈汀看见萧颂安有些惊讶的眼神,说:“死亡时间对不上。并且那具尸体也不是这四根手指的主人。”

    萧颂安皱眉点头,补充道:“那凶手似乎很有作案意识,虽然尸体周围留有痕迹,但全被人为破坏了。”

    方钰确认道:“在张敬文尸体之前的素银镯,是你的对吗?”

    沈汀点点头,将素银镯子递给方钰,他仔细看了一圈后送还了她。

    方钰骨节分明的手一下下敲着桌面,他打量张家义庄,慢慢道:“还记得吗?屠夫说张钦爱赌,张允恩爱淫,张敬文爱偷。张敬文偷了你的素银镯而降下神罚,那么其余两人应该也是犯错被杀。”

    沈汀发觉无论是哪个时空的方钰都是一点就通,她道:“这位神明降下奖罚的标准似乎是受庇护之人的德行。”

    萧颂安挠了挠头,指出一种可能:“会不会根本就没有神,其实是各家为了争供奉神明的荣耀才出手以神的名义杀人?”

    说实话,不无可能,但没有证据,三人对视一眼,将这个可能按下。

    方钰转身,先一步跨出了门:“我们先顺着张允恩和张钦两人查下去吧。”

    三人刚出义庄,便看见张允恩的新妇独自站在柳树下垂泪,过来安慰的人不知凡几,她抹着泪,似是察觉到沈方萧三人的视线,挂着泪光抬头看来。

    围在新妇旁边的村民看见沈方萧三人,仿佛看见了什么妖怪似的,哄然散了。

    新妇借此上前来,选了同为女性的沈汀作为倾诉对象。

    “小娘子,我来是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这村里的人一看见桃花斑就认为神君降罚,不由分说地要扔到后山,她一人独自前来,想的居然是帮助破案?

    沈汀问了她名字,说:“王娘子,张允恩昨夜几时出的门?往哪边走了?出门又为了什么?平日习惯如何,可有招惹是非?”

    “我问得有些多,你想清楚,慢慢答便好。”

    王荔止了泪,道:“我不是这村里的人,刚嫁过来没多长时日,对村子不太熟悉。张允恩做工,常常日夜颠倒,或者干脆在外留宿。”

    “昨日张允恩未时出门,说要为我置办胭脂。往村西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沈汀点点头,表示清楚了,在王荔转身之时,沈汀鬼使神差地问:“王娘子,你不是本村的人,是否也去神君面前求过物?”

    王荔听了,慢慢悠悠地转过来,一张脸已不见悲色:“入乡随俗。我自然求了。”

    方钰:“能告诉我们求的什么吗?”

    王荔没忍住笑,赶紧掩面挤了两滴泪出来,她有些兴奋道:“我求张允恩速死。”

    方钰:?

    沈汀:?

    萧颂安有些疑惑:“既然你信神君,为何还来找我们?”

    王荔看了他一眼,淡声道:“若神君为真,按照她的规定,我不敬丈夫,蛇蝎心肠,自然也要受到惩罚。可若神君为假,你们将神君背后之人捉出来,我便平安。”

    看来这村子里也不全是张氏族人,除开本土村民,还有入赘的,外娶的,过来寄居谋生的。

    三人齐齐松口气:只要不是密不透风的亲缘关系就好,至少还有突破口。

    方钰见王荔慢慢走远,辨认方位,带着沈汀萧颂安往回走。

    三人站在张远家门前,昨夜暴雨,地面仍有泥泞。方钰虽有些嫌弃,但也没管。

    他将沈汀萧颂安护在身后,往村西方向走。

新书推荐: [火影]别看她的眼睛 吊*******】 小满亦满 他掌心的野玫瑰 全*******面 九州之帝令 阴阳差 汴京茶饮记 反骨仔说明书[星际版] 听说我是个大反派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