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海鲜的初见

    许生跟着春蝉一路离开实验室,停在一辆拉风的红色敞篷跑车边上。对普通人来说,连活命都是奢望的时代,富人的奢靡生活只有些许风波。

    春蝉把钥匙扔到许生手里,注意到她的皱眉,“不喜欢?这还是我在国外读书时定下的,刚回国就遇上物种变异,差点都没到手。”

    “还好,黄色会更好看些。”

    担心春蝉觉得自己仇富,许生一边迅速接话,一边略显生疏地点火。

    研究所被一个个关卡围得密不透风,站岗的士兵远远看见车牌就匆忙移开路障,向着车内敬礼示意。自从战争爆发开始,在最底层仓皇逃命一路的许生第一次直观感受到等级差距。

    唯有权力,在混乱的时代岿然不动。

    春蝉的性格和喜欢的红色一样外放热烈,只是和许生的第二次见面也毫无顾忌地谈天说地。

    “热到没有冰淇淋能幸存的晴天,开着黄色跑车一路到海边,在蓝色的边界处转头,猜你身边是谁?”

    这太像上世纪矫揉做作的怀旧画报,但春蝉说只祈祷转头看见的,不是被父亲派来捉拿她的保镖。

    她从小就没见过母亲,也从来没问过。战争开始前,“所长父亲”是医药集团的董事,几乎对她百依百顺,除了出国读书——歇斯底里的反对一反常态,平日里文质彬彬的父亲几乎没有脾气,她被吓坏了,却也被激起一股叛逆的心思。她以最快的速度办好手续出国读书,切断和国内的所有联系。一直到去年完成学业,刚刚回国又遇上物种变异,几经周折才和父亲取得联系。一直到昨天凌晨,父女两人才得以相见。

    “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车在哪?给我一杯冰美式。’,他的胡子都被我气得翘起来了!”

    春蝉的健谈超出许生的预估,也许是刚从国外回来,还不了解如今的形势,也许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从来不需要知道那些不入流的不堪,更不用对小角色设防。

    大象当然能和蚂蚁谈心。

    按照导航,她们来到研究所的内部园区。这是为研究员打造的宿舍,春蝉作为高级研究员拥有独栋宿舍,装修规格不输家里的私人别墅,显然是超标工程。

    “这栋房子平常没有人来,你可以住在这里。里面有我给你买的衣服,书房的电脑可以预约家政服务。你的所有信息都已经录入好了,午休之后,我派人来接你入职培训。”

    许生赶下车,指纹解锁后进入宿舍。

    一楼是老套的欧式装修风格,会客厅顶上还挂着夸张的吊灯。二楼则出人意料的简约,正开着门的房间是许生的卧室,新衣服铺满大床。

    “研究员,不是要每天穿白大褂的,真的需要这么多衣服吗?”

    许生喃喃自语,躺在床上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

    下午,许生去春蝉办公室报到。左等右等不见人影,直到从宿舍带出来的手机收到短信“负一层,实验室。”

    办公室的电梯直通负一楼,电梯门刚打开,许生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短暂消失的水流声重新回到耳边。为了保存实验对象的活性,实验室常年低温。

    穿着白大褂的春蝉手握镊子,正缓慢地抽出血丝。原本张扬散开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挽起,手背上分明的青筋和白皙的皮肤略显违和。

    现在许生知道,为什么所长敢“举贤不避亲”,直接任命女儿为高级研究员了。

    国外留学打下的理论基础,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似乎只要她想,世界上就没有她做不到的事。

    等许生穿好防护服走近,一条完整的血丝已经躺在手术盘上。

    “时间比我预估的久一些。”

    春蝉拉开面罩,一双鲜亮的眼睛好像玻璃弹珠。

    “最普通的变异章鱼,体内的血条被广泛用于各类实验。所内已经建立稳定的血条供应系统,不需要研究员亲自做,但我习惯每天几条,保持手感。”

    春蝉手套上还带着血迹,和脸上的纯良无害的笑容呈现鲜明对比,“你来试试,今天至少做三十条,上不封顶。做完以后自己逛逛,明天六点到负二层的实验室。”

    涉及研究时的春蝉和上午判若两人,她简明扼要地交代任务,随后就摆摆手离开,似乎完全不担心许生的表现。

    许生被留在原地,确认电梯已经升上去之后,终于忍不住靠着手术台缓慢蹲下。熟悉的水流声再次回到她耳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神经中枢好像被扔进喷泉牛杂里上下翻涌。持续的疼痛引起生理性干呕,耳畔的水流声像突然拥有方向。

    鬼使神差的,许生扔下手术刀,迅速冲进电梯按下负二层。

    不知道是疼痛随着她靠近而减轻,还是只是已经麻木,现在她心里只剩一股无名的海浪涌起,她急切地想要朝着那个与她日夜相伴半月的水流声走去,可又好像有一阵剧烈的波涛,猛地洗刷着她的心脏。她快要喘不过气,忍不住紧靠电梯墙壁,双腿微屈,死死握住扶手。

    终于等到电梯门开,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巨大水缸映入眼帘。

    这几乎可以称为人造的海底世界,繁荣昌盛又像一潭死水,没有生机。

    许生的疼痛也戛然而止。

    走入这里如同被强行拽入水底,巨大的绮丽珊瑚美得近乎妖艳、深绿的水草如人手一般在玻璃缸里摇曳,招揽着许生深入。她壮着胆子深入,原本急促的水流声也恢复平静,操控它的主人大约已经确定许生必然会走进来,逐渐放缓水流,想让她精心欣赏自己的宫殿。

    手指轻轻抵住玻璃,但兴奋的贝壳只是稍微张合,许生就迅速缩回了手。

    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失去控制,许生凝神不再看路过的鱼缸,径直走到深处。

    “是你。”

    她没有用问句,因为第一眼见到他,耳边的水声就戛然而止。

    一只硕大的,人鱼,半个身子冒出水缸,只留鱼尾在水中晃动。透明的水缸让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入许生眼底,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好奇。

    是他,在许生进入研究所的第一个晚上就开始摆弄水流。调节水流声音的大小,他让许生找到藏书馆,通过理论考试;又在实验考试中提醒每一个步骤的时间,确保实验成功。

    他不用考虑许生会不会听从,因为从第一次获得好处开始,许生就没得选了。

    她必须要留下来,不管用什么手段,要付出什么代价。

    许生在水缸旁严阵以待,等待他宣告自己的判决。然而那个人鱼好像放松得离谱,一边用海带绑住头发,一边慢悠悠地打量着许生。

    他没有说话,许生觉得这是无声的对峙,谁先沉不住气就输了。

    人鱼的头晃来晃去,奇怪的是他竟然听不见任何心声。

    一人一鱼沉默着对视许久,“你要进来游泳吗?”

    好意外的问题,许生扯了扯嘴角,“谢谢你,不用了。”

    “我叫许生,托你的福进入研究所。本来应该带份礼物和你好好道谢,今天实在有些仓促。”

    那只鱼脸上突然浮现笑容,从来没有人这样和他聊天。

    以她的级别,应该对人鱼还毫无了解。他心中生起逗弄她的心思,“汪汪汪——”

    “你——说人话不太熟练,还是其实是一只狗鱼?”

    许生试探地走近些,他的长发像门口的海草一样光滑柔顺,好像有一股魔力,吸引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所以,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鱼的头发已经缠在少女的指尖。

    “许生,我没有名字。你可以送我一个吗?”

    人鱼少年有意压低声音,像女巫的低语,又透着少年的稚气。好在一双蓝色的眸子像极了海洋,不知不觉地就把人吸入漩涡。人鱼天生擅长魅惑,即使此时他并非有意,也因为第一次有人正式和他聊天而心情愉悦,无法控制地散发魅力。他的鱼尾很漂亮,一抹宝蓝色在水中散发着淡淡的银光,像飞机飞过,在天空中留下的印迹。明明当你看到这印迹就意味着那架飞机已经离开,你还是会抬头寻找。

    “作为交换,你应该让我摸摸你的头发。”

    无须等到回答,许生就已经控住不住地伸出手。少女的手意外的柔软,动作却透露着僵硬。没关系,少年对此无师自通,轻车熟路地把头撞向她的手心,随后慢慢地摇头,长长的睫毛上下纷飞,好像一只抓不住的蝴蝶。

    掌心接收到毛茸茸的手感,像有一只大金毛拱来拱去。许生已经无法控制双手,只感觉目眩神迷,看见白皙的上半身在水中若隐若现。他很适合去做男模。察觉到许生的眼神,他当机立断地将许生拖入鱼缸。

    不管既然许生也在其中,就体面些,称呼为浴缸吧。

    “我叫什么呢,生生,你想好了吗?”

    湿漉漉的眼神要把许生打湿了,他托着许生的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借机靠近,“抱歉,水比较冷,我觉得你靠着我会暖和些。”

    冷水和手下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许生蓦地打个寒噤,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靠在人鱼的怀里。刚打算生气,她就不小心摸到了腹肌。

    算了,他应该只是不知道人类交往的边界。

    虽然美人在怀,但许生还是觉得事情走向过于奇怪。

    在寒意不断地刺激下,许生一个鹞子翻身跃出浴缸,身手敏捷得浑然不见刚才的恍惚。

    水面因为拍打,漂浮起大大小小的泡泡。

    “泡泡,你就叫泡泡。我今天有事先走了,下次再聊。”

    伴随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地面也被染上水渍。

    水中的人鱼也不见刚才的深情,无聊地勾起嘴角。

    “怎么稍一捉弄,就逃跑了?不过你们听到了吗,我有名字了。”

    “以后就叫我泡泡大王!”

    另一侧水缸中的水草卖力摇动,泡泡却懒得抬眼,“我的头发还得保养。”

    刚刚还试图躲过一劫的水草霎时枯死在水里,张合的贝壳悄悄静止降低存在感。

    这是第几个被人鱼魅惑的人类,刚刚开智的贝壳还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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