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衍,急功近利并不好,你就算把这些族人全部炼化,也只不过提升食虫的等级,让你的凤体得到滋养,并不能让你的魄体本源得到修复。还会造下血缘杀债,于你成神不利。”
那人语气柔和,对于犯下大过的眼前人,他不是怨责,不是气恼,而是温柔似水的劝解。
他有着微泛金光的墨发,淡漠似水的紫眸,与一袭盛雪的白衣。
“不!吾要成神,吾要上神界!就算把凤凰族全部炼化了,吾也在所不惜!!”
我情绪失控,对那人大吼,像是要把所有的失败愤懑情绪都泼洒到他的身上。
“你一定要成神吗?哪怕结果不如你所想的那般好呢?哪怕你失去所有……”
他语气像是无奈,又像是沮丧。
不!不要!
然而我毅然决然的与那人对视:
“对!”
说完我又觉得不够坚毅,还补上一句:
“无论失去什么,我要成神。”
那人闭上了那双一向淡漠的紫眸,再睁开时,充满了决然:
“好,我会让你成神的。”
不,你不能,你不用帮我,别!我想要阻止,但身体不由自主,继续说出刺挠的话语。
“哼,虽凤与凰相争依旧存在,但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师尊。”
那师尊两字被我说的很用力,我抬头,看见了,他眼中罕见的一丝受伤。
不!为什么,我控制不住,为什么!
忽而,场景消散,故人退却,时光只剩一片荏苒。
是梦!
梦啊……
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想起身,却怎么也动弹不了身子,像是全身上下被束缚住了。
我这是梦魇了?
我后知后觉,但我没有着急冲破这黑暗,而是思索着刚刚的梦境。
我已经好久没有梦到凌弦月了,我曾经用过许多方法,无论哪种都没有梦到过他,但凡界这次梦,竟然就梦到了他。
莫大夫,和你有关吧…你……目的……我思索着,脑子却越来越迷糊,像是在大海里面捞针,线团里面寻丝,这是要醒来的征兆。
有杂音?好吵。
外面有人在叫我?
“该。,、醒,。”
我仔细听着那道声音,想要牵着它走出梦魇。
“ 萧凤,该醒了,星星都……今天我们……。要去集市,。;,;。”
是莫永离的声音我缓缓睁开眼,沙白的床帐,青灰色的被褥,我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搂凌挂星。
没摸着?!
我吓得一个抖机灵,脑子完全清新了。
我坐起来,对上了莫永离那张斯文儒雅的脸,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终于醒了啊,梦魇了?怎么一副……”
“凌挂星呢?!”
我质问他,同时脑袋宕机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时想了无数念头,他会不会想一劳永逸把凌挂星制药了,会不会携凌挂星去威胁凤凰一族,我怒目圆睁的盯着他。
莫永离似乎有些愣住了,漆黑的眼珠和我对视,还没等他说话,一道声音传来。
“爹爹,你和师父干嘛呢?”
心里的巨石因为这道声音落了地,紧接着我蹙起了眉,师……师父,凌挂星涅槃前是我师父,现在还认了莫永离做师傅,这莫永离在占我便宜啊。
我脸色现在一定难看,谁知莫永离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看来,凤儿不信任我呢。说来也是,我一个穷苦大夫,难以维持生计,只能靠卖孩子为生了。”
莫永离在打趣我刚刚的举动,但我懒得理他,只皱了皱眉表示对“凤儿”这个称呼不喜。
我三下穿好了鞋和外衫,看向被药匣子挡了大半的窗子外,晨露未消,天地刚醒,我问莫永离:
“凌挂星为什么叫你师父,还有这么早叫我起来做什么?”
“爹,谁是凌挂星啊?”凌挂星不合时宜的插入话题,我没搭理他,而是直直的看向莫永离。
“三十两。” 莫永离言简意赅。
当我背着半人高的药框走在梯田小路上时,才意识到我这是完全签了卖身契了。这路坑坑洼洼,到处是牛马的脚印和车辙碾压的沟,沟里蓄满了泥水,路旁杂草横生刺丛遍布。
我还背着药框,实在是怕撒了颠了莫心肝找事,实在避无可避,一脚两脚的都趟进了泥里。
衣裳下摆也被泥水浇净,布鞋与袜一起黏着足,难受异常。
就因为那区区三十两,我心里悔啊
“莫大夫,明明有牛车,你为何不肯带我们座。”我对走在前方的莫心肝喊道,他自己只背了个挎包,还穿了防水靴,我看着他轻快的步法,越看越不快。
他转过头,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阴险笑容,语气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本来是和陈大爷的牛车一起走的,哪想到,某人起晚了。”
说完还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我的衣裙下摆,我正要横他两句,他又转了过去。
我只得心里愤恨,不断在心里骂着他,黑心大夫,压榨百姓的官僚主义,抠门还心机的
小人小人小人小人,黑心肝黑心肝黑心肝
“爹”
我转头朝凌挂星看去,他也背着一个大药框,不过没有我的大。
“怎么。”
我没好气的应声
“我背不动了。”凌挂星语气好像有点委屈。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不是,你还委屈上了?叫人家师父的时候屁颠颠的,现在怎么不叫你的好师傅帮你背点。
但我看他那神情,终是有些许不忍,昨晚才梦见凌弦月,看着他这双紫眸,我越看越迷糊。
不禁想到,如果这样说的是我,当年的凌弦月会怎么做凌弦月那张清冷的面容会化开,会微笑中带着无奈,带着温柔,会给我塞一瓶甜甜的回力丸,然后说:“都给我吧。”
我叹了口气,从幻想中挣脱开来。
凌弦月真是讨厌,凌挂星更是,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我不情不愿的说:
“给我吧。”
凌挂星毫不跟我客气,在我高高的背篓上垫上了高高的背篓。
我在后面走着泥水路,像伏枥的老牛,他轻快的在田野间跑来跑去,像初升的太阳。
走了个把时辰,终于从山沟的泥泞路走到了城内的街市,按理说时间还早,但都是勤劳的穷苦人家,街上的人都赶早来的,现下已经人满为患了。
莫永离走在最前方带路,凌挂星左转转右看看,我怕他跑丢,只能一边盯着莫永离一边盯着凌挂星。
“我的儿啊— —我可怜的儿啊— —”
我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对母子。
吵闹的哭嚎声吸引了路人目光,有一些路人驻足在母子身边,吱吱喳喳的说着什么。三四十岁的妇女哭嚎着跪在一个紧闭的店铺前,怀中抱着一少年,少年昏迷着,右手以怪异的形式弯曲着,以胸口为主,满身被鲜血浸湿。
正当我准备收回视线时,看到莫永离快步走到那女人面前。这人在做什么,人家又没跪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在心里腹诽,想找个位置坐下看莫永离的热闹。
谁知道凌挂星也屁颠颠过去凑热闹莫永离挤开看热闹的人,走到那母子面前,越过那母子,开了店铺门。
噢,原来这母子跪的就是黑心大夫的铺子啊。
莫大夫让那女人抱着孩子先进了铺子,又扫视两圈,许是在寻我吧,我在角落里看热闹,人又多,他没寻到我,只得先和凌挂星一起先进了店铺。
我看着凌挂星进去了,怕莫心肝会对凌挂星图谋不轨,也只得慢悠悠的进店铺门。
我随脚在店铺门槛上把鞋泥刮了,凌挂星站在高高的药架子旁,他见我进来了塞给我一个东西。
我定眼一看,是一双新靴子
“爹,莫师父在里面救人,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我不屑,不就是怕我把他店铺踩脏,但脚上泥巴的湿黏感实在难受,我还是把它换上了。
莫永离在里面救人,凌挂星没见过世面似的到处转来转去。
我闲着坐在掌柜的凳子上,偶尔还有几个没眼力见的人,跑来问我抓药,我想着这是打听莫永离身世的好机会,边装作找药材,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话。
那是个小伙子,傻傻笑着,要给他怀孕六月的媳妇抓安胎药,我先是跟他客套了几句后问:
“我是新来的掌柜,这莫大夫医术如此了得,在这儿行医许多年了吧。”
那小伙子很憨,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嘿,其实莫大夫只在这行医六年多,就已经混出名堂啦,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少年出英才吧。”
我虽然只略懂一些医术,但简单的安胎药,不是有手就行,我抓了莫心肝高品质的药材,收了小伙子三个铜板 在抓药时,我还看到了莫心肝的每个药柜内都刻着药材的价钱。
还是三个价钱,本来想感叹黑心,但我在闲聊时顺道还问了问其他药铺的药价,莫心肝三个价钱的最高的要价比隔壁药铺还便宜一些。
我又零散打听了些莫心肝的事情大致理出,莫心肝八年前被那村里的莫老头所救,莫老头孤苦无依,于是认了莫心肝做养子,本来来历不明者不可注册籍贯,但偏偏莫老头跟城主带点故。
前两年莫老头死了,莫心肝给他守完孝后开了这家医馆。
我沉眸,打听的这些消息反而让我更加好奇。
凡人被炼成药人的几率不亚于赤蛇化龙,其历经至少百年的浸泡和各种痛苦更是不可想象,何况那些炼他的药材无一不是珍奇瑰宝,若说没修真界的参与,那是不可能的。
可修真界为何要冒着巨大损耗炼一个凡人?
为何你能冲破重重看管逃入凡间?
对那些炼制你的人不恨吗?
你是真的甘心在凡界当大夫?
我看了眼还在内室治人的莫大夫,和标了三个价但比别家便宜的药材柜。
仅仅因为被莫老头救了,感受到了两三年凡界的温暖,所以放下几百年的仇恨了吗?
还是说?你现在还在筹备阶段?你的棋下到哪一步了呢?
越来越有意思了莫永离,你医馆的牌匾“守心济世”,这守得究竟是什么心,要救的是哪个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