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一大一小的影子拽的长长的。

    月兰拉着小手，店家大姨看着自家儿子乖巧回来，也不开口骂了，拉过孩子的另一只手，“去，洗手吃饭！”

    小孩不情不愿的“哦”一声。

    大姨看着月兰笑，“多谢娘子帮忙了！”

    “大姨不要客气，你收留我的恩情还不清的。”月兰想起救下陈静草的那轻轻一跃，“还有大姨儿子的启蒙之恩。”她的后一句话店家大姨没当回事情，只以为俊俏小娘子人善还客气。

    月兰想，若日后无事，就练习这法术吧。

    总能帮助到人的，就像救陈静草。

    她甚至想到自己以后成了江湖女侠，能救则救，有这人世间最厉害的法术。

    但月兰的脑子如新生的孩子，想的过于天真了，后来月兰经常回忆，若是她被赶下天，没有撞到头失忆，是不是可以挽回很多事。

    ——

    村头的小路通往高高的山，翻过高高的山是这方圆百里最美丽的城。

    城墙是青山，护城河是绿水，城外景色美丽极了。

    月兰跟着店家大姨去过一次城内，想那便是天上人间的样子了罢。女郎们纤纤细柳腰，男郎们劲瘦的臂膀，扛起活计，吆喝生意的声音是歌谣，一切安详平和。

    店家驾着驴车载着月兰晃晃悠悠的路过美丽的城。

    如此美丽的城有着最丑陋的怪物。

    城主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店家大娘十分嫌弃的说。

    “我最不喜欢给这户送吃食了，再多钱也是不喜欢的。”

    因着那户主人最喜欢玩弄女子，城里未婚的姑娘不是被困在后院里，就是被送到翻过山头的小乡，家家户户生怕自家女郎落入丑陋的怪物手里。大娘不许她跟进去，哪怕分成几趟送，也不许她踏进那院子，月兰很听话的躲在驴车里，一切本没有什么问题，大娘也不耽搁，不去多费时间去奉承讨赏钱。

    可偏有那好财附庸权贵之人，见了月兰清秀的面庞便跑去告了贵人，谄媚的说叨，“您院外那俏佳人才是店家真送上的菜吧。”

    小人一句话挑起了城主的兴趣，不顾大娘的阻拦直冲出去，驴车半遮挡，他便绕去看，俊秀的娘子抱腿坐在草上，正看着远处的人烟花卉发呆。

    月兰被城主肥头圆耳丑陋的模样惊到了，又很巧妙的隐去眼底的情绪，规矩的下来行李，“见过城主老爷。”

    礼节挑不出错，那一起一蹲规范的看的大娘都一愣一愣的。这小娘子比老爷平时吃的美人都要略淡些，但那清水芙蓉的样子让他心神荡漾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就亏嘛。

    眼神犀利的看着店家大娘，“这是你什么人。”

    平时再大嗓门爽利的大娘蔫了，她不愿小娘子因为她被这丑老爷拐了。

    “小女子是大娘家二爷的未过门媳妇儿。”月兰给脑海里羞红脸的小孩不停道歉，只能拿他作挡了。

    “哼”

    月兰瞧着这城里的已婚妇人都正常出来找活计干，估计就是因为这胖老爷没有夺人妇的癖好。

    “罢了，走吧走吧！”昂首带着家仆回了院子。

    事实也果真如此，大娘吓得松下气，“我的姑娘唉！”一把抓住月兰的胳膊，摇晃连连，“还好你是个机灵的，要说被他拐进那院子里做了妾室，早晚得磋磨死你，他家夫人是个厉害的，折磨过不少小丫头。”

    看着月兰笑，大娘直戳她脑门，“你是个没心眼子的，不是聪明！只是不傻，知道那老爷是个什么货色，拿草娃出来挡”

    大娘又笑。

    “娘子就这么在外头败坏了我家草娃的名声，若是他往后讨不到媳妇，你得把自己赔给我家做娘子！”

    月兰也笑应，“好，若他讨不到老婆，我把自个儿抵给大娘；他若不愿意娶我，月兰给大娘做干闺女，孝敬大娘一辈子。”

    一番话说的店家大娘哈哈直笑，抽驴的鞭子甩的更起劲，一路上娘俩畅快聊天，终于翻过了山头回到了小乡。

    小乡不及那头儿的山水宜人，但也没那吞人姑娘的怪物，没有被权势压的人儿。

    月兰只想，这里光秃秃的山头，上头上的千年老树，晚上能装下月亮的小溪，不比山那头差半分，这里住的人更是比那好的多。

    住在这里不过半月，离开不过一天，她竟已经有了雏鸟归乡的情绪。那驴车颤巍巍的翻过山头，行路开始颠簸，看到！那袅袅炊烟一簇簇，山头的老树，一切都让她心安的不得了。

    月兰一眼瞅到了村口高处的陈静草，他挥着花枝向着她叫。

    “月！娘！”

    他听到大媳妇叫她月兰，又听大娘叫她小娘子，陈静草坚决要叫她个与众不同的名字，月兰小娘子，月兰姑娘，都嫌长，越减字越少，就这样叫了她月娘。

    大娘佯装要抽他鞭子，“小崽子乱叫什么！你可没娶人家过门，乱叫什么！莫要坏了人家名声！”

    乡里没那些繁杂的规矩，大娘只听过城里人这么叫自家娘子。

    月兰止住她挥舞的手，“大娘打不得打不得，打坏了谁给我做夫君？”

    又是一阵笑声，吵走了爬下山的太阳，吵来了月亮。

    陈静草因为月兰在没顿饭都乖乖在家吃了，吃完再去寻找他寻仙的法子。

    大娘讲了今天的惊险，大娘丈夫沉默不语，大哥大媳妇惊呼不止，小儿子不懂他们说的，吵闹着要吃鱼。

    陈静草摔了筷子，撸上袖子往外冲，月兰一把揽住他，“静草，没吃晚饭往哪儿去？”

    “那秃驴大胖子敢觊觎月娘！我抓了粪砸他去！”陈静草恶狠狠的说。

    大娘重重搁下酒杯，月兰看着她，生怕她又动手打陈静草。

    “哈哈哈不愧是我燕刀花的儿子！有胆！”今夜的大娘饮了酒十分的豪爽，拍着二儿子的肩，“孬种可不能娶我燕刀花的干女儿！”

    一声干女儿月兰听的怔愣，陈静草倒是一瞬间红了脸，“娘你喝醉昏了头了！”然后谁也拦不住他，就这么冲了出去，一家人哈哈直笑，大哥拍着媳妇的背顺气。

    “娘说的对，那小子在月兰的事上绝对不是孬种！”

    大媳妇说完也豪迈的一把揽过月兰。

    “月兰既是我娘的干女儿，那也是我的好姊妹儿了！月妹妹叫声姐姐来听听！”

    “去去去，她还没叫我干娘！”燕刀花举杯子。

    “娘！姐姐！”月兰喊完脸也红透了。

    她想这就是一家人了。

    她月兰再不是一家孤女。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月兰揣着玉佩走出门。

    握住那润玉，贪婪的吸吮月光流水，今晚的月儿是暖月，照下来的光都是暖的，跟太阳光儿一样。

    远处的敲钟人唱着歌谣，“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时分明月圆。

    ——

    月兰跪倒在火光冲天，两行清泪划过脸颊。

    “娘！姐姐！啊——”

    鸟儿飞跃山林，鸣叫声声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