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烬

    月兰被梦惊醒了,她惊惧的连喘气都来不及,因此半个身体发麻不止,只能缓缓坐起来,靠在床头儿,扶着心口。

    梦里烈火之舌席卷了整家客栈,不见人影。只能听到火烧断木头,噼里啪啦,和那若有若无的哭喊,只能看到烈火中绰绰的黑影。

    “月兰——快走——”

    耳边的音儿让月兰猛的摔下床,顾不得发麻的身体,朝门那儿爬也要爬过去。

    可门外静悄悄,什么声儿也没有。

    原来是幻听,是梦里干娘喊着让她走,这梦如此吓人,让她怕的幻听了。

    等脑子稍微清醒了些,她才无声靠着门滑下来,坐在门槛上看着冷清的月亮。

    终于痛哭出声,月兰太害怕了,那梦如此的真实。被推出火海跌倒在地的挫伤感,扑面而来的热气,脸上的泪水,一切都是如此真实。把头埋在臂弯,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会吵醒干娘他们。

    “月娘。”干脆的一声。

    月兰不敢抬头,她不想让陈静草看见现在这个样子。

    她也不敢看死在她梦里的人儿,现在站在她面前活生生的跟她说话。

    “月娘!”

    臭小子满身的牛劲,扒开月兰的手臂就瞅她,看见月光下泪水盈盈的月兰,他呆住了,“月娘你怎么了?”,又作出醒悟的样子,“是不是白天儿那猪头骚扰你梦魇了?”

    共同站立时就到她胸口的小子,现在月兰坐着,只能仰着脑袋看陈静草。

    他背着光,黑影都盖不住他发亮的眼睛,不知道干不干净的爪子直接摸上月兰的脸,粗糙的指头摸人脸生疼,陈静草笨拙的给月兰擦眼泪。可姑娘的泪水源头都是打天上来得,银河的星星数不尽,那泪水自然也是。

    越擦越多,陈静草慌忙的要拽衣服给她擦,月兰再也把持不住,一把搂住陈静草,“不要死,不要死……”

    是有血有肉,温热的身体,没有被火烧成灰,风吹不走的人。

    陈静草不敢乱动,只有手轻轻拍着月兰的背,“梦都是反的,不怕,月娘,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绞尽脑汁想着过去他娘是怎么哄自己的,可月兰的抽噎声和碎碎的哭声听的人心里难受极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哄一个比自己大的姑娘。

    月娘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怎么都哭不够。

    月兰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快的人讶异。

    陈静草感觉肩头湿乎乎的一片,看着月兰一抽一抽儿,还是拽下一片衣角送到月兰手里。

    “月娘莫害怕,我娘会喊神呢,明早儿让我娘喊一下,她那个嗓门,再厉害的鬼啊神啊都能被吓死。”

    月兰想扯出个笑,但实在憋不出来。

    “你还是别笑了,又哭又笑的怪吓人的。”

    月兰听着笑出声,“好,不笑了。”

    院儿里静悄悄,只有他们两个站在院子中央,陈静草挠挠头,“快去睡觉吧,明早我娘好多活计,没你帮忙不行的。”

    月兰点头应声,转身回屋,只有陈静草还搁原地站着不动。

    他第一次见到月娘哭,说实在的,月娘哭起来比平时更漂亮。

    “哎呀,怎么能这么想!”他扇自己耳刮子,“太没良心了我,月娘还帮妈干活呢。”陈静草嘟囔着也回屋睡觉。

    ——

    一晚相安无事,看着早晨初升的太阳撒下暖暖的光在身上,月兰只觉着昨晚的崩溃比梦里悲剧更像梦。

    干娘要忙店里,大哥和大媳妇要去地里,送饭去山外小城的任务就落在月兰身上了,她将要驾车离去时听到一声呼喊,远处的陈静草蹦过来一把蹬上车。

    “月娘,我与你一起。”陈静草认真。

    月兰反倒不正经儿,笑起来。

    “草儿懂事了。”燕刀花感叹,又举起一把柴火往屋里搬。

    “去吧去吧,月丫头尽管使唤他!臭小子皮厚实的!”

    月兰笑应,驾车驶出小村,走上歪扭扭的山路,陈静草坐在车沿,嘴里叼了稻草一副不正经的样子,看着一路的绿茵,终究还是没忍住,垂眼看着认真驾车的月兰。

    她今天穿了娘给她打的新衣服,嫩嫩的烟粉色,里头是上好的鹅黄料子,他娘原想的是给月娘搭个水绿色,还是陈静草拼死阻拦。

    “红样儿的色怎么能搭绿的?比村口的大娘还土!”

    嫌弃亲娘的眼光可不就是找死?被燕刀花狠狠抽一顿,但还是听儿子的给月兰挑了鹅黄色的料子。

    陈静草想着,愉快的哼歌,月娘穿的是他挑的料子做的衣裳,想想就开心,他又想起昨晚月兰的哭泣,想起月兰抱着他求着他不要死。

    刚驶进小城。

    陈静草还来不及细细思考昨晚,就听到前头的月兰说话。

    “草儿,你有没有觉着,这路上的人奇奇怪怪的?”

    陈静草抬头,周围一股奇怪的气氛,所有在街上的人都在偷偷看他们,陈静草不等车停猛的跳下车,随便揪住一个路人。

    “喂,你们看我们做什么事?”

    路人挣扎不开只能回答,“你是山那边村里客栈老板娘燕刀花的儿子?”

    “是咋了?”陈静草惊讶自己这么出名了吗?一个痴迷寻仙的小疯子的名号已经传到这里了?

    “……赶紧回去吧,你家出事了——”

    “放屁!你家出事!老子家里好好的出什么事?!”陈静草一把甩开路人要回去找月兰。

    “城主放话要教训村姑燕刀花——”路人叫,“还不回去,你说不定就见不到你娘了!”

    陈静草听着停下脚步,脑子里一片空白。

    ——

    月兰送完吃食也没见到陈静草来找她,只能驾车沿街寻找陈静草。

    刚上街却听到人们议论纷纷。

    “那火光印红了整个山头!”

    “哎呦,这么吓人的,都烧死了咋”

    “这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月兰越听越慌,直接跳下车,拽住人。

    “你们再说什么!哪里着火了?”

    “山那头的村子!哎呀别拽我呀——”

    耳鸣震荡脑海,月兰浑身发冷,回身扯开车与马的绳子直接爬上马背。

    “驾——”

    ——

    村里火舌吞没了一切,月兰赶到时,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脏好似都不跳了。

    客栈最先起火,已经成了空架子,大街上都是横七竖八的伤者,出了什么事已不需要去问,听着村民们的哭声,喊声,嘶吼,看着逐渐冰凉的尸体,一切都可以拼出来这个美丽的村子发生多绝望的事儿。

    月兰左顾右盼,没看到燕刀花一家人儿。

    【人呢?】

    推开一切拦住她找人的东西,人。

    【都到哪去了?】

    面前的火越烧越旺,大抵是把干娘早上搬的柴火都吃进去了。

    【都死了吗?】

    月兰泪滴了下来,要闯进客栈去救人。

    “别进去!别进去!你疯了吗!燕刀花一家都死了!没救了!那个恶鬼砍了这一家都死了才放的火!”邻居的大妈喘着粗气拼上一把老骨头死死拽住月兰。

    “死了?砍死了,谁,那个城主是不是!”

    月兰听不进去【家人】死了的事实,她只知道,要报仇,要砍死那杀人的恶鬼!要一样烧掉那罪孽的人!

    大妈看着眼眶通红的月兰,声音也哽咽起来。

    “燕刀花让我拦着你,不准去做傻事,要保护好她儿子和你自己躲风头去!丫头,听我这个老婆子一句劝,别去找那个活阎王,他杀人不眨眼啊——”

    老太太哭出声也拽着月兰的手腕不松开。

    她的理智全被要报仇,要杀了那个死肥猪的念头淹没,但那句要保护她的儿子,硬生生拽回她的理智。

    草儿,陈静草!

    “大娘,能看到静草了吗?”

    老太太哭的说不出话,只不住的摇头。

    陈静草路上就不见了,她告诉他路上的人不对劲,他去问了……

    他去问了!他那时就不见了!

    月兰转身踉跄转身跑走,一路上跑、问。

    在村里最大的广场,人里三圈外三圈,最中心儿的正是那吃人的恶魔!

    城主大腹便便,喘着粗气,脖子到脸全是红,正凶神恶煞的表情说着什么,而他脚边跪着的小人,正是陈静草!

    “草儿!”月兰直接扑过去,挡在陈静草面前。

    看着他额角渗出的一股股血,软趴趴使不上力的手臂,月兰反而沉默了。

    没有悲天跄地,没有泪水,甚至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就这样托着陈静草软软的手臂,跪坐在地上,不说话。

    陈静草费力睁眼看向面前那个往日温柔的姐姐此时沉默的托着他被折断的手臂,作为家里最后的唯一的男子,他觉着自己应该安慰她,让她不要怕,自己会保护他,但是张嘴咸咸的液体就流进了嘴里,张口就是断断续续的哭声,

    “月娘——”

    我爹娘,哥哥嫂子都死了,我的胳膊好疼,我想报仇但是反被抓了揍一顿,他们还打断了我的胳膊。

    陈静草满腹的委屈随着眼泪决堤。

    他还只是个孩子,如何能撑起一切,父母双亡家人全灭,去向仇家寻仇又断臂,这一切都不是一个孩子应受的。

    月兰看着陈静草张着嘴大声哭嚎,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陈静草。

    身后的奸人倒是先出声了,“你叫月兰?”

    她不理会。

    城主不在意的咧嘴笑,“小娘子不要误会了我,燕刀花犯了本城主的规矩,这才做出惩戒”

    “这小子袭击大人不成,城主大人只是断他一条胳膊儿可是大大的慈悲——”那恶魔身边的管家嬉笑着劝。

    “姑娘,这小子犯了死罪,但若是姑娘做主,大人放了他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月兰终于有了反应,回头看向城主,嘴角上扬。

    城主没有欣喜,只觉着骨寒,这女人儿的眼神太冷了,像是在看——

    “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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