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鱼一脚踢开家门，拎着一袋菜和几盒广式莲蓉饼冲进厨房，大声喊：“妈，我和小姨回来啦！”

    厨房里热气腾腾，陈爸正蹲在煤气炉前煎蛋，汗湿了鬓角，还不忘掌控全局：“鱼鱼你快点放下菜，今晚给你表弟开人生规划大会！”

    饭桌早已摆好，塑料桌布上摆着几碟家常菜——咕噜肉、炒通心菜、萝卜炖猪骨，还有一锅黄灿灿的鸡蛋汤。

    “路小凯——！吃饭啦！”小姨齐琼琼用锅铲一敲碗，仿佛在敲警钟。

    陈家沙发上窝着的路小凯像魂儿出窍一样走过来，头发像鸡窝，眼神飘忽，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我也……可我不想接”的样子。

    “儿子你瞧这鸡蛋，多黄啊！”小姨齐琼琼得意地拍着锅铲，“吃下去，脑子灵光一闪，志愿就有了！”

    “我现在脑子已经像鸡蛋被你煎熟了……”小凯低头坐下，瘫成一摊烂泥。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陈鱼的妹妹陈雁雁回来了，身穿米白色职业套装，夹着厚厚一沓资料，脸上写着四个字：“机关精英”。

    “听说表弟考砸了？我来了。”

    气氛立刻肃然。

    众人眼里，她是“志愿填报界的神算子”，当年高考志愿填报届的传奇人物。那年靠擦线分数硬是捡漏进了广城理工，还被传为佳话。

    “来，小凯，把分数拿出来。”

    路小凯颤抖着递出皱巴巴的分数条，像古代交军令状那样虔诚。

    雁雁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说：“这分数……连‘擦线’都勉强……是想挑战极限人生吗？”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复杂，“你这是靠语文作文拉的分吗？”

    “我……主要靠运气。”

    陈爸这时候从阳台探出头，叼着牙签，插嘴说：“不如去我以前单位——羊城报社。虽然倒闭了，但副刊编辑有空缺，搞不好还能借着老关系捞个临时工干干。”

    “爸，人家都倒闭了十年了！”陈鱼差点笑出声。

    “那更好，没人跟你抢位子！”陈爸一本正经。

    陈妈坐在沙发边剥花生米，也跟着支招：“不如学会计吧，稳当！我邻居家那谁谁，学了会计进了财务科，现在天天坐办公室吹风扇，月底还能领奖金。”

    “妈，现在电脑都能记账了，你那朋友估计现在在改行卖保险。”

    “哎哟，那你说干嘛好？”陈妈不服气。

    这时，小姨齐琼琼猛地拍一下大腿，油星子都弹到围裙上：“我说——不如学电器维修！你看街口那家修电视的，天天人排长龙，一个下午修三个卡带机，赚得比我还多！”

    “妈，我不是说你没出息……”小凯低声说，“但我也不想拧电饭锅一辈子。”

    “你有出息你倒是考上大学啊！”齐琼琼声音拔高八度。

    饭桌气氛一度紧张。

    雁雁终于开口：“我查了一下，以你这分数，可以考虑技校或者自费本科，比如印刷技术、模具设计、园林绿化……这些都是热门工种。再不行……”她顿了顿，“你可以去学空乘服务，听说男生稀缺。”

    “我晕车。”

    “那你做地勤。”

    “我怕狗。”

    “那你报‘园林绿化’不就对了嘛！”陈爸灵光一现，“绿化带里最多蚊子，不咬人。”

    “那我可以躲进去避风头……”小凯喃喃。

    “再不行，出国。”陈爸眼睛一亮，“不是说菲律宾有大学不用高考成绩？只要带护照就能注册？”

    “爸，那是包机票的那种留学诈骗……”陈鱼实在绷不住笑。

    “那……要不然直接去海城打工？”陈妈试探地说，“现在厂里都包住，发工资还准！”

    “我还没准备好成为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

    众人一时无语。

    鸡蛋汤的热气袅袅升起，桌上的炒菜已经凉了半边。表弟的人生像那盘咕噜肉，酸甜苦辣都上桌了，就是不知道哪一口能吞得下去。

    路小凯一边扒饭，一边默默叹气：

    “我吃得下这顿饭，吃不下这命运……”

    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热热闹闹，最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半天，从艺术到工程，从厨艺到殡葬，从空乘到摆摊，提议一箩筐，路小凯却还是一头雾水，人生大方向——。

    还是没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