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熙

    这是朱皓四年级时的冀州市的实验重点小学,郁郁葱葱的后花园正是万物的栖息地,而深蓝色的教学楼则是书声琅琅的学术殿堂了。

    且说那后花园是在校园的一角,灿烂的阳光似是瀑布般的流水,流自于九霄之上,透过行云,纷纷堕下,把这淹成浩渺澄澈的阳光之海,在草坪上,绿油油的小草小花一片又一片,五彩缤纷的一团又一团,小草在这儿挺起身子,渴望或是爱慕般糊涂地追逐可望而不可即的朝阳,然而在冬日是会“枯萎”的,花儿接过太阳的照射,反射着油油的光泽,显得光滑僵硬,它们真没想象中的柔嫩,真像是摆在花店货架上的商品。

    春风吹拂草坪上的绿枝嫩芽、花坛内的琼花玉叶,充满了鸟语花香,在那春风的吹拂下,树上绿油油的枝叶发出“莎、莎”的声音,这是大自然演奏的绝美乐章。

    朱皓悠闲地走在花花草草中间,兴趣是丝毫不减,哪怕是在课堂上、在办公室里受了些学生当有的挫,他也别有一番兴趣的走在落花遍地的芳径上,寻着那自琼花玉叶处飘来的清香,欣赏着芳径两边掺杂着记忆的诸多景物,正是:

    和熙韶光下,俯仰天地间。

    拂晓破云现,疑是九天落。

    足下多芳草,艳丽如珍宝。

    并禽鸣翠柳,芝兰飘幽香。

    开满花草树木的后花园里是有很多石块铺成的小路,一块块零散的扎在草丛间,有的压着周围的葱葱郁郁,露出些许枝头,显得若有若无,另一些没压着的倒也会被孩子小腿般高的小草遮了起来,朱皓走在石板路小径,就和赤着脚,在草原上狂奔的潇潇洒洒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阳光照在他的肩膀,同样照在了教室朝后花园一面的玻璃上,四年级的学龄却依旧是一年级的一楼教室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阳光透过玻璃,以金箔飘洒的舞态步入室内,洒在小小的木质桌椅上,陈玥正巧在窗边玩起皮筋与叠纸来,她拿起一颗颗小的五彩斑斓的立体五角星,一般观摩一边拿着新的五彩斑斓的纸,悠闲的叠着。

    阳光拂过陈玥黑色的发丝,刘海被春风掀起了,显露出一副端庄美丽的姿色,她的眼角正微微上扬,丹凤眼的美在她的笑容中展现全盛的姿态,宛若位仙女,在天河边织着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星星,播撒人间,瞧,她每叠好一颗便放在阳光照着的地方,就像浮在天河上的珠宝。

    好巧,朱皓也有一双微微上扬的丹凤眼,他凑近玻璃,脸蛋微微鼓起,他向着阳光照耀到的地方微笑,那是陈玥所在的地方,他们之间只隔着薄薄的一层玻璃,光射过来,才出现写折射的痕迹与其留下的周遭的投影,这才是化形为窗。

    朱皓双手贴在玻璃上,脸蛋紧巴巴的贴在上面,调皮的透着玻璃和陈玥玩笑起来。

    陈玥也颇为识趣的在玻璃上笔画着,但这是春夏交际之时,春夏的神仙不会像冬天里的神明指导孩童间学习的乐趣,朱皓便只好绕了一圈,跑进教室去了。

    教室是很空旷的,相比人头攒动的塞满60个人,朱皓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模样,零零散散的同学,大多是内向的喜好在屋内静心安神的腼腆孩子,调皮的、喜欢惹是生非的都跑到外头去了。

    他小跑着,悄悄地来到陈玥桌前,只见,作业像长城一样,纵着的纵着,横着的横着,蜿蜒崎岖的似一条古怪的小径,里面也是塞满了各种古怪的学问:“好生古怪”朱皓不禁感叹道。

    “哼,再说古怪是不想变好了吗,小心我把作业都卷起来,追着你后面赶着你,下课了赶着你,放学一样赶着你,整的你整天玩不得也休息不得,除非现在给我把这篇作文改掉。”陈玥放下手上的忙事,从那一堆作业本中挑出个最白最整洁的:“我最敬佩的一个人。”

    “我最敬佩的人是谁呢?我回忆往事,想到了是我的同学陈玥......”

    “别别别,行行好,行行好。”朱皓红着脸看了下周围,看不起作用,就索性坐下来,双手急匆匆的捂着陈玥的嘴唇。

    “呸,呸,我刚才还读着呢,都舔到你手了。”陈玥只是戏谑般地做了个嫌弃的表情,而后继续拿着作业本道:“是你念还是我念,这作文你一定要改,哼,把我写成这样子还想逃之夭夭,做的梦真美。”

    说罢,朱皓脸红着看着她,低着头玩弄着手指,陈玥只好道:“好吧,就默认是我念好了。”

    “我最敬佩的一个人。我最敬佩的人是谁呢?我回忆往事,想到了是我的同学陈玥,有一天,我每天星期一到星期五早上都看见陈玥把语文作业按每一组的顺序整齐的整理好,不一会儿,陈玥的脸上就有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每次陈玥都主动的帮老师整理好作业,所以陈玥是老师的好助手,也是我最敬佩的一个人。”

    接着她加重语气道:“但是,陈玥是个暴力女,虽然班里同学说她是暴力女,但是......”

    陈玥在努力的憋笑,她边用小拳头捶着朱皓,边是捂着脸,又趴在桌子上失声大笑起来,俄而,终于把笑憋回去了,便把作业本平摊在朱皓面前:“给我好好改,拜你所赐,我一到办公室抱作业的时候,那里的老师都笑嘻嘻的盯着我,有够羞耻的。”

    “喂,喂,说话啊!又走神了吗?”陈玥向朱皓倾着身子,在他眼前来回挥起手来,朱皓的脸越发的红,最后大大的笑出声,引得班里其他休息的同学投之好奇的目光:“喂,喂!别笑了,好了好了,我的错好吧,早知道就不念了。”

    “我语文又不好,这全班人都知道,每次作文,老师都在我后面写一大堆评语,今天好见怪,竟然让你念了出来。”

    “你都知道了还嚣张什么啊,和上节数学课一样,全班就你一个在关键题目上走神,还是快下课的时候,别告诉我你又是在拯救世界。”

    “我才不会讲我做的什么梦的呢,急死你急死你,我说了你又不信,我才不跟你分享说是我和你还有刘星宇他们组建的圣光联盟从满是岩浆的怪物口中拯救世界的梦呢,但很惨,那场梦我和你被困住了,差点被怪物给吞噬了。”

    “那么,从这点讲你还要感谢安老师,感谢他叫唤着你让你逃离可怖的吃人梦境。”

    “可不是吗,所以呢,我被他们喊到办公室可是很耐心的连一场白日梦都没做,可能是天神也被他们救助学生的行为感动了。”

    “好的,大英雄,能不能从你的笔下拯救我一下,把这篇作文给改掉吧。”陈玥拿着红笔轻巧的转了几下,而后便指了指需要修改的地方。

    “写的那么好我改什么。”

    “写的那么好,你......”陈玥来回拽着朱皓的衣服:“给我想清楚了,我怎么就是暴力女了,而且你形容我的用词一点也不见优美,密密麻麻的汗珠,我又不是下地干活,我们这边靠着窗户,也不至于热成这样,改改好吧,野史作家。”

    “我又没说你是暴力女呢,而且我一进来,你不是捶我就是拽我,暴力女也算是写实了,但还请看看原句,是他们骂你是暴力女,我眼里的你不是,你是个热爱劳动的仙女,密密麻麻的汗珠,不是世上最美的模样吗?”

    陈玥正眼看着他,欣欣然的笑着:“好,抬杠大王,你赢了,不过可以用词准确些吗,看过你的作文,完全看不出我是仙女下凡,能不能写的贴切写呢?”

    “不能,因为陈玥就长这样,我做不到随便乱写,你长的一点也不漂亮,也不丑,只是中等偏好看一点点而已,但打动我的又不是你外在的美,或者说,不是别人口中的美与丑,真正的美,是最贴近人的心灵的,如果一个人能让另一个人觉得安心,每当瞥见她的身影就能摸清眼前道路的一拐一直,对我来说,这就是你真正的美,你在我身边总会让我感到安心,还记得上个学期你每节下课在辅导我语文作业吗?而那些同学只是和我玩耍,玩耍的同时还嘲笑着我,你和我在学习中度过,学习是比玩耍更考验耐心的事情,你却没有一丝嘲笑,你很尊敬我,你也对我很好,没有因为只是学习上的同伴而疏远,每当那些人玩笑我时,你总是第一个站在我面前说不,我不是傻子,我有时候会装傻但只是纯粹为了好玩,而且大家都说大智若愚,所以,我总会期待着,渴望着,有一天,会像明朝皇帝朱棣一样,突然拆去了傻子的伪装,以一副智者的身躯打的他们手足无措。”

    “你坐近些。”

    “干嘛。”

    “先坐近些么。”

    说罢,朱皓把椅子挪了挪。

    “伸下手。”

    “左手还是右手。”

    “当然是右手方便啊。”

    “闭上眼睛不许偷看啊。”朱皓感觉着手掌上的一笔一划,便以为是猜字:“是打吗?”

    “错,是爱,这也是你作文里最好写错的字,我觉得你需要长点记性。”

    陈玥合上朱皓的手指于掌心处:“你要是生气就发出来,就双手叉腰的告诉他们,不许欺负我,如果还不管用就去告诉老师,老师不理了就告诉父母,如果他们都不理你,就来告诉我了,如果你衣衫褴褛了,我会给你送去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在你身边,但不要生气,生气了就要劝说自己,他们无非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人,你很忙,你才没功夫去生他们的气呢,明白了吗?”

    “我这还有一本课外书可以拿去看,如果不想刻意修改你的文章就去看点书吧,它们能提升你的美感,这是潜移默化的。”那是一本简陋的蓝色书皮的《小王子》。

    “我看看,小王子,这是什么,是让我当国王然后统治世界吗?”

    “怎么什么都想着统治和暴力,喂,这话可不许说了,现在是法制社会,你要当国王我可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你的。”接着陈玥翻起书道:“小王子啊,是一个很奇幻的童话故事,这个小王子来自B612小行星,他与星球上的一颗玫瑰吵了架......”

    “玫瑰能说话?”

    “是的,小王子的星球可不是地球,存在即合理,如果宇宙上有其他生命存在,那也一定有不同于地球的法则支配着。”

    “因为和玫瑰吵架,小王子离开了他的星球,后来他来到其他星球,见证了各种各样的人,最后他认识到了玫瑰的特殊,最终他返回了故乡。”

    “好有趣的故事,但希望我看完后不会梦到它。有够恐怖的,会说话的玫瑰,还有五花八门的地球、五花八门的人,小王子天天和他们打交道可真不简单。”

    “好了,什么优美的文字都会被你搅得混乱不堪,反正,记得课下翻翻,再像二年级那样语文考20分被找家长有你好果子吃。”

    “好好好,遵命,语文王后。”

    陈玥看了看朱皓天真无邪的亮光闪闪的朦胧大眼,玩笑的兴趣不自觉的暗淡下来了,她收起课本,随意的一丢,课本只是落在了那堆作业上,歪七扭八的横在上面,多出来的书角还是可见一斑,但她也不想怎么扶正了,打个哈欠,伸下懒腰,便两手交叉着趴在桌子上了:“无聊”欣赏完窗外的景致便扭过头盯着朱皓道:“说说你做的梦吧。”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我讲完可不要被吓得坐立不安,到时候就要怪我了。”

    朱皓看陈玥点点头后就夸夸其谈道:“小黄人不满意人类的统治,就发明出了一把超级镭射死光枪,毁灭了世间万物,但就在小黄人快要占领地表之时,地心人跑出来了,他们要代表人类讨伐小黄人,熔浆怪就是一个可怕的地心人,他是岩石和熔浆组成的,也许那里还有无数个岩浆怪,因为地心人肯定不是一个人,总之,我们作为人类文明的最后,决定讨伐地心人,夺回我们的家园,接着我们就开了搜古代船只,因为多年毁灭地球现代文明都灭亡了,只好装备上粗劣的木质船,我们就出征了,可是,在关键时刻!海洋竟然被地心人给吸干了!我们就搁浅了,岩浆怪就找上了我们,企图将我们一网打尽。”

    “就这些?好吧,我以为是什么很精彩的呢。”

    “这还不够精彩吗,我们也只能在电影上看到这样的场景,火红的怪物是岩浆组成的,闪电从它身上发散出去,这还不够真实吗。”

    “你做的梦也够可怕的了,要是做梦见到这样的怪物,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被吓出来。”

    “还不止咧,我可是能在白天做出这样的梦,只要我想,我可以让莎士比亚和李白轮番给我提鞋,我可以骑着孙悟空走街串巷,我也可以成为国王统治世界,到时候我就封你个王后可怜可怜你好了。”

    “好的,国王陛下。”陈玥没劲的打了会哈欠道:“等你当国王了,你可以试着征服欧洲、亚洲、美洲、大洋洲,最好也要南极洲,因为企鹅会威胁你的统治,你会成为再一个亚历山大,再一个征服者威廉,再一个汉武帝,也许你的白日梦王国明天就建成了呢。”

    “话说,你是怎么做到睁着眼睛做梦的,我的意思是,白日梦一般是很模糊的梦境,能睁着眼睛被吓醒的梦还蛮恐怖的。”

    “你不懂了吧,这就是天赋了,我从二年级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拥有这种天赋了,只要我准备好了,梦里的所有画面都会成为遮盖现实的存在,除非有人拿着喇叭对着我大声吼叫,不然我可是不会醒的,而且我还能控制它们,我想当超级英雄,我就会变成穿戴全身铠甲的superhero拯救世界,梦里也会多一个超级大反派来彰显我的英雄事迹。”

    “好吧。”陈玥扭过头看了下挂在教室正后方的时钟便说道:“拯救你的世界吧,超级大英雄,我要当我的小市民去送语文作业了。”

    “拜拜小市民。”朱皓只是一动不动的望着逐渐远去的陈玥。

    “瞧,傻子国王一动不动的。”

    “嘿,也许傻子国王是在椅子上涂了502胶水动弹不得呢,我们不如去敲诈傻子一笔,铅笔也好,橡皮也好,什么都行,反正他成绩那么低也不需要这些。”

    叽里咕噜的声音突然从后门口传来,朱皓下意识的往后面看去,是两三个矮子和一个高个子,看罢,便飞奔似的朝他们跑去:“玩游戏的人到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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