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一个护卫被"灾民"刺中肩膀,鲜血染红雪地。温迎瞳孔骤缩——那根本不是普通流民会使的招式!
"北狄细作?"
裴玉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枚白玉令牌:"需要帮忙吗?"
那令牌可调动附近驻军,但温迎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膳。她抿了抿唇:"条件?"
"聪明。"裴玉眼中闪过一丝愉悦,"陪我下一局棋。"
温迎愣住,没想到会是这般风雅的要求。但此刻情势危急,她果断点头:"成交。"
裴玉满意地扬起令牌,一队黑衣侍卫不知从何处现身,迅速控制住场面。细作们见势不妙想要撤退,却被一个个按倒在雪地里。
温迎正要道谢,却见裴玉缓步走向其中一个被制服的细作。
他优雅地蹲下身,用修长的手指抬起那人的下巴,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谁派你来的?"
细作啐了一口血沫。裴玉叹息着摇头,忽然从侍卫腰间抽出佩刀,动作快得温迎都没看清。刀光闪过,细作的右手小指已落在雪地上,鲜血如红梅绽放。
"现在呢?"裴玉依旧笑得温雅,仿佛只是在询问今日天气。
温迎胃部一阵抽搐。前世的裴含章明明是个刚正不阿的忠臣,怎会如此...疯狂?
细作终于崩溃,哭喊着招出一个名字:"刘...刘大人!"
裴玉满意地站起身,随手将染血的刀丢给侍卫。他走向温迎,从怀中取出一方雪白丝帕,温柔地替她擦去溅到脸颊上的一滴血珠。
"吓到了?"他声音轻得如同情人的呢喃,"这才只是开始呢,温姑娘。"
温迎强自镇定,直视他深不见底的眼眸:"裴大人好手段。"
"彼此彼此。"裴玉轻笑,"你看到断指时,瞳孔都没缩一下,有趣。"
他忽然凑近,温迎闻到他身上清冷的松木香混着血腥气:"明日未时,我在静心斋等你。别忘了我们的棋约。"
说完,他转身离去,斗篷在风雪中翻飞如鸦羽。温迎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回府的马车上,碧玉忧心忡忡:"小姐,那位裴大人看起来..."
"很危险。"温迎接过话头,摩挲着裴玉留下的那方染血丝帕,角落绣着一朵小小的海棠,"但他知道谁要害温家。"
夜深人静时,温迎在灯下仔细回想今日种种。裴玉的疯狂不像伪装,那么前世刑场上为她家鸣冤的举动,又出于何种目的?
窗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温迎警觉地抓起剪刀,却见窗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副精致的象牙棋子和一本棋谱,扉页上用朱砂题着:"落子无悔——裴"
她翻开第二页,瞳孔骤然收缩。那上面详细记录着刘崇与北狄使节的秘密会面时间地点,正是明日午时!
温迎猛地合上棋谱,心跳如鼓。这究竟是合作的诚意,还是另一个更危险的陷阱?
次日清晨,温府收到一份厚礼——十车精炭和药材,说是裴大人体恤温小姐赈灾辛劳。
随礼单附着的纸条上只有一句话:"静心斋的梅花开了。"
温迎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这个疯子分明是在告诉她:你的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
指尖触到棋谱第三页,温迎突然僵住——那里用极淡的墨迹勾勒着一幅小像,画中少女明眸皓齿,正是她自己。
画像旁题着一行小字:"你究竟是谁?"
静心斋的梅枝探过窗棂,在青石地上投下蛛网般的影子。
温迎指尖抚过袖中银针,那本棋谱就贴在胸口,烫得像块火炭。
"温姑娘来得准时。"
裴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如玉石相击。他今日着了件月白宽袍,银线绣的海棠纹在行走间若隐若现。
“裴大人有约,自不敢忘。”裴玉轻笑,“自不敢忘?
温迎凝视着眼前的榧木棋盘,黑白云子错落其间,宛如星罗棋布。
裴玉刚刚落下的那颗黑子,正正卡在她白棋的咽喉处。
"温姑娘似乎心不在焉。"裴玉执起青瓷茶壶,琥珀色的茶汤划出一道优雅弧线,注入温迎面前的茶盏。"这已经是第三处破绽了。"
茶香氤氲中,温迎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昨日就是这双手,优雅地斩下细作的手指。她不动声色地接过茶盏,指尖故意擦过他的指节。裴玉眼睫微颤,却未退缩。
"裴大人棋艺高超,是我技不如人。"温迎轻啜一口,茶汤醇厚回甘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就像眼前这个男人。
裴玉轻笑,从棋罐中取出一枚黑子,在指间把玩。棋子在他苍白的指尖翻转,像一只被驯服的黑色蝴蝶。
"温姑娘过谦了。"他突然抬眸,目光如刀,"你的棋路看似温和,实则暗藏杀机。第七手那步'小飞挂角',可不是寻常闺秀能想出来的妙招。"
温迎执白子的手悬在半空。前世她为讨好太子苦练棋艺,而这个时期的她确实不善此道。
她佯装整理袖口,实则确认藏在其中的银针是否就位。
"家父偶尔会教我几手。"她落下一子,声音平稳。
"哦?"裴玉紧随其后落子,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室内格外刺耳。"可据我所知,温尚书最恶对弈,曾言'棋局如朝局,一步错,满盘输'。"
他忽然倾身向前,一缕散发垂落额前,"温姑娘这手'二间跳',倒像是...太子惯用的路数。"
温迎后背沁出冷汗。前世她确实是从太子那里学来这招。茶盏在她手中微微倾斜,一滴茶汤溅在袖口,晕开深色痕迹。
裴玉的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指尖,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他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袖口的茶渍,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紧张了?"他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别怕,我只是好奇..."手指缓缓上移,扣住她的手腕,"一个从未出过深闺的贵女,如何能下出需要十年磨炼的棋艺?"
温迎心跳如鼓。裴玉的拇指正按在她的脉门上,那里跳动得厉害。
她强迫自己直视他深不见底的眼睛:"裴大人查得很仔细。
不错,我确实偷偷研习棋谱多年,只为..."她故意垂下眼帘,"有朝一日能与心上人对弈。"
裴玉挑眉,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他松开手,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飞窗外栖鸟。"妙!"他竟亲手为她续茶,"那温姑娘觉得,我这棋艺可入得了你的眼?"
茶汤映出他带笑的眼,温迎却看见深渊。"裴大人棋风凌厉,杀伐果决。"她落下一子,这次直取黑棋腹地,"但有时过于激进,反而会露出破绽。"
裴玉眸光一凝,显然没料到她这一手。他沉思片刻,忽然将手中黑子放回棋罐。"温姑娘慧眼。"他声音里带着几分真实的赞叹,"这局是我输了。"
温迎讶然。棋局明明还未见分晓。
"不过..."裴玉忽然从案几下抽出一卷竹简,"温姑娘可愿看看这个?"
竹简展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刘崇与北狄使节的秘密往来。温迎倒吸一口凉气——这正是前世温家被诬陷的罪证!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她声音微颤。
裴玉把玩着腰间玉佩,那上面有一道细微的裂痕。"三日前,我妹妹死在刘崇别院。"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今日天气,"她腕上有朵海棠刺青,除了我,无人知晓。"
他抬眸,眼中寒意让温迎如坠冰窟,"可温姑娘方才...似乎一眼就认出来了。"
窗外忽起大风,梅枝剧烈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