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上马。”楚灵犀在手脚并用往上爬之前，又补充了她的礼节：“……多谢殿下厚爱。”
她颇有几分被赶鸭子上架，但依然维护了伯府的脸面，属实十分努力。
不过，也不能说是不情不愿。
她以前没什么机会近距离接触马儿，它又这样矫健漂亮。
光是站着不动，就已经快要跟她个头一般高了。
楚灵犀刚爬上去，未及出声询问，越无烬就紧随其后，利落的翻上马背，一手握过缰绳。
她小嘴微张，他让她试试，也没说要同乘一骑啊？
“坐稳了。”
越无烬一夹马腹，便带着马儿朝着另一侧扬蹄奔跑。
“娘子！”丹雀被落下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王爷带走。
一旁的杨铖双手抱臂，道：“等着就是，殿下一会儿就给送回来了。”
总不能抓着人当成细作严刑拷打吧？
他也是好奇，五娘子这般不同寻常，是冒名顶替吗？
越无烬控马，带着楚灵犀一路顺着跑道出了四宜山庄，外面有更广阔的地方。
风迎面吹拂，春日并不热烈的阳光倾洒，马背上的颠簸都成了新奇滋味。
楚灵犀没说话，甭管他打什么算盘，总会开口告诉她的。
凡事不可能无缘无故。
谁知，越无烬像个哑巴。
带着她跑了一圈，直到速度减缓，都不吱一声，唯有马蹄嘚嘚空响。
他的大掌握着缰绳，把楚灵犀虚虚拢在怀中，两人并无实际触碰，他的胸膛与她纤薄脊背间隔了距离，但姿态依然显得亲昵。
不过当事人可没有半分旖旎情思。
越无烬仗着位置优势，稍稍偏过头，就看到了她耳后那枚胎记，艳如桃花。
他派遣了暗卫去石泉村查询，务必核实楚灵犀的身份。
暂时没有那么快回来，如今只知当年宁昌伯府寻人，有两个特征，一是耳后花瓣胎记，二是眉心一颗小痣。
楚灵犀都对应上了。
但这不能完全证实，或许是某种能够染色的药针也未可知。
她身上还有矛盾之处，倘若盯梢王府，企图接近他，现在给她机会施展了，却这般丧着个小脸……
莫不是欲擒故纵？
那只能说是很低劣的手段了。
楚灵犀不知道自己被冷面绥王在心里批评了。
她不是个爱探究的人，虽然不明白这人意欲如何，那就继续不明白着吧。
跑完一圈，越无烬就把人送回去了。
今日这举动，不是他介意一个区区细作的存在，即便她来历不明，也不至于对他产生威胁。
与其说是好奇楚灵犀，不如说对她手上的面具更感兴趣。
要么她背后有其他人，要么……面具出自她之手。
回到山庄内马厩的位置，他们这一趟并未耗时太久，杨铖和丹雀二人还在原处。
越无烬翻身下马，回头看楚灵犀，她不需要搀扶，自己就爬下来了。
越无烬眉梢微扬，什么都没说，带着杨铖离开此地。
丹雀迫不及待的凑上来询问：“五娘子与殿下相识？”
楚灵犀摇头：“不算吧。”
知道个名字就能叫相识吗？
“那殿下寻娘子何事？”丹雀太过意外了，本不该有交集的两人，居然……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有些猜测太过匪夷所思，她不敢往那方向胡乱去想。
楚灵犀看她一眼，回道：“我不知道。”
“这……”丹雀以为她是不想说。
“我也不想知道。”楚灵犀补充一句，把两只小手揣进袖子里，今日是窄袖衣裙，还挺不方便。
反正，对方有话要说不需要询问就会说了，那他既然没说，多半就是没事。
“啊？”丹雀大受震撼。
要是换个急性子来，看她这般稀里糊涂的，也不探究来龙去脉，怕是能急死！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准备回到看台上。
回廊的那一头，转出一个人来，正是寇长明。
方才他落后几步跟了出来，可惜还没走到楚灵犀跟前，就看见她被绥王带走了。
那一幕于他而言，十足惊诧。
昔日石泉村的那个姑娘，似乎在一步步远离，难以触及……
寇长明再也等不住，必须要询问清楚。
“五娘子有礼了，”他看一眼丹雀，道：“可否请五娘子借一步说话？”
在席间已经知道了，她是宁昌伯府的五娘子。
丹雀很有眼力见，点头道：“奴婢到路口处等候娘子。”
游街那天就瞧见探花郎和五娘子搭话了，都是来自当南县，认识也不稀奇。
不过真就认识那么简单么？夫人还担心五娘子嫁不出去？
楚灵犀抬眼看寇长明：“什么事。”
“楚娘子寻到家人了？”他先是询问此事，道：“上次匆匆一见，不知有此喜事，还没恭喜你。”
她再也不是孤女，邻里间也不能用难听的话揣摩她。
楚灵犀虽然没感觉高兴，但还是点点头：“多谢。”
“我……”寇长明每回见她都恪守礼数，这会儿即便唐突，也忍不住问道：“我方便与你联络吗？”
她住在府中，若是书信往来，少不得经过身边人之手。
男未婚女未嫁，传出去了可能会招惹非议……寇长明说完就后悔了，他自诩读书人，不应如此。
果不其然，楚灵犀拒绝道：“不方便。”
她自己倒是没所谓闺阁清誉，只是还有六娘子尚未说亲，拿了几份月银，总不能害了旁人。
“抱歉。”寇长明低下头，略一犹豫，道：“不知楚婆婆是否也来了？我想去拜访一下。”
楚婆婆偶尔会进山挖草药，晒干带去县里药铺，跟寇家往来也很多年了。
相识多年，楚灵犀自然不会拦着，估计婆婆看到他也挺高兴。
楚灵犀留了婆婆的地址给寇长明，以口述的方式。
这时，过来了一群人。
袁寰是出来找楚灵犀的，她离开有点久了，而何青屏挽着表妹的手，是出来搞事的。
一眼瞧见二人的身影，她那眼珠子乌溜溜转，仿佛当场抓奸了一般。
何青屏摇着扇子，装模作样哎哟一声：“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宋黎音一看她这模样就心知肚明了，每次要怼袁泠梧的时候差不多都这种语气，表姐就是不好惹。
寇长明见到来人，连忙解释道：“诸位莫要误会。”
袁寰本就对他持怀疑态度，这会儿更加确信他对五妹妹有些想法。
人前他不好多说什么，以免落下话柄，一伸手道：“探花郎请便。”
寇长明欲言又止，看一眼楚灵犀，率先离去。
何青屏姐妹二人没走，她故意杵到楚灵犀跟前，挡住她的去路。
“这京城可不是乡野之地，容得人勾勾搭搭，败坏风气。”她挑剔的扫视一番：“污人耳目。”
“何三娘子红口白牙，恶语中伤，还请谨言慎行。”袁寰沉下脸。
“我当然是一番好意。”
何青屏笑了笑道：“都知道袁五娘子才从外头寻回，没学过规矩，忽然遇见旧相识，一时忘形也是有的，若无人提醒，闯祸了怎么办？”
宋黎音忍俊不禁，拍打她一下：“说什么闯祸呢？好歹是姑娘家，不至于脸面都不要吧？”
闯祸不是骂人的话，但结合语境，属实令人不适。
袁寰皱眉，他知道她们和六妹妹关系不睦，多年积怨，不成想越来越过分了。
他一个大男人，显然不适合跟姑娘家拌嘴争执，冷声道：“二位与其在这里搬弄是非，不如积点口德。”
“她是谁？”楚灵犀问。
“跟你提过的，何家三娘子，还有她的表妹。”袁寰回道。
楚灵犀看了看，道：“泯然众人，记不住，为什么要来跟我说话？”
袁寰原本略有不悦，这会儿不禁笑了：“确实不如五妹妹眉心有痣好辨认。”
袁家小娘子都生得漂亮，不说楚灵犀，就是袁泠梧也模样标致。
而何青屏，即便锦衣华服，顶多清秀而已。
“你、你说我泯然众人？”
没有小娘子不爱美，何青屏尤其如此，被当面这样说，堪称奇耻大辱！
“是我说错了，”楚灵犀改口道：“你比众人还讨厌些。”
寻常人可不会像她这样跳脚找茬。
楚灵犀原以为大户人家闺女都是知书达理，就像赵嫣然那样，看来并非如此。
再说，何青屏喜欢跟袁泠梧掐上，二者必然有相似之处。
“袁寰，我要回去了。”她扭头打招呼。
袁寰感觉头疼：“你叫我什么？”
“二哥，我要回去了。”楚灵犀改口复述。
“……行，我让黑鹇去把六妹妹叫来。”他同意了，在公主面前露过脸就行了，不是非要待到最后。
何青屏却不同意，挑眉怒笑：“你这粗鄙之人骂了我还想走？这么着急怕丢人现眼么！”
“嗯？”楚灵犀看她一眼，动了动小嘴：“看来你有话要说，那我先不走了。”
她还挺随遇而安，寻了廊下的台阶席地而坐，一副准奏的架势：“说吧。”
楚灵犀两手搭在膝盖上，坐姿乖巧，恰好如意公主一行人行至此处，见状讶然。
“袁家五娘子何故坐在此处？”
也太不拘小节了，都不怕尘土染脏裙摆。
楚灵犀抬头看去，一脸老实：“何娘子有些骂词尚未发挥，我听一下。”
宋黎音：“！”
何青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