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前,西康、南淮、北蛮,各据一方,各自扩展自己的势力与地域,逐渐形成三国鼎立的局面。
南淮建于中原地区,国土丰厚,经济稳定,发展昌盛,乃一代强国。而他北面草原上,民不聊生,饱受战争摧残。与此同时,一股力量在默默崛起,为今后的一统北方奠定了基础。
开疆拓土,建立部落军队。几年间,草原上的强大的势力在与他交战中被一一吞并,收为己有。
这便是蛮北王室的诞生。
然而蛮北几任王主野心勃勃,杀伐残忍,骨子中好战嗜血的本性难以掩盖。区区北方是远不够填充他的野心的,临近的南淮帝国便成为他的眼中钉。
长期以来蛮北边境军发动的大大小小侵略,数不胜数。时不时对淮国的骚扰导致蛮北内部经济颓败,纵使军队强大,军心却似一盘散沙,全靠军规打压而维持着庞大景象。
因王主的私心,各家各户成年男子皆被捉去充军,而剩下的老幼病残无法耕种,导致大片田地荒废,军费上升,政府压榨百姓,搞的各处揭竿起义。
除此之外,淮军此番得胜靠有两点。
一有天时,二有地利。
北境军队所驻扎的黍城,前临淮国边境,后临蛮北草原,粮草供应不断,可攻可退,地理优势显著。只是,有优有劣,这座城池西东两侧皆为崎岖山林,自山脚下便是大片营帐,若是放在平常,定会派大量兵力来严加看守,绝不可使敌军钻了空档。
问题就出在蛮北皇室动荡,百姓起兵造反,蛮军哪还有心神与兵力抵御淮军?
莫恒便是看准了这一点,分别派两队人马翻越峘屿山,一队自西火烧马厩,一队自东切断后援。中间的军帐俨然成了瓮中之鳖。
太子被俘,将军被杀。北蛮道尽途穷。
《淮史》:峘屿之战落幕,淮军势如破竹,攻黍(城)后,调数日,大伐蛮……次年,淮攻入大都。(昭历八年),蛮太后投海自尽,蛮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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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历九年,春回大地。
这日不过卯时,城中一反平常,原本冷清的街道上,却有不少百姓熙熙攘攘的往城门汇聚。京中各家各户扶老携幼,挨挤来看,不过半个时辰便将城门两侧围的水泄不通,方圆十里尽是乌泱泱的人群。
辰时一到,厚重的城门被守城的士兵打开,城楼上鼓声阵阵,百姓探头探脑往城外的虚空眺望,吵嚷声不断,都争抢着想走近些,好看的清楚。
这边萧暝身着一袭华丽的黑袍,骑着俊马跟在明黄盘龙的轿子旁,出了皇宫没走几里地,便听见高亢的击鼓声轰鸣。
走在前面的太监停了马,低眉顺眼的站在轿子外,恭敬道,“皇上,到玉竹林了。”
玉竹林是皇宫外的一个大型园林,每年举办皇家狩猎的场地,在进宫的必经路上。城门人多眼杂,当今圣上不便出席,便在此迎接凯旋的军队。
“停轿。”
轿内沉稳的声音响起,得了应可,太监方才让几个车夫放下车轿,自己则走到面前拉开帘子扶着里面的男人下了轿。
萧暝也下了马,将马交给一旁随行的侍卫后,便站在皇帝身边。
他们此行没带什么杂人。
萧曦看重自己的次子萧暝,近年来出席怎样的场合,萧曦都会让他跟着旁听,俨然是在往一届帝王培养。
不过半炷香时间,或是叫嚷或是泣哭,从城门方向传来,贯穿耳膜。
萧暝实在不喜这样的场合,眉目间戾气愈浓,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耐着性子等在皇帝身侧。直到一道身影出现在视野中,萧暝才散尽不悦。
莫恒策马在前,后面有几十将士,都是军中各部队的将领。
只见为首之人明黄的龙袍万众瞩目,其侧侍立的黑袍少年目光如炬,惹的莫恒频频皱眉,尽管想要忽视也无法做到。
待走近时,莫恒先行停马,拱手行礼,“陛下恭候多时了。”
萧曦因这场胜仗龙颜大悦,摆摆手说道:“无妨,诸将此番凯旋而归,不但收复失地,还将北蛮一举吞并,为我淮开疆扩土,实乃大功!”
萧曦向后抬手,那太监便上前一步。萧曦说道:“起轿。迎众将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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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殿之上,众人行完君臣之礼,莫恒便说:“家兄腿伤不便,先行回府,未能进宫拜见陛下。请陛下恕罪。”
萧曦闻言说道,“小罪不值一提,莫将军伤残可否严重?朕以派太医在将军府等候,补品稍后送到。”
“养些时日,定能恢复如初。谢陛下隆恩。”
萧曦说道:“朕听了前线军报,莫卿此番展露锋芒,聪慧过人,却不知贵庚几许?”
“回陛下,十又九了,明年便到束冠之时。”
“年少如此,日后定是国之栋梁。”萧曦颔首,赞道。
莫恒作揖,回道:“谢陛下赏识。”
此后萧曦开始挨个封赏,莫恒便俯首低眉,点到回两句,末了听萧曦说:“明日正逢朕宫中的千灯宴,称此次大办一场,当是庆功宴了!”
每年的千灯宴乃是皇室贵族举办的宴会,萧曦把今年千灯宴主场给到他们,自然是着实看重。
待众人谢完恩,退了朝,莫恒正与副将李执交谈,两个丫鬟在前带路,出了殿门没走几步,便看见不远处倚柱而立的萧暝。
莫恒辞了众人,走过去行礼,“二殿下。”
“这次怎的去了这么久。”萧暝说,“足有两年,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莫恒带了面具,萧暝看不见他的容貌,只听他说:“我不像殿下活在宫中,日后在边境的时间会越来越长。”
萧暝明白,他压下胸腔里的异样情绪,直起身问道:“这次回来可以待好一段时间了吧?”
莫恒应声,与他一同往外走。
“这两年你倒是没什么变化。”萧暝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上下来回观察,又否定道,“感觉瘦了不少。”
莫恒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说:“你变化挺大,长了一大截。”
先前两人相差无几的身高,如今再见,萧暝比他高了近一头
“是吗?宫里人都说我越长越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没觉得吗?”萧暝说话间停了下来。
莫恒脚步没停,忍不住拆他台,“那是客套话,你也信?”
嘴上这么说,其实莫恒心里知道,萧暝的容貌这两年长开了不少,鼻梁高挺,英眉星目,用这两个词也不为过。
萧暝两步追上他,咕哝道:“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诶。”
见莫恒不理他,萧暝抬头看看天色,日头挂在正中,便说:“别走了,好不容易进次宫,去我那用午膳呗。”
莫恒冷淡拒绝,“我回去还有事,不方便再过耽搁。”
他说的不假,莫恒确实一心想要回家,毕竟重伤的大哥在接受医治,他有心牵挂,怎能在外轻闲。
萧暝明白其中原因,亦是料到了莫恒的回答,于是问:“晚上呢?”
这回莫恒不解的看他,疑惑道:“殿下是有急事定要细谈?”
“也没有......”
说话间已经出了御皇殿的外门,莫恒便在仆人手中接过马,继而翻身上马。
“那我们明日再见。”
话落,便骑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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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中众人忙里忙外,气氛凝重。莫恒到时太医已经不在,便问守在门口的离墨。
“如何?”
离墨摇摇头,说道:“太医的意思是,莫将军的腿恐是无法恢复如初。”
莫恒皱眉,离墨推开房门带着莫恒进去。
屋内充斥着苦药味,只见内卧里两个婢女侍立在旁,一人手中端着瓷碗,碗中盛着乌黑的汤药,正一口一口喂给靠坐在榻边的莫哲。
“大哥......”
莫恒抬手示意婢女退下,自己坐在床边端起那碗药。
“回来了?”
莫恒点头,用汤匙舀起一勺药,放在莫哲唇边。
莫哲喝去,说道:“退官诏书我以拟好,明日便上奏于皇上。与举荐书一起。”
“大哥你......”莫恒听见这话欲言又止,却被莫哲打断。
莫哲摇摇头,“我的伤我心里有数,不必再劝了。”
“你虽是年纪尚小,却才略胆识非凡,我信你定能胜任这个位子。”莫哲说,“也只有看你上位我与父亲才能放的下心。”
莫家几代人忠君爱国,将军之位若是被平庸无能的人登上,莫家战死于沙场的老将就是黄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莫恒垂眸听着,也不作声。自父母接连死后,便是莫哲这个大他八岁的哥哥带他到大,莫哲的安排他不会过多言语。
“只是这担子重......统领十万骑兵哪是儿戏?受伤这一年来,我一直忧心这样带着私心的决定是否正确,是否对你来说太过沉重。”
“才十九啊......”莫哲感叹,恍惚道,“我那时不过刚跟父亲上战场,而你自十四便跟着我在前线摸爬滚打,现在也有了不输我的锋芒。”
“恒儿,沙场刀剑无眼,你今后定要万事小心。”
莫恒颔首应声。
搅了搅碗中的药,递到莫哲嘴边。
却被莫哲笑道:“我是腿脚行动不便,又不是手不能动。”
遂拿过那碗药,端着喝了半碗。又对莫恒说道:“还没用膳吧?”
“不急,我不饿。”
“不饿就不吃了?”莫哲拧眉,看向屋内的另一个人,唤道,“离墨,赶紧把你家公子带去用膳。”
莫恒方才起身走了,下午换了常穿的衣袍,收拾好卧房。出门到莫哲院子里,就见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拿着剑在空中挥舞。
莫恒走过去,笑道:“墨儿,怎地又偷拿了剑。”
莫墨被声音吓得一顿,见是莫恒才松了一口气,小声说:“二爹!千万别告诉爹爹,爹爹又把剑锁在柜子里了,我求了好长时间的奶妈。”
莫恒弯下身子,也放轻声音说:“不会的,墨儿还是这么喜欢学剑?”
莫墨一说这个来了兴致,提高声音道:“对啊,我觉得很帅气!可惜爹爹不让我学。”
谁料莫哲在屋中听见了动静,喊道:“墨儿,你又在外面淘气了。”
莫墨一听莫哲的声音,自知是自己声音大了,连忙一手提剑一手捂嘴,含糊不清的说:“二爹我先走了,一定不要告诉爹爹!”
说完蹬蹬蹬的跑走了。
莫恒看的心里一片柔软,走到莫哲房前,推门进屋。
莫哲问道:“墨儿在外面又作什么妖呢?”
莫恒走到榻前,回说:“倒没有,墨儿碰到我,与我说了几句话。”
自己儿子的性子他还不懂,莫哲一听就知道是这两人串通好了哄他呢。
“墨儿自小就被你惯着,我还不了解你俩。”莫哲摇摇头,却不再深究这事,“你既然如此喜爱小孩子,也到了年龄,该成个家了。”
莫恒只是苦笑一声,说:“我还是不耽误那些良家女子了。”
莫哲沉默少顷,他明白自己幺弟的话中深意,往后他上了边境,一年到头摸不着两次家,随时可能马革裹尸。若是成了亲,那女子只怕守完活寡守死寡。
父母便是如此,莫恒深受影响,不愿再见离别。
“也好,这事不急,待你遇到心爱之人,想成婚之时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