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进来给莫恒递信的离墨闻言,心里一急,把信在桌上一扔,冲那探子说:“什么?!宣战?说清楚些!”
探子吓的一跪,说道:“......对!京中各处的墙上贴满了对主子的挑战书,写的尽是些侮辱不堪的话。那壮汉现在正在涟时台叫骂,大放厥词,笑咱主子是不是不敢接。京中百姓见这么大动静,都围满了那涟时台!”
“他都说了什么?”离墨问道。
“就是、就是......”探子不敢说。
“快说!”
那探子头朝地下一磕,心一横,哆嗦着说道:“他说......说主子是个面目丑陋的妖怪!根本不会武功,那战场上的敌人都是被主子吓死的!......说主子一无所长,是个无能之辈!不过投了个好胎,竟然还痴心妄想当统帅。还、还说今天就要灭灭主子的锐气,揭开妖怪的真面目!”
离墨气急,抄起桌上的瓷杯就往地上摔去。
探子埋着头,抖着身子不敢吭声。
“还有吗!”
那探子猛地点头,说:“有、有。他说主子要想比武定将,先从他的拳头下活了再说!”
探子说道最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生怕主子盛怒之下,自己也受到牵连。
莫恒坐在那没太大反应,他拾起离墨扔在桌上的信封,撕开就见里面赫然是一封挑战书。
莫恒冷着声音向探子说:“你出去吧。”
知道两个主正在气头上,那探子猛磕了两个响头,急忙起身,踉跄着出去了。
离墨静了片刻,也压下怒意,回头说道:“什么人敢如此大胆。”
莫恒摇摇头。他此刻已经看完了那张挑战书,把它递给离墨。
离墨接过看完,果然跟那探子说的别无二样。
她忍了又忍,才没把那信纸撕成碎片。
“公子......怎么办?”
莫恒把信从她手中拿去,将信纸就着蜡烛的火光焚烧,直到看着最后一角亦化为灰烬,方才道:“对方如此公众挑衅,我若不应战,岂不在民众心中坐实了空有虚名的妄谈?”
“可对方胆敢当众叫阵,定是武功不凡,有万全之备。”离墨说道,“我们若是仓促应战,只怕......接了圈套!”
莫恒抬头看她,神色淡定,说:“不错,只是我不接,也要硬接。”
离墨垂眸,她明白这人在涟时台上闹这一场,莫恒无法坐视不管,他一定要赢了对方。否则外界的浮言会更加肆无忌惮,唾骂嘲笑,城中百姓日日宣扬,到时不战,将军之位也必然是韩玮浙的了。
沉默之时,外面突然有侍卫来传报,说:“二殿下来了。”
莫恒神色一僵,那边萧暝已经推开侍卫进来,喊道:“你不能去!”
只见萧暝身后跟着一个身形佝偻的中年男子,战战兢兢的跟着跨进门。
萧暝踢了他一脚,“说!”
那男子缩着头,不敢抬眼,连大气都不敢出,颤声道:“二、二公子,小姐,外面那宣战的男子高、八、八尺半!宽四尺有余!身形肥大,拳头有碗口粗!腿脚堪比大象,站、站在那像只活猩猩!”
萧暝沉着脸,眼见莫恒依旧没有反应,不禁心急。
离墨捏紧拳头,说:“公子!不能去公子!”
“无妨,离墨,”莫恒站起身,说道,“你先去涟时台,就说挑战我接了,稍后就到。”
离墨上前一步,欲言又止,说:“公子!这是圈套啊。”
莫恒沉声重复,“去。”
离墨一咬牙,终是不敢再说,去了。
离墨一走,莫恒便向萧暝说道:“二殿下,请回吧。”
“不行!你明知道他是想借比武的名义,制你于死地!”
“知道又怎样,我必须要打。”
萧暝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的顾虑,说道:“我已经和父皇说了,他的圣旨马上就到,你不用去也不会再有流言。”
“不劳二殿下费心了。”
莫恒越过他往外走,却被萧暝抓住了手腕,没等他说话,先有丫鬟来敲门,说:“公子,将军叫你过去。”
新任将军未上任前,莫哲依旧没被剥去官职,丫鬟叫的还是将军。
莫恒应声,挣开萧暝的桎梏,向外走去。
莫哲见他来,直接问道:“准备去了?”
见莫恒点头,他勉强笑了笑说:“那就是胸有成竹了。”
“你不服输,想要扬己露才夺这将位,我明白。”莫哲说道,“你执意做的事我素来劝不动,只是这回的对手并非平常,外形的优势无法避免,你要当心。”
他早料到了按莫恒的脾性,无论如何一定会应战,但心中不免担忧,毕竟此番凶多吉少。
莫哲身旁站着一个女人,他话音刚落,那女人就走上前来,满面忧虑,说道:“我知道他,他姓窦,是个浪迹江湖的壮士,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只是这人向来不问世事,对入仕征战不感兴趣,不知为何今日出来给你设难题。”
这女人便是莫哲的妻子,名叫虞瑶。
虞瑶拉起莫恒的手,说:“恒儿,如果你没有百分之九十的胜算,就千万不要逞强,我大哥......我大哥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虞瑶说完,脸颊划过两行清泪,她侧过头拿出帕子拭眼泪,莫恒说道:“大嫂......”
虞瑶扯了扯唇角说道:“无事,不打紧。你要知道,他在江湖闯荡半生,有一身的本事,与他比武之人非死即残,恒儿若是去就一定要听我的话,切勿与他硬碰硬,武力根本伤不到他。”
莫恒骑马出将军府时,萧暝在门口等着,他知道阻拦无用,最后只是对莫恒说:“不会有意外的吧?”
莫恒一怔,明白了他言下之意,说:“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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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时台下人声鼎沸,议论声混杂着骂声一片,窦壮士站在台上神色平常,心中得意。
崔景译与韩玮浙在涟时台对面的楼台上看着,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数百名百姓哄闹,莫恒能沉得住气?只要把莫恒逼出来,他就没有可能会完好无损的从台上下来!
离墨站在人群外,就见台上的壮汉果然如那男子所说无差,甚至更加魁梧壮大。
离墨心里惴惴不安,却不敢违背公子的命令,策马走上前去。
众人听见离墨带到的话,嘈杂声小了些,窦壮士更是大笑起来。
果然,没多久莫恒就如约而来,他把马给了跟随的侍卫,挤过人群翻身上台,百姓们见他气质上丝毫没有畏缩怯意,在窦壮士面前竟不逊于他。
“公子......”离墨也越过人群,站在了前面,望着他上台,不禁忧心忡忡。
上面的窦壮士看他到场,目光打量着莫恒,末了指着他说:“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毛都没长齐,就敢出来称霸王的小子。”
莫恒不做理会,倒是离墨喊道:“废话连篇,我看你只会打口舌仗!”
莫恒抬手示意她不要多说,窦壮士却不打算放过,目光扫过她,上前两步说:“呦,这么漂亮一个小妞,脾气倒不小。”
“等你家公子死在这台上,我就把你带回去给我做妾,侍候好我了,天天披金戴银,不比跟着这个丑八怪好?”
台下一片哄笑。
莫恒眸色渐沉,说:“壮士请赐教。”
离墨张张嘴还是没出声,手中握紧了腰间的剑,心脏狂跳。
窦壮士笑了两声,说:“我站着不动,让你三招!”
莫恒谨慎,并不是自大爱面子的人,此时他必须知道对方强处与短处,闻言便拱手说道:“献丑了。”
莫恒卸下剑扔给离墨,便是要徒手与窦壮士比拳。
他的力气离墨见识过,盛怒时只需一招就能把人打断气。谁料这时,无论莫恒如何拳打脚踢窦,那壮士都纹丝不动,眉都不跳一下,粗壮的身子活像一个人型沙袋。
百姓们一阵叫好。
莫恒沉了心,虞瑶说的不错,武力根本伤不到他。
三招已过,窦壮士一掌打在莫恒身上,他胃里瞬间翻江倒海,直直退了两丈远。
崔景译勾了唇,点头说:“看来用不到你出场了。”
韩玮浙目光紧盯台上,神情认真,闻言也说:“纵使他有万般能耐,可拼力气与拳法,他未必是窦壮士的对手。”
台上窦壮士紧跟着打了一拳,被莫恒躲了过去,刹那间出了十招,都被他躲了过去。窦壮士见他动作灵活,拳法不起效,便一个晃拳把莫恒逼到擂台一角。
莫恒背靠粗壮的栏木,退无可退,眼看窦壮士的一拳迎面而来,莫恒向旁边一闪堪堪避开,那拳头撞在木头上,木头瞬间四分五裂。
却不想这一避反倒被窦壮士抓到了破绽。
只见他一跨步,站到还未稳住身形的莫恒身后,伸手一抓他的手臂,向后一掰,两腿跨开夹死了莫恒的腿,瞬间制住了他。
台下又是好声不断。
离墨一急,只觉耳边的声音都模糊了,她只能看见莫恒生命攸关,却无力的做不了什么。
窦壮士一手制着他,放声大笑,却不急着给他致命一击,而是说:“现在我就掀了你的面具,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
眼看窦壮士的手就要摸上他的面具,莫恒却被禁锢着浑身动弹不得,不论怎样都逃脱不了。
眨眼间,窦壮士已经捏住了莫恒的面具——却忽然一片红色的粉末飘散,那壮士瞳孔骤缩,赶忙松手后退,仍旧被迷了眼,被辣的呛了好几口气。
辣椒粉。
莫恒没了禁制被扭在身后的手臂也垂落下来,他喘着气动了动僵疼的关节,只见那指缝中有不少红粉。
窦壮士被气的不轻,眼中的粉末却越揉越刺疼,他眯着眼冲上去,但是眼前一片迷蒙,晃悠着身子仿佛会摔倒。莫恒在他身上反击了几下,用了他全身的力气,打的手火辣辣的疼,却都不过是徒劳,依然没有任何作用。
窦壮士心下骄傲,趁机伸手握住他的腰,直接把他抱了起来。他尽管肩上扛了个男人,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重量的在台上跑着,临近台沿处了他猛的使力就要把他扔下去!
离墨心里紧绷,眼眶湿润,情绪濒临崩溃。
只有崔景译满面得逞的笑意,看的津津有味。
就连韩玮浙手心里也出了汗,他心中五味杂陈,尽管他是想做一军统帅,却眼睁睁看着壮士把人活活打死,他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所有人皆以为莫恒败局已定,甚至死于当场。
却不想莫恒面具下的神色无波无澜,没人注意到他的手已经放在了窦壮士脖颈处——他一掐,这用了九成力气,窦壮士惨叫一声立刻放手,他只觉耳鸣不断,头晕目眩,护着脖子猛地喘气。
莫恒身体落地,踩着台沿一个转身,稳稳回到台上,倒是窦壮士晃着身子,险些倒了下去。
莫恒微勾唇角,他适才掐住了窦壮士的颈动脉窦,只要大力按压,这人必会血压下降,产生不良反应。
这下一片掌声与好声,离墨心中咽下一口气,两侧的发鬓都因为紧张而水湿。
萧暝也没好到哪去,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他根本不敢去看台上,哪怕听见一点武打的声音都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