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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岑风语的评价,岑雪不以为然:“你这是对人家有偏见。”

    “他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混社会的小流氓,他是大学生呢,学习也很好,你看。”

    他打开相册,给岑风语看他昨天拍的校荣誉榜上的照片。

    证件照里的纪枨穿着高中校服,黑发严格按照中学生仪容仪表中的规范,前不遮眉,侧不盖耳,戴着一副旧款式的黑框眼镜,虽然打扮有些土气,但仍能看出五官的英挺优越。

    岑雪心中闪过一丝疑问。

    原来纪枨戴眼镜吗?工作时不戴很正常,但上次在学校里见到他的时候,好像也没戴?

    没等他细思,纪枨去而复返,岑雪眨眼间把这份违和感抛诸脑后。

    他对纪枨调配的姜汁汽水版威士忌赞不绝口,岑风语听了,也凑过来拿他手里的杯子,想试试味道,岑雪忙捧着杯子躲开了。

    哼,还当宝贝似的。岑风语想,你不给我喝,你姘头也得调给我喝。

    结果他左等右等,这酒保却跟没看见他似的,他们两个一人专心调酒,一人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旁若无人,就这么把他晾在了一边。

    岑雪是不是忘了把他拉过来是想让他出出主意的?这像是要出主意的意思吗。岑风语顿感无趣,索性把包厢让给他们两个,自己跑到外面的吧台找乐子去了。

    岑雪小口小口抿着酒,硬是把这洋酒喝出了品茶的味道。

    他只是在拖延时间,免得等会儿喝完酒,纪枨又像上次一样离开,他不知道要和纪枨聊些什么,又该怎么提起上次那个吻。

    要不就当没有发生过?可他又有点儿好奇纪枨对此的看法,总之,纪枨还愿意过来,就代表他没有生气吧?

    他正胡思乱想,纪枨却率先开口了:“你很开心?”

    这是纪枨再进包厢后说的第一句话。

    是的,岑雪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看到纪枨就会心情愉悦,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此刻落在对方眼里,恐怕是一个滑稽的、冒着傻气的笑。

    可他还是很认真地点点头:“对,和你待在一起,所以很开心。”

    话音刚落,他看见少年眉间蹙起,纪枨神情一怔,随后移开了目光。

    这下岑雪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大半,对方这个明显不对劲的反应让他开始慌乱:

    “对不起,你没有生我气吧?”

    他好像太鲁莽了,总是自顾自说这些话,如果是边界感较强的人,听到这类直进的话语,会觉得不舒服是常情吧?

    “你要是生气了,我可以向你道歉,或者补偿你,总之,总之…”他越说越小声:“不要不理我。”

    包厢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喧嚣听起来像是远处潮水拍岸的余韵,岑雪说的每个字都很清晰,清晰到要涨满他自己的脑子。

    许久没有听到纪枨的回应,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上方传来一声轻笑:“你要怎么补偿我?”

    “我…”给钱?亲一口再给人家钱算什么事,难不成真成了来包牛郎的?

    他脑袋晕乎乎的,一时也想不出最佳的补偿方式:

    “我,我可以让你亲回来…”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多蠢的话,酒精和肾上腺素的作用下,脸颊漫上汹涌的热意,直至发烫——

    岑雪几乎要立刻起身跑开了,可冰凉的玻璃杯倏地贴在他脸侧,像冰块投入沸腾的水,伴着少年清亮、又不知怎么语调有些低沉的话语,顷刻间便让他安静下来:

    “笨蛋。”

    …

    坐上回家的车时,岑雪和岑风语都可以称得上是心满意足。

    可薛归帆的悲欢和他们并不相通。

    接到电话急匆匆赶来酒吧,一进门,穿过影影绰绰的人群,他一眼看到喝醉的岑雪没骨头似的倚在某个酒保身上,正腹诽这人身上是有磁铁吗,怎么老往他那儿贴,还没来得及上前把两人扒开,就瞧见不远处的吧台旁,岑风语正和一个寸头男纠缠不休。

    当然是单方面的纠缠不休。高个儿男人正拉着岑风语的手臂,不肯放他走,非说岑风语约定过今晚和他共度,不能出尔反尔。

    薛归帆认真思考了把岑风语直接丢在这儿的可行性。谁知那酒保过去说了两句话,貌似不好惹的寸头男突然就熄了火,放开了岑风语。

    而看到岑雪为此一脸崇拜的模样,薛归帆没有麻烦解决的轻松感,反而愈发头疼。

    他没好气地问岑风语,为什么答应好却不和人家走。

    岑风语回答:“谁知道他长这么大只…结果只有19岁,刚高中毕业的小孩儿,我也是有底线的好吗!”

    薛归帆更想把他扔在这儿了。

    好不容易把两人带上了车,他无奈道:“岑大少爷们,请问我是你们家的司机吗?”

    他这句话语气不怎么样,听来心情很差劲,薛归帆确实莫名烦躁,只是自己也说不清其中的原因。

    这时,副驾驶座上的岑雪突然凑过来,捧住他的头,亲昵地贴上自己的脸颊,还慢慢蹭了蹭:“谢谢小帆。”

    貌似醉得不轻。

    这是岑雪小时候讨好他的惯用伎俩,一般出现在岑雪想要他手里零食和玩具的情况下。都多大了还用这招…不得不说,薛归帆依旧很是受用。

    和他相贴的脸颊热乎乎的,还柔软异常,薛归帆一下没了脾气,一边说着知道了大小姐,一边把岑雪扶回座位上,替他扣好安全带。

    后座的岑风语则早就倒在那里不省人事。

    薛归帆有时候也挺佩服岑大岑二,他知道岑风语和岑雪基本是两个哥哥带大的,有这样一不留神就被人带走的弟弟,从小到大得操多少心…当然,小雪其实还是很乖巧听话的。

    到了岑宅,他叫醒岑风语,这小子酒量好,自己也能走回去睡觉。岑雪则是由薛归帆背回房间,他把岑雪往床上一丢,打开房间里的除湿通风系统,又替岑雪将身上的衣服换了,还给他仔细擦了擦脸和手脚。

    岑雪半醒着,盯着他来来回回做这做那的,倒是听话地由他摆布,表情懵懵的,似乎不明白眼前的人是在做什么。

    他这副模样倒是把薛归帆逗笑了:“小酒鬼。”

    做完这一切,他又在考虑要不要叫醒阿姨给小雪煮碗醒酒汤,不然这家伙明早起来准得头疼。

    他刚从床边起身,有人便拉住他的手。

    他回过头,岑雪正躺在床上盯着他看。

    薛归帆刚给他擦过脸,擦的手法不怎么讲究,刘海被他抹得乱七八糟,可岑雪的眼睛水汪汪的,大得出奇,就算落在碎乱的发丝后,也叫人一眼就移不开眼睛。

    岑雪开口说话了。

    薛归帆今晚没喝酒,却觉得自己好像也被酒气熏醉了,不然怎么会产生这种幻觉。

    岑雪躺在床上,双颊绯红地望着他,湿漉漉的眼神里是雀跃的、期望的,不知怎么还有一丝不满:

    “为什么不亲我?”

    …

    岑雪这一觉醒来,没有宿醉的副作用,反而神清气爽。

    非但如此,他还清楚地记得昨晚发生的每一件事。

    纪枨给他调了好喝的酒,他说傻话之后,纪枨也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他笑起来真好看…后来,纪枨还耐心地告诉他酒和汽水的比例,让他可以自己在家调着喝。

    在他示范下,岑雪试着做了,味道果然相差无几,他捧给纪枨喝,纪枨好像还摸了摸他的头?

    …不对。

    岑雪敲了敲脑袋,后面这些傻事也是他做的?为什么像是小朋友在向家长讨要表扬?他不应该以一个可靠的成年人的形象出现在纪枨面前,用稳重成熟的魅力打动他的心吗?

    他瘫在被窝里反思了会儿,总之,印象里纪枨心情也很不错,那其实也无伤大雅。

    然后呢?好像是经理联系薛归帆来接他们回家,他确实记得看到了薛归帆,那再后面的事就不重要了。

    昨天的酒钱应该也是薛归帆付的,岑雪是特意为纪枨点的酒,可不能让发小做这个冤大头。

    【岑雪:昨晚的账单发来,给你报销[墨镜酷笑]】

    他发完消息,过了半晌,才收到对方的回信。

    【小气鬼:[图片]】

    这个小气鬼的备注是上次薛归帆停卡的时候改的,岑雪并不打算改回来,他看了看账单,发现这次的总金额似乎比上次少了一些。

    他有疑问于是就问了,又是好一会儿,薛归帆回复道。

    【小气鬼:那小子没要酒的提成,直接抵扣了。】

    岑雪捧着那条消息倒进床里,整颗心都融化成带着甜蜜香气的糖水。他没空在意薛归帆怎么没像往常一样调侃他,话又为什么这么少,他的心里只被“纪枨人真好”这个念头满满占据。

    他就知道岑风语只会乱说,纪枨肯定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家伙,他一边上学一边在酒吧兼职,生活大概有些窘迫。

    但他一直都和自己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岑雪从没有在他身上看到类似谄媚和讨好的表现,不如说,他倒是希望纪枨能因此对他殷勤些呢。

    岑雪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下次见面还是不要在酒吧了,他一喝酒就犯傻,不利于他的形象塑造。去纪枨的学校找他吧,如果纪枨愿意的话,他们出去玩儿也挺不错,哪怕只是在公园里走走逛逛,大概也会很开心。

    下次,下次,他一定会向纪枨展示他最成熟可靠的一面。

    可在他无数个下次的幻想中,接连几天,岑雪给纪枨发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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