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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域城

    “恒间”,温度不寒不燥的时间段。

    “就送到这里了,沿着这条路往前走。”

    书生给霖珹引了通向域城街的路,给了支萤灯,与霖珹道别。

    当然了,引路也要钱。

    霖珹接过萤灯,笑道: “麻烦你了。”

    书生点头,道: “收人钱财,自当尽心尽力。”

    “呵呵。”

    可不是嘛,身上带的银钱可是一分都没了,胡乱开价,扰乱市场,偏偏自己还愿意当那冤大头。

    于是,也许是出于报复心理,霖珹走路不小心撞上了石桌,摔碎石桌上的茶壶。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霖珹弯下腰,看上去慌里慌张,收捡茶壶的碎片,“我现在身上没银子了……我下次来带给你?”

    书生叹气,似是无奈,道:“别用手捡,扫帚就在一旁的屋檐下,碎渣扫干净。”

    说实话,书生挺佩服霖珹的,对自己真狠……那可是石桌!石头做的!

    霖珹这时听话的拿了清扫工具扫地。

    她不会观察茶壶的品质,倒是很会观察人的脸色,从书生郁闷的嘴角来看,茶壶应该价值不菲。

    但这腰,估计是撞淤青了,霖珹没忍住皱眉“嘶”了一声。

    书生道:“我不需要银子,我只要茶壶。”

    “那我下次带个一模一样的给你?”

    “不,我要我原来的。”

    “……你故意的吧?”

    “就是故意的又如何,若是你没有摔碎我的茶壶,就不会现在的后续。”

    霖珹没辙了,无奈道:“那你想要如何?”

    “签下抵身契,给我做事。”

    “我若是不签呢?”

    “都是会玩算盘的,你若是觉得不值,也不必强求,我也不是摔不起这一个茶壶。”

    “……行,我签。”霖珹答应了。

    她需要能来到这里。

    书生转回茶禅,再出来时拿出两张纸,放在石桌上,拟两份契约,在“接受方”的位置签了自己的名字,再盯着霖珹在“被抵方”签了名。

    一份给霖珹,一份自己收着。

    “抵身契已成立,何时结清了茶壶的钱,何时解除契约,没问题吧?”

    霖珹接过契约,随意折成小块塞进袖子里。

    她填的不是自己本名。

    “嗯,就这样吧,我得走了。”

    再不回去,域宫里怕是要疑心了。

    书生点头,目送着霖珹离开。

    ……

    霖珹彻底走出茶禅,周围的一切如梦醒般,美好消失。

    域城街上,人多的地方喧嚣。

    道路左右是新建的萤草笼路灯,草笼里的萤火虫是由人力养殖的。

    店铺门口也都会挂萤灯,卖的货物不同,所挂萤灯的形状也会不同。

    例如酒肆的萤灯,是酒坛的形状,当然,这并不代表只会卖酒,说明这家店主要卖的是酒。

    路过肉货摊,摊上卖是人,摊下挤满了人,街上的流浪汉也是肉眼可见的少了。

    行尸走肉荡街游,饥不择食被吃肉。

    霖珹屡次经过,还是条件反射的反胃想吐。

    她不禁回想起那本,在书生那看到的册子——霖珹的祖辈留下的,被封忌的禁书。

    本该被烧毁的。

    因为那本禁书,她的父母丢了性命,霖珹受到牵连被要挟,培养成代替鹿神的傀儡域主,手上根本就没有实权。

    但她不否定那本册子,尽管那本册子把她一家都害惨了,尽管她口是心非嘲笑写书的人,她从来都觉得那些人是在欲盖弥彰。

    霖珹突然心里很难受,她走进一家酒肆,才“咕咚”一碗下去,就懊恼的想,早知道应该顺一壶茶再走的,喝了书生的茶,现在再喝酒肆的草酒,就像琼浆玉露跟泔水的区别,简直难以下咽。

    然后醉酒般疯疯癫癫回了域宫。

    域主殿内,奴仆丫鬟跪了满堂。

    “陛下身边,不留无用之人。”熟悉的单薄背影,发尾处束发,藤色头绳上串着两枚银色铃铛,少披了件白狐裘,瞧着更脆弱了些,“如果君主出了事,你们担待的起吗?”

    下人们跪地随意,鹿君训得也随意,单纯走个过场,其实并不凶。

    清冷、淡漠、漫不经心,对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态度,域主也不例外。

    察觉到霖珹在她身旁站着,鹿君却步,轻声跪下:“君主。”

    举止投足,温文尔雅。

    “嗯,起来吧。”霖珹温声。

    “君主在外游玩了一天,今日课休,君主好好休息,微臣先告退了。”鹿君衣袖掩着起伏较大的胸口,低头垂眸,蓬松微乱的毛发遮住了额头,看不清眼神。

    “恐怕不行,鹿卿。”霖珹朝身后奴仆丫鬟摆了摆手,“都退下。”

    等关上殿门,随即对鹿君换了称呼。

    “吾的先生是生气了?”霖珹向鹿君走近,左手拉住鹿君,低头看她,右手摩挲着鹿君的银发。

    鹿君被抓着手腕,道:“微臣怎敢生君主的气。”

    “没生气还着急走。”霖珹又摸向鹿君的发顶,盯鹿君的银眸,“好重的黑眼圈,昨晩干嘛去了?”

    鹿君的长发又卷又柔,摸起来舒服极了。

    鹿君抬眸,看宫殿大门两旁的窗户还敞着,纱窗上人影晃动。

    “看到了吧,我可没骗你。”“君主真的是个磨镜!”“是啊,可怜神卿大人了,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被君主看上了!”“至少这次没乱摔东西。”

    鹿君娴熟地配合霖珹的呼吸,不动声色的退进侧书房。

    霖珹还醉醺醺似的胡闹,甚至不满足于鹿君因被迫习惯而不得不勉强接受的位置,往她敏感的腰间探索。

    鹿君瞬间抖了一下,捏住霖珹不安分的手,道:“君主,微臣身上有病气,莫要凑太近,免得您染上。”

    听起来像是为霖珹着想,却是警告的意味。

    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鹿君又问:“君主喝酒了?”伸手拨开霖珹汗涔涔的头发,试探性碰霖珹的额头。

    霖珹终于听进去了,睁大眼睛看她,眼神中闪烁着越发愚蠢的光,眼角晕红,身上散发的热气令鹿君也燥热,手在空中比划。

    “没喝,酒不醉人,人自醉。”

    鹿君收手,既不是喝醉也没发烧,怕是癔症犯了。

    霖珹笑,朝着鹿君更近一步,凑近嗅:“鹿卿好香,身上是淡淡檀香味。”

    “君主是喝多了外头的泔水,闻到空气就觉得香。”鹿君也不瞧她了,朝门外道,“来人,君主醉迷糊了,去为君主煮药汤。”

    随之一个人形重物往鹿君身上扑,鹿君下意识去接,差点被压倒在地上。

    “吾不喝汤,吾要喝茶……”

    霖珹倾覆在鹿君的肩上,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确认她合了眼,鹿君难得有脾气,没好气道:“学人喝茶,还要学猪喝泔水。”

    翻译成人话,就是——人不当,要当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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