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晚上是江定山开车送温濯回去,绚烂的光影打到车里像是残留的水渍,“今天阿玉和你说什么了?”

    “一些小姑娘家的话”温濯的手沿着窗边点击,“怎么了?你也想变女儿家听听?”

    江定山一如既往地被噎了回来,“现在你反而是畅所欲言了。”

    “在长辈面前能不收敛吗,”似乎是她叹了口气,“事有轻重缓急,李记者要求我把那个女学生捞出来,你的文章先缓缓吧。”

    话题转得快,江定山沉思几秒,“我倒是不急,不过,几张照片也拿捏不了谁,你别被绕进去了。”

    “他不过一滩浅水,望得到头。”

    温濯挑了个少有的艳阳天,请副局的妹妹吃饭,送了个玉观音,把人换了出来,看着她短发的模样,温濯真好奇江玉短发又是何种风采。

    第一次看见那江玉的时候,觉得她是个高枝的鸟,或许不太恰当,一张鹅蛋脸小家碧玉,却没这姑娘有活力。

    李记者带着信封装的照片来见温濯,说了堆感谢的话,把人领了回去,倒是那女学生觉得她和那些人泾渭混流,但又碍于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脸色十分精彩。

    温濯把照片亲自给江定山送去时,没看见江玉,这两天也没见着她来医院换药,问了句妹妹不在府上吗。

    江定山正拿着单边眼镜细细观察了照片,“在自己苑里,前天给她寻了只鹦鹉,正在兴头上。”

    “正巧,最近对鸟略感兴趣,”温濯靠在桌边,背对他,笑了一声,“你这没事了,我过去瞧瞧?”

    江定山唤了人给她带路,穿过长廊石路,温濯向他道了谢,小仆兢兢战战说使不得。

    玉堂春牌匾看着都是镶金的,踏过满月门,铮声阵阵,听得不太真切,等她隐约见到人时,乐声已然入耳进心。

    江玉的背笔直,风吹起几缕发,身后不远的缅栀子拢不住日光,星星点点地困在她身旁,边上的春杏见了温濯,却见对方摆手。

    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

    没多久,江玉察觉身旁来人,“你来多久了?”让春杏搬了凳子来。

    “五六分钟,手怎么样了?也没见你来换药。”温濯顺从地坐下。

    “好得差不多了,劳温小姐挂心。”江玉发现她披肩里穿得是低胸裙,不小心看到了,别扭地低头摆弄义甲,“怎么今天有空来,上次不是说医院很忙吗?”

    “嗯,排休,毕竟你也是个病人,我医者仁心。”温濯感觉她突然好像有点害羞,“不过你无恙便好,没想到还幸得听得一首好曲。”说着还带着点叹息。

    江玉倒是没想到她还念着自己,道声有劳,“哪里称得上好曲,刚入门的半吊子倒别叫你笑话了。”

    学的确实不久,细细听来,其中几个音生涩得紧。

    “我懂得不多,只觉得悦耳。”今天温濯声音柔柔的。

    江玉只觉得她声音更好听,“珠玉之言,果然让人飘飘然。”整理整理宽袖,卸下义甲,“我得了只鹦鹉,会语人言,更是好听,你要不要瞧瞧?”

    见温濯欣然答应,江玉搭着春杏手起身,引着她往檐下去。

    江玉接过春昭找来的鸟食,摸完头就给它递过去,看小鸟点头吃食,感觉愉快得多,轻轻侧身去看温濯,“你要来一点吗?”

    温濯象征性地上手摸摸,鹦鹉顾着吃没管她,没摘手套,“你喂,我看着就行。”

    江玉还没见过谁逗鸟是这样逗的,手没动作,眼神倒像是在思索,不过听说当医生的需要用动物做什么试验,估计也是不大对活的感兴趣,见她看有点认真,“小绒可不能给你。”

    “嗯,不强求。”

    温濯高一点,江玉偏头看的时候会微抬头,见她笑意盈盈,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

    “不强求,不强求。”

    鹦鹉像个小呆子在站杆上反复跳跃,嘴上下一碰就出声了。

    江玉摸头以示夸奖,鹦鹉就巴巴凑上前蹭他,“你倒是机灵,来,背首好诗来给我们温小姐听听。”

    它还当真就说了两句床前明月光,温濯夸它聪明,顺带着恭维江玉,看了眼手表,约了江玉一个饭局,说是带她去吃西点,江玉没给准话,只说晚些电话联系。

    温濯给江定山打了招呼说是要回去,他忙着改稿登刊,她得了两句路上小心就回温公馆。

    晚间王妈敲响了书房门,温濯穿着吊带真丝睡衣,披着件外袍,开了房门,听她说是江小姐来了电话,但手上的医学报论离看完还是有些时间,让王妈回了个晚点再说的话,敲敲后颈,伸了个懒腰又继续精读去了。

    并非温濯不想即刻就回,但这真是紧绷之时,一松便是得不偿失的。

    江玉听那头说晚点,转了转腰间黄翡蝴蝶佩,心里嘀咕还真是好学之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开心。

    真等到温濯亲自回电已是近十点了,那头先声说了抱歉,江玉心里也平得快,“我向母亲求了时间,她只允我一个时辰,可以吗?”

    “可以,明晚等我去接你,大概八点。”

    江玉听着她声音,带着点轻轻的疲惫感,有点想象不出她的模样,只肯定她是懒洋洋的,说了声好,温濯嗯一声,就挂了。

    挑挑拣拣,最后坐在车上像是一只粉蝴蝶,让江玉觉得稀奇极了的是,温小姐坐上驾驶位,目光炯炯,“温小姐好厉害,学这个很难吧。”

    江玉的声音起伏不大,听起来充满了诚实,“难倒是说不上。”温濯开车很稳,眼神坚定,“你对这个有兴趣?”

    “嗯,有一点点,”江玉偷偷瞄了她一眼,坐得更板正,“我还没见过女子开车。”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小江女士。”温濯声音带着温和的调笑,路上明媚的灯光铺在她脸上,“世界上第一位驾驶人是贝尔塔·林格尔,遗憾的是我对这位女士了解得不多,不过她是位勇敢的女士,也是卡尔·本茨的妻子。”

    “嗯?”被叫做小江女士的时候,江玉觉得自己有一刻像那位张扬的周小姐,也不觉得她的话冒犯,“卡尔·本茨好像听外教老师说起来过。”

    “真是个好好听课的乖宝宝。”温濯笑更明显了,“你要学着玩玩吗?我可以带你去没人的地方。”

    “温小姐,好轻浮的话,”江玉倒不是怪罪温濯,说着玩笑而已,“我母亲应该不大喜欢我玩这些。”

    “玩笑话,你不喜欢我下次便不说了”,温濯也没问为什么,只说,“那江夫人喜欢你干什么?”

    “丹青刺绣,读书习字之类,看起来娴静的。”江玉又好奇起她,“那温小姐呢?学医是温夫人的安排,还是你的主意?”

    “我的,”温濯没说下去,换了话头“一口一个温小姐,倒是把我们拉远了。”

    “那我唤你什么?你同我哥哥一辈,我若叫你温姐姐,亦或是小濯姐,你愿意吗?”

    温濯是独生女,江玉一叫她姐姐,有种奇怪的感觉,把她放着和江定山那个老古董在一块的位置,“叫我濯濯也可以。”

    “濯濯姐。”江玉折中选择,“可以吗?”

    感觉到江玉声音更软了,温濯嗯了一声,“称呼而已,随你高兴。”

    温濯到地方了准备和江玉下车,就见她拿出帷帽带上,垂到肩上,遮掩得严严实实,怕她看不着路就先让她呆在车上,自己绕了下去搀她,倒听见这小姑娘一声轻笑,“我看的见。”

    “没事,下来吧。”

    江玉也没推脱,自然而然地挽着她,“你不必如此小心我,以前我常常这般出门。”

    晚间有些微风,吹不起被珠链压着的薄绢,边角有些波动,红颜若隐若现,“怕你旧疾未愈又添新伤。”

    “怎的还咒上我了。”

    “哪敢?”

    温濯走得比平时慢,江玉在她肘间的手虚搭着,还没到门口,一个穿着学生服女孩就急切地跑过来,膝盖磕在大理石上,咚的一声让人难以忽略,温濯怕她撞到江玉,抽了手把人往后护。

    “温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哥哥!温小姐!”她手上有些脏,不管不顾地拉住温濯风衣的衣角,她很用力,扯得起褶皱了。

    温濯看见她满眼泪水,脸上灰蒙蒙的,头发扎着麻花辫却是乱糟糟的,看着有些熟悉,“放开,你谁啊?”

    那姑娘死死地拽着,声泪俱下,满口求求您,“李风是我哥哥,温小姐你见过我的,我哥哥现在在牢里,我求求您,温小姐,帮帮我,求求您!”

    江玉不知所以,侧了身,见她一副悲苦样,见她又在给温濯磕头,娟纱遮着看不清眉眼,连重磕了几下,见了红。可身边人没有动作也没多说,一时拿不准,也就默不作声。

    温濯记起着那日这小姑娘的样来,见她在拿李风之前拍的照片说事讲再帮他一回,不禁有些疑惑,也更不想掺和了,“钱货两清,人情我也做够了,你求人去别处吧,我这还有事。”

    “温小姐!我没有以此要挟温小姐,我只是希望温小姐看在这份上再救救我哥哥!温小姐!”

    左一个温小姐右一个温小姐,叫得头疼,准备拉着江玉往里走,上一天班够累了,还是遇上糟心事,没成想还没走几步,那姑娘匍匐几步,竟然拽住了江玉,“小姐!求求你开开眼!温小姐,我实在无处求人了!温小姐,救救我吧!”

    江玉趔趄一下,回身看她,身形消瘦,言语凄切,想着自己也不好瞎掺和,毕竟事关牢狱之灾,但见她如此也于心不忍,只是脱了手镯,俯身递给她,声音自帷帽下传来,“你去当了,我帮不上什么,不过有了钱财路也会好找些。”

    那姑娘没接手,反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抓着江玉的手,“小姐!你帮帮我!我给你做牛做马!小姐!”

    已经有些人围观了,江玉一时挣脱不开,温濯用了点巧劲,没多说话就掰开,疼得那姑娘直叫唤。

    经理急匆匆地赶来,叫了两人给她架住。

    “和你哥一样难缠。”温濯看了看江玉的手腕,红了点,不过颜色不深,江玉轻轻说了句没事,看那姑娘还在哭喊,“别叫唤了,一会洗漱好了过来说。”

    姑娘听了连声说谢谢,挣脱了又给温濯磕头。

    叫经理带着人收拾,顺便吩咐人去车里取药,温濯轻轻拉着江玉的手往里走,“今晚的事很抱歉。”

    “无碍,世事难料而已,那我的西点还有的吃吗?”

    “有,只是可能要多添个人和事了”想了想,温濯还是说,“下次再带你玩赔罪。”

    江玉想起那个小姑娘,“那我等你。”刚把刚才的手镯戴回去,温濯温热的手就阻止了她,“抹药消了再戴吧。”

    江玉嗯了一声,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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