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今晨起床后就感觉晕晕乎乎的。以为是宿醉残余,想着过会也就没事了,便没在意。
然而她以为的“宿醉”状态却一直消不下去。
营帐里,路沧涯、左丘肃、吾冥和云中四人复盘着渠戎之战,为后续应对做准备。路沧涯和左丘肃毫不留情地批评了吾冥的行事失利,吾冥沉着脸不发一言。
“……吾冥也不是完全失利的。他离开前朝渠戎后方粮仓里扔了一把火。”云中听着,缓缓开口道。
这事也是她在照顾侦察小队时听其他人说的。吾冥应该是觉得被敌军发现的失误太大,没做任何辩解。
“……贸然行动,罪加一等。”左丘肃单知道吾冥是个为立功经常铤而走险的人,却不想他居然这么直接大胆。
云中感觉一股潮热升腾上脸,心跳怦怦加快。耳边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视野也有些模糊。
“待会去营门前领罚。下次再无视军令,就不是一顿军棍那么简单了。”路沧涯冷冷道。
?我是想帮吾冥求情来的吧?怎么还严重了?
云中正要站起来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往后栽倒——
三人皆是大惊。吾冥一个箭步冲上来接住云中。
“郡主——!”
——
军医走出营帐,看着三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郡主肩上中过一箭,她只是自己简单做了处理。前些日子奔波劳战,加上庆功宴上喝了不少烈酒,伤口现在发炎了。”
吾冥怔了一下。想起当时云中在马上的一声闷哼。
“郡主昏迷是因为炎症引发的高烧。我已经给她服下了退烧药,伤口也重新包扎了。近期不要剧烈运动,好好养伤便能恢复。”
言罢,军医退下了。营帐里走出两个女侍,一个手里端着一盆血水,一个手里拿着脏污的纱布。
获得女侍的准入后,三人进营帐看了一眼。见云中肩缠纱布,眉头紧锁。潮红的脸上沁满了汗,看上去非常痛苦。
“唉…我们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左丘肃垂下了羽扇,不忍再看。
“你们,好好照顾郡主。过两天我就要看到活蹦乱跳的人。”路沧涯严肃地吩咐一旁女侍。
吾冥没说一句话。默默地先行离开营帐。
——
云中其实到下午就转醒了。醒来时看到营帐里放了大大小小的补品。
她不知道,自己病倒的消息迅速在军营里传了开来,短短一个中午的时间,将士们就送来了这些。大家都非常担心云中。
在经历了宣京朝廷的尔虞我诈后,天枢军营将士的淳朴友善让云中有些鼻头泛酸。
好像,一生戎马也挺好。就算是光明正大地血溅沙场,也好过在权谋争锋中死的不明不白。我们花家,原本也是平乱四方的军武世家啊。
若一直面对的都是这样的将士们就好了。
云中忽然非常想重振花家军,这个念头比以往都要强烈异常。
——
晚上,吾冥掀开云中的帐门。见云中已经起身,正伏案写着什么。
进门的步子停顿了一下。吾冥以为云中还昏迷着,所以才这么不经通告地掀门而入。
“……这么快就好了?”吾冥走向云中。
“当然,我的身体还是比吾军师好一点的,”云中抬眼看着他,忽然闻到一点血腥味,“你受伤了?”
“你不是知道吗?我领了罚。”吾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云中看向吾冥,军棍应该是打在了背后,然而肩上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血痕。吾冥也看向云中的肩头,虽然穿好了衣服,但脖子上和锁骨处缠绕的纱布清晰可见。
“疼吗?”沉默了半晌,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两人又默契地同时别开脸。
吾冥拉来一张凳子坐在云中对面。云中也不理会他,继续写着自己的东西。
又是一阵微妙的沉默后,吾冥再次开口:“肩上的箭,是当时救我的时候中的?”
“是。”
“……为什么救我?”
云中闻言觉得有些好笑,抬头盯着吾冥:“为什么不救你?”
“你不会以为我跟你吵了一架,就能心安理得地放任你去死吧?”
吾冥盯着云中的瞳孔动了动,随后抬手托着下巴。
“……谢礼,想要什么?”
“?”
“我不喜欢亏欠别人。你救我一命,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云中停笔,上下扫视着吾冥。坏心思再次涌了上来。
“我还真没什么缺的,不如你以身相许?”
吾冥嘴角抽搐了几下。
“哈哈哈哈哈——哎哟,不能笑,好疼。”云中看着吾冥的表情忍俊不禁,动作一大,扯到了肩膀的伤口。
“跟你开玩笑的,不用了。算上你沙漠秘宝救我那次,我们俩扯平。互不相欠。”云中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说道。
“……郡主,逗鄙人很好玩?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吾冥突然起身靠近,两手撑着桌面,绿幽幽的蛇瞳盯着云中,“总是说这样的话,我可是会当真。”
云中有些呆住了。
吾冥轻轻牵起云中的一缕发丝,放至唇边。
“沙漠秘宝那次,我只认赔偿。你我之间的账,没那么容易算清楚。”吾冥亲吻了一下手中秀发,嘴角浮上一抹危险的笑意。
“……想好要什么谢礼时,再来找我。”吾冥收手,转身离去。
心脏好像有一瞬间漏了一拍。云中赶紧甩甩头,拍了拍还在发热的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良久,她再次提笔,在刚刚一直写着的花诏录上补了一句。
——吾冥此人,疑似心怀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