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妮在创作的时候不喜有人打扰，于是先将李缙云赶了出去，再在门上挂了个“严禁敲门”的牌子。
在沈南歌的记忆里，这位享誉国际的化妆大师技术一流，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大，想要约她合作，光有名气和人脉还不够，还得看运气。
从前陶海玲总是向她抱怨自己的运气不够好，几次邀约，对方不是在海外旅行，就是在闭关深造。
其实彼此心知肚明，总碰软钉子，说白了就是对方没看上你。
那时沈南歌就想，等她封了影后，必须要让周安妮做她的御用化妆师，别人都需苦苦等候，只她拥有令对方随叫随到的特权，那感觉一定爽爆了。
现在周安妮竟然愿意为一个素人化妆，她不知是该高兴自己的运气比陶海玲好，还是该羡慕嫉妒李缙云在圈子里的超然地位。
“我等下会用到油彩和亮片，皮肤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你OK吗？不行的话我可以换别的代替，但效果也许会差一些。”
周安妮的语气带着商量的意味，温和又耐心，这样的善意令沈南歌感到有被尊重和好好对待，她随即表示自己不是敏感皮肤，不用换方案。
“好，那重头戏要开始咯。”
周安妮一手握住化妆刷，一手托着调色盘，眼神逐渐锐利，有种绝不容许作品出现瑕疵的坚定。
过分的严肃和专注仿佛够能通过空气传播，沈南歌受其影响，几乎全程都提着一口气，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对方。
于是等周安妮宣布大功告成的时候，她竟然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但很快心脏又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参加了一场情绪接力赛，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觉得怎么样？”
周安妮面露骄傲神色，显然对作品十分满意。
看着镜中已然完全变了个人的“杨冬冬”，沈南歌的表情用目瞪口呆来形容都不为过。
周安妮不止让她改头换面，更确切地说，是让她从一个凡人变成了具有神性的天人。这样高超的化妆技巧堪比武侠小说里的易容术，搁《走近科学》得拍三集吧？
沈南歌竖起大拇指，发自肺腑地说了两个字：“牛逼！”
周安妮爽朗大笑，心想这小姑娘不扭捏造作，还挺对她胃口。
摄影棚内，李晴正在拍定妆照，她本就长相明艳，身材娇好，经过卓葆丽的妙手又增添了几分来自异域的热辣风情，不少工作人员跑来围观。
论及美貌，李晴向来自视甚高，作为曾经亚洲时尚之都的顶尖模特，她比一般人更看重外形条件，甚至在私底下创立了一套歪理邪说：所有丑的矮的胖的老的，都是二等公民。
不过在李晴心中杨冬冬是个例外，她连二等公民都算不上，只能算最低贱的三等公民，和那个死鬼沈南歌一样，第一面就让人讨厌。
要不是忌惮陶海玲，她才不怕把事情闹大，只有让那个姓杨的冬瓜当众下不来台，她才能彻底出了心里那股恶气。
不过现在的结果也不赖，卓葆丽成了她的化妆师，杨冬冬为了赶拍摄进度，肯定只能另外找人。
原本李晴还有些担心周安妮会代替自己的徒弟给杨冬冬化妆，陶海玲听后却面露不屑，说这根本不可能。周安妮是出了名的爱惜羽毛，除了巨星大拿之外拒不接待，所以李晴的担心纯属多此一举。
想到这里，李晴的脖子不由得抬高几分，待会儿等那只丑小鸭出现，所有的人都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白天鹅。
该死的杨冬瓜，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主动放弃角色，不然就等着自取其辱吧！
拍摄进行的很顺利，最后一组完成时，李晴习惯性地拉了拉衣领，这才发现浑身粘腻，竟然出了不少汗。
究其原因，是棚里的人实在太多了，让本就不大的空间变得又闷又热。
“不会都是来看我的吧？拍完了，让他们走吧。”
李晴有自知之明，但不多。
陶海玲扶了扶额，她也不清楚这么多人是什么情况。最开始那拨的确是冲自家艺人来的，但后来那些么…
有人经过，耳边传来对话。
“听说了吗，这次白慕星的造型由周安妮亲自操刀，效果堪比换头。”
“不会吧，周安妮不是李老师的御用化妆师吗，怎么会给她化妆？”
“我也不知道，人来了人来了！”
陶海玲摁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和李晴同时从座位上站起，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那抹耀眼的白。
沈南歌在“哇”声一片中钻进摄影棚，用钻这个字，是因为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为了防止裙摆被人不小心踩住，她一手提起裙子，一手挡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
脚上的高跟鞋是为了搭配裙子临时换的，舒适度一般，鞋底有些打滑，光是维持平衡就费了不少力气，岂料混乱中裙子后摆还是被人踩住，就像行车时突然猛踩刹车，惯性使她不受控地向后跌去。
这时，一只手突然出现在腰间，将沈南歌摇摇欲坠的身体稳稳托住，接着轻轻往前一推，她便又重新找回平衡。
周遭全是倒吸凉气的惊叹声，沈南歌发觉身上衣裙的下坠感忽然轻了不少，正要低头去看是怎么回事，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走吧，摄影师在等你。”
琅琅如金石相击，清冽如幽谷山涧，室内的燥气瞬间被驱散大半，连温度都似乎下降几分。
沈南歌回头，见李缙云正伸手轻拍裙角边缘的灰尘，鸦羽般的睫毛投下灰色的阴影，让她看不清对方眼里的神色。
她实在不想刻意关注讨厌的人，但那一头浅栗色的头发，高挺的鼻子，紧抿的下唇…还有流畅优越的下颌线，全部都如洪水猛兽一般呼啸着闯入她的眼睛里，真是狂得没边。
沈南歌的心湖上方响起轻微的叹息声，面对这样一张妖孽魅惑、侵略性十足的脸，即便是她也会有招架不住的时候。
狗男人，真他妈好看。
沈南歌着急转身，生怕自己道心不稳。
“谢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听不出什么情绪。可落在另一人的耳中，这轻轻柔柔的谢意，便如羽毛轻抚，让他心头发痒。
人群早在李缙云出现的时候就散开两边，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此刻沈南歌化险为夷，大家的目光便重新回到两人的身上。
“天啊，多美的画面啊！他们好相配啊！”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捧着脸说道。
“就是从书里直接穿过来的吧。”另一个工作人员两眼发直地说道。
“这次我真的磕到了…”
磕CP像传染病，很快席卷了整个影棚，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姨母笑。
李晴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她嫉妒的快要疯了，那个令众人瞩目的位置，本该是属于她的！
“你们两个，先拍一组合照！”
突然有人朝天嚎了一嗓子。
众人还在疑惑是谁胆子这么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掐着脖子喊了声导演好。
唰的一下，人头消失大半。
霍成峰搓搓手，小跑到李缙云的跟前，躬身问道：“可以吧，李老师？”
可以什么可以，让男一和女配拍CP照，大胡子你没事吧？实在需要，P一下不就行了。
沈南歌本能的抗拒。
这时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林绮忽然开口道：“霍导，在双男主剧里炒男女CP不太好吧，会被喷死的。再说林老师也不喜欢炒CP，我就从来没见过林老师和哪个女演员拍过那种照片，那样只会拉低林老师的身价和档次。”
霍成峰朝林琦古怪地看了一眼，嘴里嘟囔了几句，竟然有些犹豫。
沈南歌没听清他具体说了什么，只不过从他的反应来看，林琦似乎不是个普通的助理。
而且什么叫“那种照片”？正常的剧宣行为罢了，怎么经林琦的嘴说出来好像特别低俗，特别不正经？
这明显是变相拉踩女演员。
沈南歌有些逆反了。
李缙云摩挲着手里的洁白缎面，盯着前方的窈窕身影：“我不介意被拉低身价，既然导演提出要求，勉强配合一下也不是不行。”语气随意，慵懒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杨同学应该不反对吧。”
李缙云几步走到沈南歌身侧，用余光打量她的表情，看她有所察觉，立刻移开视线。
然而手臂处忽然一沉，低头看，一截白如藕节的小臂藤蔓似的攀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