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的婚宴,果真是极大的排场,仅仅只是世子侧妃的规制。“”

    “可这也太仓促了吧!像是赶鸭子上架似的……”

    “嘘,听说小世子突发恶疾,宫内的御医都束手无策,这才想到用冲喜之法。”

    ……

    向来冷清的钟离府门前,少见地聚集起一堆好事的人群。

    朱红色的灯笼悬挂在京都的大街小巷,纵是再偏僻的旮旯角也没落下,瞬时点亮了钟离府偏僻别院上数片翘角的飞檐。

    半朽的窗柩上贴着一幅大大的“囍”字,是以红纸雕刻而成的,月色下,清冷的月白与窗纸上妩媚的朱红在光影的交错间显现出一种朦胧的冷魅。

    她身着凤冠霞帔,以一种慵散的姿态,坐在梳妆台前,笑靥如花。

    从前,她也没少穿过绯色的衣裳。

    但今日,她觉得这身衣裳甚美。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那日不过随口提了一下,没想到今日倒算是实现了一点,至少实现了“凤冠霞帔”。

    寒衿抚了抚额前坠下的金翅凤凰。凤凰身上的每一片尾羽皆有棱有角,摸起来却是有些扎手。

    她想,成个亲玩玩倒也不妨事。

    就当是提前演练一番,免得日后成亲没有经验。

    姜宁轻俯在寒衿肩头,望着镜中的清艳美人,不禁莞尔而笑。

    “‘碧沼花开并蒂莲’主人穿这身嫁衣倒是很好看呢。”

    朱红色的长裙披到地面上,碎金色的并蒂莲花金色的芙蓉花绽放在她朱红色的裙摆上,似翩翩而起的金蝶纵情云间,成双又成对。

    寒衿捧起一瓣裙摆,细数着并蒂莲花上的线丝,用以打发时间。

    “你确定萧府里有那鬼物的气息?”

    姜宁抚了抚她凤冠之后,并未未挽的长发,肯定道:“属下亲眼瞧见,那鬼物进的就是萧府。”

    “江缈缈那里,没什么异常吧。”

    寒衿用手指沾了一点殷红色的口脂,对着镜子,顺着唇形的弧度轻轻点下。

    “上回钟馗庙捉奸未成,她虽疑心主人,但这冲喜的婚事来得巧,又是匆忙,倒是断了她先前想要嫁入宁王府的念头。”

    先前江缈缈之所以陷害钟离衿,无非是为了嫁给宁王世子,如今宁王世子病重,她就算再渴慕权势,也没必要冒着可能年纪轻轻,就要给人做寡妇的风险。

    几日前,她刚破了钟离衿无稽的招鬼传言,而后,她在钟馗庙连夜为母祈福之事在城中传开,孝名远扬,更有甚者说她是神女下凡,定能给人带来祥瑞。

    宁王世子近来突发恶疾,老王妃心急如焚,恰好听了司妖监里一位品阶颇高之人的谏言,这才想出了“冲喜”这个法子。

    说起来她应该感谢那位司妖监的术士。

    如若不是他适时地提了个好建议,一时半会,她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好法子光明正大地进入萧府。

    经姜宁探查,萧府上空凝着一股鬼气。

    而那鬼气刚好源自那日乱坟岗自她身侧逃走的剜心女鬼。

    “什么声响?”

    她阖了双目,本想着在此静坐一时半晌,外头忽然起了一阵喧闹。

    吵得她心烦。

    姜宁拉开窗子,透过朱红色的镂空窗花,向外看去:“主人,是迎亲轿辇到了。”

    “咦……怎的不见江渺渺……”

    按道理说,家中姐姐成亲,纵江缈缈再怎么厌恶钟离衿,也要装出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出来送一送她才对。

    是有些反常。

    寒衿阖起的双目缓缓睁开,对着镜子理了理鬓间的合欢步摇:“那你就留在钟离府。”

    她亲自去会一会,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厉鬼。

    —

    红妆玉辇,鼓乐齐鸣。

    淅淅沥沥的冷雨自空中坠落,浓重的夜色蜿蜒至天际,本是流光溢彩的朱红,偏就染上了一层喑哑的阴翳。

    轿顶上嵌着几片圆滚的镜片,一滴冷雨沿着粼粼的镜片,直直地砸在她的脸上——

    一滴血色的雨珠顺着她的脸颊,无声无息地落下。

    鼓乐声骤然停下——

    一曲诡异的唢呐声浸入耳畔。

    整条街道,就如一潭浸了浓墨的死水般,沉寂诡谲。

    近处,忽而传来了一阵抽泣声,似是贴在她的耳上般,清晰敞亮。

    寒衿掀过轿辇的帘幕,帘幕上细长的流苏垂落而下,搭在她的额前。

    朱红色的喜纸碎成屑,自上空洋洋洒洒地坠下,贴在她皓白的腕上。

    寒衿捻起碎屑,暗红色的笼灯下,原本朱红色的喜纸忽而变了颜色——

    一纸惨白的冥钱。

    寒衿抬眼,视线所落之处,

    一顶墨黑色的棺材与她的轿辇交错而过。

    “晦气!”

    “哪家不长眼的,竟敢在王府办喜事时办丧送棺……”

    “嘘,听说是琉月坊的一名乐妓,死得倒是……骇人。”

    “闭嘴,世子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些晦气玩意儿。”为首的抬撵小厮呵斥了几声,往后挪了挪,隔着帘幕,恭敬道:“请世子妃安心,还有几步,便到王府了。”

    寒衿闭目,伸手擦去眼上的雨痕。

    原本柔荑般的手指,染上一节血污。

    轿辇轻轻落下。

    迎亲的侍女握住她的手,引着她行走。

    她很早便察觉到了,离王府越近,周围便愈发地安静。

    直至她踏进王府的门槛,周遭还是死一般的平寂,没有半分宾客满堂、锣鼓喧天的喧闹。

    寒衿停下了步子。

    隔着帘幕盖子,她步摇上的珠翠哐当的声响,是这空荡庭院里,唯一的声响。

    “我们是要去正堂吗?”

    她幽蓝色的眸光穿透朱红的纱盖,视线定格在正堂门处的金符处。

    正堂处不仅设下了诛邪的符咒,而且还设下了一道极强的禁制。

    一般的妖邪鬼祟,无法侵入。

    相反的,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侍女馋着她的手簌簌地颤着。

    那双泛红的小手,似纸糊的一般,一阵阴风拂过,颤得更厉害了。

    “不。夫人说,让小姐直接去喜房,世子殿下等候小姐多时了。”

    寒衿捏住侍女的手。

    那双手似被雷电击中般,似枯枝般的蓝色光流顺着她的手掌流向四周,很快斥满了她的身体。

    “怦”地一声——

    侍女的身体四裂开来。

    从下到上望去,这俱妙龄少女的身躯,竟没有一瓣完好的皮肉,似莲花瓣,片片绽开——

    尤其是那张血肉模糊,被扒了皮的空壳脑壳,正簌簌地往外飘着冥钱。

    冥钱为骨,莲瓣为肉。

    招魂引尸,邪祟尽至。

    寒衿双指夹下一枚冥钱,杀意腾升:

    “十恶厉鬼,当是如此。”

    —

    王府空中黑雾缭绕。

    肆虐的黑雾顺延而下,似一顶巨大的罩子,罩住整个府邸。

    磅礴的雨自阴翳的黑云上轰鸣坠下,映着暗红色的烛光,墨色的雨水在地上积成无数的水坑,鬼影婆娑。

    寒衿顺着黑雾的源头,破门而入。

    “夫君,你让妾身好找,为何也不来迎一迎妾身?”

    “别过来!”

    寒衿嫌头上的帘幕流珠麻烦,随手扯了下来,视线却清晰了不少——

    坐在世子床榻之上,红袍玉冠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与他分隔没几日的沈郎。

    寒衿正了正发上的珠簪,笑道:“沈郎,我早说你我缘分天定,你瞧,就连成亲这等不凑巧的事,我们也能撞上。”

    沈靛咬牙道:“一点也不巧。”

    他小声嘀咕道:“若是早知……就算再给我多加百两黄金,我也不会接……”

    “那个,你能不能先帮我解开?”

    她瞧出了沈靛不对劲的地方。

    他端正地坐在床榻上,双手与双腿皆是紧紧地拢在一块,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将他定在塌上似的,动弹不得。

    寒衿镇静自若地倒了两杯酒,酒杯碰上她殷红的唇,“别急啊沈郎,喝完这杯交杯酒,我再来救你。”

    沈靛努力地想要挪动身子,身上那根无形的绳索却越收越紧,越是使力,便越是适得其反。

    “真是个疯子……别过来!”

    床榻前的两盏红烛熄了。

    她手中捏着的白瓷酒杯似发狂般的剧烈颤动,她用力按下,“怦”地一声脆响,瓷杯在她的掌心四裂开来——

    蓝色的血滴顺着她的手心,蜿蜒滴落。

    空中流动着一股森然的鬼气。

    寒矜纤长的手指慢慢蜷进掌心,分明的骨节中透着冷冷的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中忽而传来了一阵凄厉的笑声,那笑声鬼媚且具有极强诱惑力,似乎能够摄人心魂。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交杯酒?洞房花烛夜,良辰美景时,我也很想讨一杯喜酒喝呢。”

    成千上万的红色丝线拔地而起,如同蜿蜒的火蛇,围着整间屋子,孜孜不倦地盘旋着,似缠丝结茧般,将她与沈靛困在了一方暗红色的茧里。

    寒衿抬眸,盯着丝线端详了一瞬。

    “鬼丝所化,以极怨之气结成的,一时半会,我扯不开。”

    鬼丝并非是死物。

    似生了触角般,时不时地往她身上靠拢,试图缠住她的臂膀。

    奇怪的是,那鬼丝却不碰沈靛。

    沈靛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塌上,饶有兴致地看她同鬼丝缠斗。

    寒衿瞧出了端倪。

    她回眸,嗔怪道:“沈郎,你身上的缚神索似乎是仙家之物,能避妖祟呢,这样好的东西,不见你孝敬我。”

    沈靛翻了给白眼。

    薄唇撇了撇,透着一丝无奈:“那我们换换,你被它捆着,可好?”

    “那倒也不必。”

    源源不断的鬼丝似着魔般冲向她,她一时不御,面前御起的屏障四裂开来,逼得她往后退了两步。

    寒衿撤到他身侧,坐了下来。

    她望着他的眼睛,笑道:“我们两个人,捆在一处,不就好了?”

    她的手拂过挽起的高髻,不着痕迹地将发后的一根红丝带扯了下来。

    她抵在沈靛的肩上,将一头的红带挽在手上,另一头的红带则绑在他被缚的手上。

    “红带挽君心,这下,任什么鬼丝,也不能将我俩分开啦。”

    沈靛垂眸,盯着自己发红的手腕。

    缚神索加上红丝带,一连缠了两道——

    他叹息了一声:“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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