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芸娘听出话中的试探。那日被传唤时说的话。谢淮看似无所可否,实则并未全信,心中怕早已起疑,但她现在还不能入狱,泣声道:

    “禀大人,民妇是曾和王振在宫中生过龃龉,但杀人这等事是万万不敢做的,贼人闯入民妇家中,犯下命案,民妇的夫君现今还生死不明,还恳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谢淮疑心王振的死是芸娘所为,却未找到确切的证据,三人身上的致命伤皆是利刃所为,凶手会武,且武力不低,芸娘身材瘦弱,明显力所不及,两桩命案的凶手应是同一人。

    他缓缓起身,开口道:

    “本官已派人探查你夫君的行踪,若一有消息便会派人前去通知你。”

    芸娘诧异地用余光瞥了谢淮一眼,未想到他会这般轻易放她离开,从地上起身。

    “多谢大人,民妇告退。”

    一旁的衙差走上前:“大人,就这般让她走了?”

    芸娘分明和两桩命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回去自此逃匿,所有的线索一下都断了,此案便会成为悬案。

    谢淮不动声色目送芸娘离开,掏出令牌递过去。

    “你带几个探子盯着芸娘,有异样及时让人来报,若遇难处便去请城中的禁军帮忙。”

    “是。”

    衙差接过令牌,这才顿悟过来,谢淮故意放芸娘离开,意在引蛇出洞,转身而去。

    先前去药铺核定消息的衙差回到府衙。

    “大人,属下去药铺问过了,芸娘先前的确因身体不适去过药铺,但药铺门口的伙计说,芸娘在出了药铺后没过多久,便跟着一个长相魁梧的黑衣侍卫离开了。”

    那夜潜进寺庙杀人的也是一个黑衣人,很难不怀疑两者间有什么关联。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谢淮淡淡道。

    异日,沈皎起了个大早。

    翠蕊急步走进屋中:“姑娘,奴婢洒扫时,屋外忽地跑来一个乞儿塞给了奴婢一张纸条,说是芸娘托他送来的。”

    沈皎闻言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字迹也十分潦草,细看之下依稀可辩,在破,黑,申,谢。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纸条,纸条上的字迹一看便是不常读书之人所写,每个字有头无尾字意不连贯且只写了一半,思虑了一会。见芸娘仍愿同她合作,放下纸条。

    陆林从屋外带着两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进院内。

    “姑娘,这两位是将军之前的部下,一听说姑娘回来要为将军申冤,便趁着休沐过来拜见一下姑娘。”

    沈皎思绪回笼,望向两人,陆林既带两人来见她,必是可信的,心中一股暖流淌过,感激地道:

    “多谢两位大哥了。”

    “姑娘,言重了,我们这条命是昔日将军在战场上救下来的,将军对我们恩重如山,先前听闻将军之事,我等皆觉心寒,一直想为将军做些什么。”

    沈皎将两人请入屋,推度出芸娘是在暗示黑衣人约她交易信的时间和地点,言简意赅阐明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姑娘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做了,必将那位公子救出来。”

    黑衣人连大理寺都未放在眼里,势必为交易做了万全的准备,难免不会留有后手。沈皎嘱咐道:“几位大哥尽力便好,安危为先。”

    “是,姑娘。”

    两人说罢,便动身跟着陆林前往城外的破庙埋伏。

    探子寸步不离一直在隐蔽处盯着芸娘屋前的动静,见芸娘打开屋门走到街上,拦住巷中的一个乞儿,交给乞儿一个东西和几枚铜钱。

    三人见状,面面相觑一眼,心照不宣,两个人留下继续盯着芸娘,另一个则起身跟了上去。

    探子见乞儿穿街越巷走进一条偏僻的巷子里,敲开一家门户,交给了一个绿衣丫鬟一个东西,随后离开,忙将此事回至府衙禀报。

    谢淮闻言微微一怔,面上云淡风轻,头也未抬。

    “不要打草惊蛇,继续盯着即可。”

    “是。”

    午膳后,沈皎似往常般安坐在屋中看书,却总心不在焉,她叩下书,揉了揉泛疼的眉心。

    翠蕊见状,递上一杯热茶:“姑娘,快歇息会吧。病还未痊愈,勿要劳心费神了。”

    即使有陆林他们跟着,沈皎仍不放心。收回手,呷了口茶,轻声道:

    “翠蕊,去让人备车。”

    “姑娘,大夫说你现在的身子不能见寒,还是在屋中等……”

    未等翠蕊说完,沈皎便率步向门口走去。

    翠蕊见状,吩咐完车夫,回屋取了披风,急步至门口贴心地给沈皎披上,以免她再度受寒。

    芸娘从屋中出来,背着包袱锁上门,涌进人群。

    两人一路跟着芸娘出了城,站在城门处,见芸娘往东而去,声音慌乱。

    “我继续跟着芸娘,你快回去禀报大人。”

    芸娘出城后走了一段距离,陆林持剑从一侧树林中现身,将芸娘护送至破庙附近。

    “夫人,我们家姑娘已在破庙周围安排好了人,夫人只管进去不必恐慌。”

    芸娘心知肚明,此事利少弊多,恐还会危及性命,沈皎虽助她是为了密信,心中仍十分感激。

    “多谢恩公,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你家姑娘。”

    探子回到府衙,将芸娘的动向禀告谢淮。

    谢淮放下卷宗,抬起头,见芸娘要逃,冷声吩咐。

    “将令牌交给在城中巡逻的禁军,请他们协助前往抓捕凶犯。”

    探子忙去了。

    芸娘走进破庙中,看向被黑衣人挟持在手中的陈志,担忧地喊道:

    “夫君。”

    口不能言的陈志蓬头垢面,双手被缚,嘴巴塞着布条,双目猩红地望着芸娘,只是一味拼命摇头。

    “别动,再动休怪我不客气了。”黑衣人见陈志不老实,将手中的利刃往颈前移了半寸,冷冷看着芸娘。“信呢?”

    芸娘手忙脚乱从袖中取出信,作势欲上前,却被黑衣人出声喝止。

    “将信放在地上,往后退。”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黑衣人这次明显谨慎了起来,芸娘放下信,依言照做。

    黑衣人上前取走信后,眼中却杀气腾腾,出尔反尔并未放人:“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听到了太多不该听到的事。”

    芸娘意识到黑衣人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颤声立誓:“此事我夫君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求求你,别…别伤害他,我发誓绝不会将听到的事说出。”

    陆林瞥见黑衣人打算杀人灭口,趁着黑衣人注意力被芸娘吸引的空隙,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用作暗器,击向黑衣人。

    黑衣人右手手腕被石子击中,猛地剧烈一痛,手中的武器脱力掉落在地。

    陈志趁机挣脱黑衣人挟制,疾步跑向芸娘。

    陆林三人从匿伏处出其不意现身,拔出剑,上前将两人护在身后。

    黑衣人捂住伤处,神情痛苦,见芸娘不是一人前来,吹了一声口哨,唤出潜藏在寺庙周围的死士,冷声下令。

    “杀了他们。”

    死士听到命令,纷纷冲涌而出,从四面八方操着刀朝几人冲了过来。

    陆林几人到底在战场上身经百战,即使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也未临阵退缩过,但这群黑衣人招式狠辣,个个训练有素,明显不是普通的杀手。

    三人将吓得面色惨白的芸娘和陈志牢牢护在身后,边战边退,奋力抵挡着黑衣人凶猛的攻势,一面应敌一面又要顾忌芸娘两人的安危,时间一长,难免有些分身乏术力不从心。

    “两位大哥,带他们两人先走,我来垫后。”

    一番苦战后,空气弥漫起一股腥腻的血腥味,三人手臂胸前均不同程度被暗器划伤,陆林见这样下去,他们只怕谁都走不了,出声道:

    “不行,要走一起走。”

    就在几人僵持不下时,耳畔突然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顿时,双方皆停止了打斗,不约而同向身后望去。

    不远处,尘土飞扬。一行披甲执锐的官兵朝这边疾驰了过来。

    黑衣人眯眸抬起头望向马背上的那抹白色身影,神色勃然一变。

    “不必管那几人,先杀了那女人。”

    围在芸娘不远处的几个黑衣人听到命令,迅速移易位置,纷纷抬手将袖中的暗器对准芸娘,按下开关。

    暗器从四面八方飞来,大部分的暗器被一旁的陆林挥剑击落,仍有小部分防不胜防飞向了芸娘。

    “危险,娘子,快躲开。”

    同在一旁闪避暗器的陈志瞳孔一缩,眼疾手快径直挡在了芸娘身前。

    陈志被飞来的暗器击中,眼前发黑,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倒去。

    芸娘见状,五内俱崩,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双膝跪地,手忙脚乱将陈志抱在怀中,不住用手拭去陈志嘴角溢出的鲜血,泣不成声。

    “夫君,夫君,你怎么样?别吓我。”

    “娘子,你没受伤吧。”陈志奄奄一息地询问芸娘。

    飞来的暗器尽数被陈志用身躯挡住了,芸娘摇摇头,手忙脚乱抱住怀中的人。

    “夫君,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回去找大夫。”

    “娘子,我不行了,他们给我喂了毒药。”

    芸娘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怀中的陈志出声阻止。

    “娘子,承蒙不弃,这辈子有幸能同你结为夫妻,是我的福气,下辈子…仍能盼与娘子再续前缘,共携白头。”

    芸娘一边流泪懊悔,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夫君,是我害了你。”

    “娘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陈志声音渐渐弱下去,不舍地阖上了眼睛。

    “夫君…”

    芸娘在原地悔恨地抱着陈志的尸体痛哭出声。

    陆林冲上前,杀掉那几个朝陈志发射暗器的死士,将芸娘护在身后。

    黑衣人正欲就此罢手,带人撤退。

    谢淮在探子的领道下带着禁军赶到。

    禁军里三层外三层举起武器将在场的人围的密不透风。

    为首的禁军斥喝道:“放下武器。”

    陆林望着面前严阵以待的禁军,审时度势放下手中的武器。

    黑衣人置若罔闻,却未束手就擒放下武器,反而打算孤注一掷负隅顽抗到底。

    谢淮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打量着在场的人,寡淡的目光先从离得最近的陆林几人身上扫过,瞥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一脸生无可恋的芸娘,最后落在黑衣人身上。欲将黑衣人拿下后,全部带回大理寺审问,慢斯条理道:

    “尽量留活口。”

    黑衣人先前经历过一场大战,此刻同禁军又对上,无疑以卵击石,没几个回合,便相继被擒。

    一辆马车急速驶来,在众人面前缓缓停下。

    沈皎踩着马凳,在翠蕊的搀扶下从车中走出来,望着死去的陈志,一言不发款步到芸娘身前,面色沉重地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芸娘身上,抬头看向谢淮。

    “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可否通融一下,先让我这表姐将夫君带回城中安葬。”

    谢淮打量着沈皎,对于沈皎这个突然出现的“表妹”,视线停留在沈皎的动作上,并未出声让人阻止。

    沈皎来的路上听城中人都在议论禁军出城抓逃犯的事,为了不让人对自己的身份生疑,便提前想好了措辞,冒充自己是芸娘最近进城探亲的表妹。

    案子还未水落石出,谢淮漠然道:

    “尸体得先带回府衙,仵作验尸之后,方才能让亲属带回,芸娘事牵三桩命案,需得回到大理寺接受讯问。”

    这般虽说有些不近人情,却也是正常的办案流程。

    “那便辛苦大人,让人将我这表姐夫带回城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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