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皎探问到消息:“多谢大人。”
芸娘抵死不肯认罪,韩庆因狱卒在场,终究未敢下死手,他欲灭杀手的口,走进牢房,却见牢房内空无一人。询问狱卒,狱卒也不知里面关押的人去了何处,未回大理寺,径直惶然奔向丞相府。
“相爷,人被转移了。”
韩丞夷然自若地抿了一口茶,目光迸射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冷意。
这些死士皆是从昔日边境逃难的流民中挑选出的,既命贱又易掌控,只需抛给他们两贯铜钱,这群饥肠辘辘的人便伏地磕头,将他奉作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豢养死士虽非谋逆大罪,但若别庄被寻到,其中的秘密一旦泄露,让谢淮瞧出端倪,这些年的心血和规划必将付之东流,如此便得不偿失了。
韩庆声音颤抖,心中恐慌不已:“相爷,接下来该如何?”
“慌什么?”韩丞申饬一声。
他和谢淮二人在殿外冷脸相对之态,已算是撕破脸皮,换作别的官员,抓进狱中,严刑逼供一番,随意安个罪名,杀了便也罢了,但谢淮不同,以景惠帝对他的宠爱程度,即使谢淮真犯了什么事儿,也只会小惩大诫一下,他摩挲着手中的笔,冷静道:“你先回去继续审案,暗中寻找密信的下落,让那芸娘认罪,莫让人抓到什么把柄。”
谢淮回到府中,换了一身月白色常服,坐着马车,通衢越巷,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宅院前。
门口的暗卫看到马车上国公府独有的徽记,恭敬地对着从马车上下来的谢淮行礼:“世子。”
谢淮:“人怎么样了?”
“人在宅子里关着,宅子四周都有人看守,未发生什么意外。”
黑衣杀手是抓捕黑衣人的关键线索,在韩庆进入大理寺之前,谢淮已秘密将人从狱中转移到了这座宅院内。
谢淮进屋后,还未开口,里面那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红着眼眶,突然跪在了他面前
“大人,我任务失败,那些人定不会放过我妹妹,我妹妹今年才五岁,还是个孩子,只要您能帮我救出妹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谢淮沉声道:“本官可以答应帮你救妹妹。但你得带本官去抓捕凶犯。 ”
“好,好,我带您去。”听到谢淮应下,男子从地上起身,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庭院内,寒风骤起,天色突暗。
翠蕊抬起头,见空中阴云密布,好似有雨将至,熬好药后,端进屋中,阖上门窗。
“姑娘,该喝药了。”
沈皎咳嗽一声,听着屋外呼啸而过的风声,放下手中的兵书,伸手接过翠蕊递来的药,仰头咽下又苦又涩的药汁。
“姑娘,你说大理寺能抓到凶手吗?”翠蕊忍不住问道。
沈皎呷了口水,冲淡喉间的涩意,执起帕子,轻轻拭去唇上的药汁,也说不准,茫然地摇了摇头。
幕后之人阴狠狡猾,未能灭掉芸娘的口,想必还会找机会,大理寺若想抓到那日出现在破庙的黑衣杀手,只怕困难重重。
黑云压顶,一场瓢泼大雨悄然而至。
一行人骑着马在官道上驰骋,脱离官道后,又继续冒雨前行了约摸一个时辰。
“到了,大人,前边的别庄就是他们的藏身之处。”
谢淮闻言,勒住缰绳,眯眸望向不远处辽阔的庄院。别庄远离官道,四周童山濯濯,荒无人烟,连飞禽走兽也极为少见,若不是有人引路,要找到具体位置,怕是要花费一番功夫。
暗卫们纷纷下马,迅速上前将别庄团团围住。
众人穿着蓑衣立在别庄前,雨中飘来一股血腥味,因着下雨,血腥味虽被雨水冲淡了许多,但仔细一些依然能嗅到。
男子察觉到异样,冲上前一下又一下心急火燎地砸着门。
“开门,快开门。”
门久久未开,谢淮让暗卫用轻功从墙下翻入,将门闩取下,在门打开后,步入庄院内。
院中的血腥气味更浓郁,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场面惨不忍睹,既有死士的也有穿着麻衣的稚童和妇孺。
谢淮俯下身,就近查看尸体身上的伤口,随后挺身下令:“在别庄周围搜,凶手行凶不久,下着雨,应该还未跑远。去屋里看看还有没有生还的人。”
“是。”
暗卫闻令,忙分头去了。
天渐渐擦黑儿,暗卫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将从别庄内搜到的所有东西都从屋内搬了出来。
“世子,凶手剑剑致命没留手,皆是奔着要这些人性命去的,别庄内没有发现生还的人,属下还发现,屋内有打斗和烧毁东西的痕迹。”
谢淮放下手中的砷青铜,淡淡道:“我知道了。”
滂沱大雨中,黑衣人带着几个死士,艰难的在崇山峻岭中跋涉。
其中的一个死士见雨越来越大,道:“首领雨太大了,我们还是先寻个地方避避,等雨停了再去矿地。”
“不行,主人吩咐必须在明早之前赶到矿地,别庄已经暴露了,这条路是去往矿地和出山的必经之路,很有可能会有人追来,不能掉以轻心。”
几人说话间,耳畔隐隐绰绰响起一阵马蹄声。
“不好,快走。”
几人纵使警觉性再强,竭力狂奔,也比不上马的速度,没一会便被追上了。
暗卫们一路循着地上的脚印追上来,将几人围住。
为首的暗卫叮嘱道:“小心他们服毒自尽,他们牙里藏着毒药,世子要活的。”
“是。”
几人先前经过一场大战,又在山中冒雨徒行,体力损耗大半,很快便落了下风,被抓住了。
暗卫制伏几人后,为防止几人服毒自尽,径直劈手打晕了几人。
别庄内,男子抱着一瘦弱女童的尸体,双眸赤红,悲恸欲绝。
谢淮命人将地上的东西搬回去,走到男子身侧,地上的女童手中握着一只草编的蚂蚱,已没了气息,平静道:“节哀。”
男子眸中浮出一抹绝望,一不做二不休,手疾眼快地捡起地上的武器,出其不意挟制住谢淮。
一旁的暗卫见状,呼吸一滞,纷纷拔出武器,围住男子,怒斥出声:“放开世子。”
谢淮敛眸望着横在脖颈前的锋利刀刃,临危不惧,似是知晓眼前的人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出言规劝:“你现在莽撞前去,非但杀不了凶手,反而只会白白去送死。”
男子悲痛的面容瞬时变得狰狞起来,理智已被仇恨吞噬,克制力道,将刀往前压了压,无视谢淮的劝说。
“大人,我能看出来您和那些只会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不一样,您只要告诉我凶手是谁,其他的事无需您操心。”
谢淮正欲启唇,庄外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众人目光皆齐齐望向院门的方向。
暗卫将几人抬进来,粗鲁地扔在地上。
“世子,幸不辱命,凶手抓到了。”
男子望向地上的黑衣人,认出几人,移开横在谢淮颈前的刀,不管不顾地提剑上前,便要杀了几人为他妹妹偿命。
谢淮见状,下令阻挠:“拦住他。”
暗卫们站成一列,拦住男子,不让男子继续往前。
谢淮沉声道:“这几人按大周律法,已是死罪,你杀了他们,会让自己罪上加罪,加上先前杀人未遂的罪名,便再无翻案的机会。”
男子理智回笼,放下手中的刀,诧异地望着谢淮。
谢淮不再看面前的人,未计较方才之事,吩咐将几人绑起来,待雨停后,再让暗卫们在庄院前的空地上凿好坑,将院内的尸体尽数安葬。
韩菀忖度一番,此案与韩父应有莫大的关系,将佛经装入木匣内:“沉嫣,你差人去告诉父亲,就说我长时间未见父亲,甚是想念,请他进宫一趟。”
“是,娘娘。”
沉嫣唤来宫人,吩咐她前去尚书府传话。
一道身影在柱子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宫人刚一走,悄无声息地飞奔到凤栖宫,将这个消息告知给面前的女子。
“娘娘,奴才亲耳听到,那宫人出宫去尚书府了。”
女子生了一张尽态极妍的脸,身着鸾鸟朝凰衣,慵懒地倚在贵妃椅上,从盘中伸手捻起一颗宫女剥好的荔枝,闻言,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哦?可听到那宫人为何去了尚书府?”
小宫女颤颤巍巍道:“奴才离得太远,没听到。”
女子命身旁的贴身嬷嬷塞给她一锭银子,挥了挥手,让面前的人退下。
周嬷嬷上前道:“贵妃娘娘,虽说这些日子,陛下都宿在您这里,但淑妃娘娘背后有韩相的支持,还是不得不防。”
“怕什么?”万贵妃语露不屑,未把韩莞放在眼里,将荔枝放入口中,不以为然道:“听说韩莞昨日为了个宫女去紫宸殿求见陛下,陛下连见都未见她。”
“话虽如此,近日朝臣一直在奏请陛下立后之事,大人也在朝中为您奔走,在这节骨眼上,若出了差错,那便前功尽弃了。”
万贵妃漫不经心道:“既入了这宫中,便再也不是为自己而活,本宫不会再心慈手软让韩莞有任何翻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