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云消雨散,已至掌灯时分,暖意扑面,屋中的炭火惹得人昏昏欲睡。

    翠蕊将汤婆子塞入铺好的被褥中,困意来袭,伸腰打了个哈欠:“姑娘,该安歇了。”

    沈皎端坐在窗前,毫无睡意,借着烛光,手中捧着那本简断编残的兵书,目不转睛地将书轻轻掀过一页:“我不困,你先去睡吧。”

    翠蕊正欲回屋歇息,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登时睡意全无,警惕地望向门口,镇定道:“谁?”

    “是我,翠蕊姑娘。”

    来人自报家门,翠蕊压下心中震惊,听到陆林的声音,这才打消戒心,踱步上前打开门。

    沈皎听见院中两人的交谈声,疑云满腹,不知谢淮为何忽地将陆林放了回来。

    待陆林携着一股寒气推开门走进屋中,她收回思绪放下手,先让翠蕊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

    陆林饮了几口茶,驱走身上一路沾上的寒意:“姑娘,谢世子抓到了杀死王振和芸娘的凶手,便将我们几人都放了,两位大哥回去前,让我转告姑娘若日后仍有需要他们之处,尽管吩咐便是。”

    沈皎未料到,谢淮居然真的抓住了凶手,闻言,心中不胜感激,自她父亲离世后,合州军中许多人对朝廷深感失望,不愿再为这腐朽的朝廷卖命,纷纷解甲归田,另一些人则因生计所迫,无奈接受了朝廷的收编,致使合州军成了一盘散沙,对于两人的恩情,她无以为报,只能待日后再寻机会报答。

    “你先回屋休息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是,姑娘。”

    三人能平安从狱中出来,已是万幸,陆林离开后,沈皎眉眼间的忧愁并未散去,反而更深了些许。

    翠蕊困惑不解,凶手已被擒获,芸娘也有救了,按理说沈皎应该满心欢喜才是,可此刻望着她眉头深锁、忧心忡忡的模样,心底却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你怎么了?”

    沈皎听出翠蕊话中的关切:“我没事。”

    黑衣人被抓到,固然是好事,但韩庆有人在朝中相助,却并不容易对付。

    暮色四合中,韩莞让宫人点上灯,不多时,耳畔响起一阵脚步声。

    来人携着漆盒,姗姗来迟,踱步进宫中,恭敬地行礼:“臣拜见娘娘。”

    韩莞出声让宫人赐座,屏退里外的宫人。

    韩庆将漆盒递给沉嫣,在椅子上坐下,嘘寒问暖道:“娘娘在宫中可好?”

    自韩莞进宫后,两人的父女关系便一度闹得极僵,这次有可能会成为两人之间缓和关系的一个契机,韩庆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喜色。

    “劳烦父亲大人挂念,女儿一切安好,女儿唤父亲来是想问父亲一件事,父亲可与那些杀死芸娘夫君的黑衣人有关?”韩莞语带试探,旁敲侧击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

    韩庆今日在街巷听到众人的议论,以韩莞的聪慧,一旦露出马脚,定会让她察觉跷蹊:“为父奉旨督办此案,那些黑衣人为父如何会相识,娘娘识得此妇人?”

    韩莞虽性子淡泊,久居宫中,但不代表她真的不闻世事,她深知她这个父亲,为了权势一向不择手段,自然不信这一番饰词,并未说穿,将她与芸娘的关系道明:“女儿与芸娘乃是金兰契友,想让父亲行个方便,为她的案子多尽些心。”

    韩庆挖空心思想灭芸娘的口,自是不可能应下,佯装情真意切道:“陛下下旨严查此案,芸娘犯下命案,证据确凿,此案为父也是有心无力。”

    韩莞闻言,彻底心灰意冷,本以为这几年过去,面前之人会抚躬自问,悬崖勒马,没想到再见他还是如此顽钝固执,甚至到黑白不分的地步。

    “父亲,当真要这般一错再错?”

    见面前的人默不作声,她乘机宣泄出心中的怨恨与不满,索性将话说开。

    “当年,父亲为平步青云,不顾我意愿,以性命相逼强迫我入宫之时,也是这般"不通情理",芸娘之事我不会再让步,若父亲执意如此,那便休怪我不顾念父女之情。”

    韩庆见韩菀为护芸娘,不惜要同他断绝关系,面上满是失望与愤怒。

    “你为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竟要与血浓于水的父亲翻脸?”

    韩莞无力地哽着声音:“在永州时,父亲便教导我做人要坦荡无愧于心,如今,父亲却将这些全忘了…”

    韩庆已经回不了头,也不能回头,无情打断韩莞的话:“臣还是那句话,此案臣爱莫能助。娘娘若非要相帮外人,日后便就当没我这个父亲吧。”

    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沉嫣见韩庆拂衣而去,心急如焚地走进宫中。

    “娘娘,您没事吧?”

    韩菀平复心情:“我没事。”

    沉嫣欲移开漆盒倒杯茶水让韩莞缓缓,鼻尖却涌入一股桂花香。

    “娘娘,味道好香呀。”

    韩莞目光落在桌上的漆盒上,走近打开一看,漆盒里摆放着一碟糕点。

    “娘娘,我记得您以前最喜欢吃这家师傅做的桂花糕了。”

    暖酥坊的师傅做桂花糕的手艺在京中一绝,沉嫣曾出宫给韩菀买过几次,每次去坊前都人如潮涌,要等很长时间。

    漆盒里的桂花糕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韩菀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一行人沿着山路,马不停蹄,终于在宵禁前赶回了城里。

    回到大理寺,谢淮让狱卒将三人单独关押起来,换下被雨水打湿的衣衫,打算夜审几人。

    两人为了混口饭吃才答应成为死士,本就极为贪生怕死,听到谢淮要让狱卒动大刑,当即吓得魂飞魄散什么都招了。

    黑衣人收到飞鸽传书,别庄的位置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为绝后患,欲杀掉里面的老弱妇孺灭口,未承想,计划泄露,随后遭到一些有亲属的死士的殊死抵抗,双方发生了一场血战,他们杀死反抗的死士和庄里的老弱妇孺完成任务后打算去矿地,不料,在前往矿地的途中却被追上擒住了。

    鞭子接连落下,黑衣人忍着身上火烧般的疼痛,硬是咬牙一言不发。

    谢淮见面前的人如此忠心耿耿,握着手中的砷青铜,冷声道:“你的主子若知道你落在了我手里,你猜他会怎么做?是想办法灭了你的口,还是会派人来救你?”

    一枚废弃的棋子,没了用处。韩丞是个怎样的人,又会怎么选,两人心知肚明。

    黑衣人抬起头,嘴唇翕动,似是有话要说。

    韩丞挥挥手让狱卒暂且退下,问道:“芸娘交给你的那封密信在哪?你和韩丞私底下又在谋划什么?”

    黑衣人虽不知芸娘将信交给了谁,但眼下看来,信并未落到大理寺手里,谢淮没拿到信,就无法指证韩丞,他就可以混淆视听:“信被我藏到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谁说我的主子是韩相。谢世子聪明绝顶既能找到别庄,不妨猜猜看我们在谋划什么?”

    “你想替你的主子掩盖罪行?”谢淮一语道破黑衣人的心思。

    黑衣人冷笑一声,直视着谢淮:“掩盖罪行,我已无生路,横竖皆是一死,谢世子还是勿要在我身上白费心机了。”

    黑衣人不似其他几人,软硬不吃,再审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谢淮让狱卒将人押回大牢,离开了狱中。

    翌日,沈皎早早便起来了,洗漱完毕,用过早饭,便让陆林去打探有关韩庆的消息。

    晌午后,陆林打探消息归来。

    “韩庆女儿在宫中为妃?”

    “是,是当今的淑妃娘娘。”陆林答道。

    “淑妃娘娘,姑娘,那岂不是那日的…”翠蕊想起韩莞,没再往下说。

    沈皎垂下头,眉头瞬间拢成一团,也很诧异,韩莞对她有恩,那日在宫门口若不是韩莞派沉嫣救了她们,她们估计性命难保。

    “小姐,我看淑妃娘娘也不像不讲理之人,若真不讲理,就不会为芸娘的案子去求陛下,说出那番话了。”翠蕊道。

    “我也期望如此,但我们要对付的人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此案一旦坐实,便是死罪,她又怎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生父亲去死。”沈皎内心也不愿同韩莞为敌,恩将仇报,可韩莞若坚定地站在她父亲那边,她也只能如此了。

    看守矿地的死士前去接应黑衣人,没等到人,将消息传回了丞相府,晨光熹微中,韩庆就被韩丞派人唤到了丞相府。

    韩庆进到屋内见韩丞面色凝重,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浮上一抹不好的预感:“相爷,出何事了?”

    “别庄被谢淮发现了,早上死士传来消息,阿五没去矿地。”

    韩庆顿时心惊胆战起来,没去矿地,十之八九是被抓了,谢淮追查此案追查得紧,圣上本就多疑,密信还未找到,芸娘这个心腹大患也未能除掉,若阿五熬不住酷刑,供出些什么,谢淮寻到证据,一纸奏折告到御前,后果不堪设想:“那…那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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