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小时候,总在田间听人说离婚多难看,女人要忍着些,以图婚姻长长久久;又说年纪大的女人没人要,二婚更是难上加难。

    我以为,大家都这么说,便一定是对的。

    可原来,这并不绝对。

    婆婆改嫁的那家待婆婆极好,于辉去看过一次,于辉说,也许,那才是母亲想要的生活。

    婆婆走的时候和我说,“女人不要太委曲求全,要泼一些才能镇住家宅,男人,好的话是锦上添花,不好,就要丢。”

    当时,我为数不多的文化水平,不太支持我理解这段话。

    还在疑惑婆婆是在提点我不要太顺着公公,还是不要太顺着于辉。

    当时的我,对婆婆说的话半信半疑。

    现在的我,逐字逐句分析。

    婆婆走后,公公没有再娶,家里做决策的人成了我。

    公公依旧当甩手掌柜,只想行他的医,看他的风水,还有,喝他的酒,于辉则是,好,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于家在队里一应事都是我出面,开垦田地,开荒种菜,哪家的地,哪家的山。

    我不泼一些,在队里肯定事事受欺负。

    不过好在于辉虽然面了一些,但凡事都支持我,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不至于要丢。

    加上公公这些年在村里治病救人,替人看风水改屋势,过年还帮人写对联,大家因此都给着我几分面子。

    公公也有用,不至于丢。

    公公看病,也会让家里时不时就会有一些额外收入,有些没钱的,则会送些鸡蛋什么的。

    这几年,我可以说过得很舒服,家里有两个劳动力,我不用出工,家里一切事宜都由我做主,过年回娘家,送了一些米啊肉的,于辉从不说什么。

    公公对此,也没说什么,和婆婆离婚后,公公很少和我交流,喝酒上,我以儿媳的身份,委婉地劝。

    公公说,“老子就这点爱好了,别管了。”

    我,“……”好吧。

    只是,我忽然开始怀疑起公公的医术了。

    于辉怔然,“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理直气壮地问他,“医术高的人,不知道喝大酒伤身吗,为何不克制?”

    于辉没反驳,只默默跟我讲了一个故事。

    公公原本是药厂的学徒,年轻的时候喜欢到处跑,不知道从哪里结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人,也乱七八糟的学了很多东西,比如医术,比如算命,比如风水。

    一开始找公公看病的人并不多,大家只一起做事的时候会喜欢带着他,毕竟他懂一点医术,一些小的跌打损伤,头疼脑热的能及时处理,时间久了,大家才渐渐发现他确实有些本事,一些小病都能药到病除。

    但这还只能算是村里小有名气的赤脚医生,知道有一年,那时,公公婆婆还没离婚,从很远的外村忽然来了一帮人,抬着一个病得奄奄一息的病人,来了他家。

    说是一个算命的瞎子给他们指的路,让公公救命。

    抬着的病人是那家人的大哥,生了重病,在大医院治不下去了,花钱如流水,医生也没给个准信,于是那家人耗不起,便抬回了家,已经开始找人算日子了。

    谁知请来的那个算命瞎子却说,人还有一线生机,告诉那家人找于家村一个叫于才胆的人,若那人没摇头,那就还有得救。

    那家人一咬牙,大哥还年轻,不如就死马当活马医地去试一试,总比人就这么没了好。

    于是几个弟弟找人,连夜就将人抬来了于家村。

    因为不认识,进村之后开始四处打听,勾起了村里人的好奇心,抬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找于医生,村里人一开始还以为是公公治坏了人,人是来算账的,不敢说,逼得兄弟几个跪下来哭着说,是来找人急救命的。

    村里人这才找到村长,带着人来了公公家里,那时于辉还很小,来的时候公公正被婆婆骂了一顿,一脸不服气地坐在院子重洗自己的衣服。

    看见浩浩汤汤来了一大堆人,手里的衣服都差点忘了搓。

    村长和公公说了个大概,公公才知道,原来是找他看病的。

    村里还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人面色苍白,气都没两口了,现在来治,怕是晚了,但人家言之凿凿地说有人告诉他们,公公能救。

    他们想着,那这不得来看看,说不定还能看见一针起死回生的奇迹。

    也有人害怕出事,村长也觉得不妥,劝公公不要接,万一死在村里,扯起皮来就很麻烦了,死者为大,很难全身而退。

    村长劝公公,不如就说没办法了,送人走。

    公公没说话,走到那人面前,摸了摸那人的脉,又看了看眼睛,沉思片刻后和那家人说,他可以试试,人放他这,他若是能救活大概三个月后可以通知他们来接人,公公比了一个数字,说拿不出来可以慢慢给,也可以用东西抵。

    若不能活,一周后大概就会通知他们来抬人,他分文不取。

    那家人面面相觑想了很久,同意了。

    村长原想再说些什么,公公告诉他,放心,他心里有数。

    于是那家人就这么回去了,原本想留一个人帮忙照顾,公公没同意,说要留就直接抬走。

    那家人没办法,都走了。

    在家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周,没来人通知,心里放下几分。

    那一周,村里也总有一些人,往公公家去,都被公公打发了出来,说病人需要静养,若非要赖着不走看,那到时候若是失败了,那家人怪罪下来,便与他一同去担这个责任。

    村里人赶忙撤了。

    一个月过去,那家人按耐不住,偷偷摸摸地跑过来看,结果看见自家大哥在帮公公切草药,身子虽瘦瘦弱弱的,但人已经有精神气了。

    那人连忙跑回家和家里人报喜,同时还差人送了一些钱和吃的过来,询问是否能回家养身体。

    公公摇头,说还没只好,草药什么的他必须每日根据病人的回复情况,调配不同的用量,若一定要回去,那他也不开药,后续出现问题复发,都不要再来找他。

    那人吓得赶忙走了,后面的三个月再没提过接人回去。

    再后来,三个月结束,人就这样生龙活虎地自己回去了。

    公公自那以后,名声就盛了起来。

    时常有外村人摸过来看病,村里人有什么个病痛的,也都找他,尤其有一种叫大脖子病的,公公很会治,草药方一开,坚持就能好。

    我不信,于辉便说,可以找村里任何一个人求证,他都是村里人和他说的,称赞他父亲有妙手回春之能。

    这一下,我对公公的敬畏之心直线上升。

    若是能学得一点半点的,日后田里收成若不好,也有个额外来处。

    于是我开始在公公治病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站在旁边看,公公并没说什么,有时还会故意说,是什么病,该用什么药,那些药山上有,长什么样,那些药要在药店买,怎么看质量好不好。

    听得我头昏脑胀,知识在脑子里乱飞。

    几天里能消化下来的,屈指可数。

    然而再过几天,就又记不全了。

    再后来,大儿子出生了,家里事忙了起来,婆婆在那边也早就生了孩子,无暇顾及,加上那边人有些看不起公公,于辉很少去走动。

    所以后来几年,除了于辉姐姐那边的亲戚,过年于辉走的多的亲戚,都是我这边的亲戚。

    五妹新婚,家里做生意的,忙得抽不开身,二弟结了婚,也来不了,唯有三妹来看我,她笑嘻嘻地坐在床边逗儿子。

    我问她,“日子过得怎么样吗,妹夫可还体贴?”

    她眉眼含笑地回答,“我很好,姐姐,我照着你选的标准找的,肯定过得和你一样好啦。”

    我讶然,“你照着于辉选的妹夫?”

    三妹点头,“对啊,姐姐的眼光肯定是不会错的。”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三妹结婚时,他看三妹夫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了,身材谈吐都很像。

    我有些担心,“三妹,你应该选你喜欢的,你觉得好的。”

    三妹害羞地低下头,“也是我喜欢的,我觉得,他很好。”

    我这才放下心来,忽然瞟见外面面对亲戚,有些手足无措的于辉,猛地想到一个大问题。

    我问三妹,“那妹夫做事有没有个主张,你向来没主张,若妹夫也没有,家里还不乱起来。”

    三妹一个劲地笑,笑够了才说,“姐姐,姐夫也是个有主张的人,只是碰上更厉害的姐姐,才会都听姐姐,妹妹我没有姐姐厉害,所以家里事一般都听他的,他挺好的。”

    我松下一口气,“那就好。”

    再后来,我生小儿子的时候,二弟和五妹过来了,四弟听他们说,在外面瞎闯,还是不愿回来,小弟在读书。

    三妹没有来,她和我差不多是同时怀的孕,生了一个女儿。

    我也想要个女儿。

    当时看着小儿子的脸,我有点想把他塞回去,让他去换一个。

    没多久,国家又实行计划生育,我不能再生了,我的女儿梦彻底破灭。

    ……

    两个壮小子,真是能吃能花,公公也开始多接一些诊。

    以前外村的求来,公公会推脱,说都是小病,他们本村的医生都能治,不必非他不可。

    现在来了就都会看,开方子,只是末了还是会说一句,下次小病,真没必要跑这么远来,舟车劳顿,伤身体。

    有一天,公公突然把我和于辉叫到一边,让我们俩以后他看病,都在他身旁看,还要认真学。

    我心虚地举手,“那个,我只读了四年级的书。”

    公公认真的眼神一下暗淡下来,整张脸都写满着一股扼腕痛惜之气。

    “那也得学,必须学。”

    于是,公公身边多了两个,抱着孩子的学徒。

    公公每每看完一个,还会在病人走后来时拷问我俩,可奈何文化实在不足,记名字就要花不少功夫,更别谈药理病理了,一问一个不吱声。

    于辉比我多一点文化,但不知道为什么也听不太懂,气得公公直叹气,要我没事多认认字,骂于辉没脑子。

    可能是亲生儿子,公公有时候气死了,还会骂于辉是死了的榆木脑袋,十窍缺心,开不了一点。

    吓得一旁的我赶紧缩着头,再多认几个字。

    骂了于辉,就不要骂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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