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完蛋了!
自从她说出殷缜两个字后,名字主人就不搭理她了!她都把远洋号扔水里来追他了,某人都没看她一眼!
殷缜快步走在前,印爅紧跟着他,寸步不离,于是殷缜走的更快,等到经过闹市,给集市街道上的人们呈现了这样的画面:
两个小孩在赛跑,跑在后面的小女孩时不时停下来买几样东西,然后风一样的去追跑在前面的黑衣服小男孩。把刚买的东西往他手里怼,一句话不说慢下脚步在他后面跑。
殷缜终于在怀里的物件堆的比他头高的时候停了下来。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名字?”他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来情绪。
“嗯……”印爅双手背在身后,鞋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地面,在殷缜目光扫来的时候迅速和他对上视线,乖巧的眨了眨。
“从一早、我没醒的时候就知道?”尾音上提,十分危险。
“是给你治疗的时候知道的……但是!但是认识了这么多天你竟然连真名都不肯告诉我!还是你有错在先!”
殷缜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印爅哪能依着他来?仗着殷缜现在无手可用一个箭步上去就强行捂嘴。
然后盯着殷缜开始输出:“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竟然整日想让我叫那么假的名字!我叫了好几天很迁就你啦,现在你竟然敢先发制人还要赌气不理人,那好啦我们现在一比一平干脆谁也没做对事情相互抵消掉好了,不准再提啦!听懂点头!”
殷缜将头小幅度点了下,印爅满意的放下手。
“那你——”
“嘘!”
“我——”
“嘘!!!”
捂嘴警告!
殷缜再次沉默,最后趁印爅不备,在她开房门的时候忽然开口:“我的记忆你都看啦?”
推门的手一顿。
殷缜看着印爅做贼心虚的样子,心下了然,道:“我知道了。”
“抵消……抵消!不许提了!”
“拿什么抵?”
“你手里抱着的一堆。”
“我不要这些,我想要了解你。”
印爅:……
在殷缜的央求下二人来了场促膝长谈,不知是印爅阅历太过丰富,还是她说故事能力太强,从早到晚的讲也没讲完。
在她讲述过程中,殷缜在一旁聚精会神的听着,时而还抛出疑问,大多时“候是对印爅的“光辉事迹”,比如用在捕鱼大赛里得了第一名啦,给翅膀折了的灵兽疗伤呀,发现神秘洞窟并标记为自己的秘密基地等等等等。
殷缜发自内心觉得她很厉害,印爅不念学堂,用她的话讲是“和学堂不太合得来”,但知识储备却很丰富,平日里解答他的问题就没有卡壳的。
而且和她走在街上,男女老少她几乎都认识,人缘好的不像话,但这放在印爅身上他又觉得很合理,人际交往对印爅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还有她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宫殿不住,要自己单建房子,印爅说是“融入族人生活 ,体察民情,而且这样显得独立些,离山也近方便采药”,总之印爅十分享受现在的生活,有事做,有书看,还有人陪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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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缜在印爅的陪同下将青翼族绕了个遍,接着完美进行了从侠客到书生的身份转变。
印爅无言的凝视着和书本昼夜难舍的殷缜,终于理解了当时伬溯的心情。
印爅善解人意,像伬溯不打扰她一样,她也不打扰殷缜。
但这天真的有急事!
“求求你啦,求求啦求求你去和我一起玩过家家好嘛,几乎全族的小朋友都在呢!”印爅双手合十做拜托状,软磨硬泡。
……过家家?不去。
殷缜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开口就想拒绝,印爅一看不好,不等他说话便加大力度恳求:“你不去我会很可怜哒——到时候没人陪我!到时候我会黯然神伤垂头丧气伤心欲绝郁郁寡欢最后偷偷抹泪哭的肝肠寸断!陪我去嘛!配我去嘛!去嘛!去嘛——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真的!”
没人陪她?骗鬼呢。不去。
殷缜何等铁石心肠,哪怕一旁的人情真意切,他也照拒。
“不去。”
印爅倒在一旁发出了低沉短促的一字“哦”,第一次求人以失败告终。她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冷心冷情的人,换了个语重心长的语调:“殷缜啊,再这样我可真的要收你书籍啦——”
“那也不去。”
很好,威逼利诱均不能行,这是个软硬不吃的人,印爅遗憾离场。
印爅离开后一炷香时间,殷缜就看不进去书了,他听到一阵轰隆隆的擂鼓声。
殷缜在这住了两月有余,从来没在青翼族听过这种鼓声,反倒在东临大陆听过,可是那是打仗的时候啊……
思至此,谁还看得进去书,殷缜朝着鼓声的方向走去,直直走到了两座城墙下,离近了,更觉鼓声喧天。
殷缜捂着耳朵,在思考昨天还是草坪的地方怎么一夜间多了两面墙。
两面墙还不相同,南面这座像是富有城池的城墙。
二者相对,中间有一大片空地,两座城墙下分别有两名“守卫”,守卫一见了他,各有一名撤离了岗位跑进对应的大门。
殷缜不是很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但总之不是他理解的战争就是了,转身欲走。
“留步!”两道声音从上方传来,重合在一起。
殷缜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两边城墙上多了两个人,他看见了熟悉的两张脸。
只见那站在南北面城墙上的,不是印爅和伬溯又是谁?
“你还是来了!”南面的城墙上印爅激动的冲他喊着,此刻她一身玄色轻甲,头戴金冠,青丝高束,眉眼间满是意气风发。
……不是说去过家家么,过的什么家啊这是?
“选我!选我!殷缜选我!”南面的印爅冲他招手,“选我我和你二分天下!”
两边城墙上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挤满了人,准确的说,一边挤满了人。
殷缜看着明显人数多于南边的伬溯所在的那座城墙,同时也看到了城墙上贴着的招募单。
北边写着:城主面试,俸禄增长依据贡献指标,初始俸禄为十株还魂草。
南面写着:俸禄按胜仗后战利品分配。
据说二人初始物资数量相同,还魂草相当于流通货币,那么依据二人城墙的豪奢程度,南边这位消耗了大量财力投入到基础设施建设之中。至于这句战利品分配,简直就是画大饼,南边城主明摆着打算空手套白狼,要是进了南边的门那可真是就业即失业,连基础的俸禄保障都没有。
殷缜抬脚就往北边走。
“喂喂,走反啦?我在这边!”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哦——我在这边!我在南边!南边!”
“给你机会不要是吧?不来就不来,有本事一直别来!待会儿可不要追悔莫及!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回头的话我对你走反方向这件事既往不咎。”
殷缜充耳不闻,跨进了北面城门。
“伬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可恶!你这个薄情寡义的人!待会等你栽我手里的时候可不要呼天喊地!”
印爅腾的一下子坐回她的豪华座椅中,喝了杯果汁,她都这样了竟然还有人不领情,喊的她口干舌燥的。
另一边殷缜和伬溯成功会面,殷缜立刻被委以重任,辅佐伬溯管理事务,人员刚调度完毕,对面就投来了一封战书。
言简意赅一字“战”。
印爅那边战甲备不备的齐都是回事,而且那边人少的可怜,殷缜想印爅真是想启动资金想疯了,选择在这时候开战。
于是,北边派出三十名“精锐”,个个身披轻甲,配备兵器,布阵而出。
毕竟是过家家用不着你死我活,轻甲是真,武器是假,也不用灵力,是否死亡由腕上手环明暗评定。
南边城门缓缓打开,也是全备轻甲——因为只出了印爅一人。
手撑在墙沿往下望的殷缜都怔住了,一人对三十人,还是城主亲征,这和把城池直接交出来有什么区别!况且他们这三十人里还有大孩子呢!
他还是太小瞧印爅,或者说印爅没在他面前展示过她的身手。
先是大将单挑,印爅仅用三招就将北方大将斩于马下。
印爅不等剩下的人投降与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斩了十个人,甚至叫人没看清她的动作。
倒不是为别的,主要是每个人身上都有初始财务,要是光留人钱就不够。
“投降者弃甲者,一概不杀!其余格杀勿论!”
一时间重物坠地声连成一片,印爅单枪匹马赢得人财两全。城门大开,甚至还挂上了红条,原住民们热烈欢迎城主带着一众新人归来,甚至还有几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女孩子扑到印爅身上抱她。
殷缜:……
伬溯:……
想投降但是直接被杀了的人:……
一盏茶功夫的交锋就让她从这边扯去了近二十人……肯定不能再打仗了,有印爅这仗打了也是白搭。
只得派使臣求和。
“有本事一直不来”的殷缜此刻百感交集,缓缓迈进南边大门,这边的建设确实好许多,除去印爅那副轻甲的开支还有那几件明显精巧的漂亮衣服,现在殷缜敢肯定,这边的钱是全部投入建设中了,印爅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局全靠抢。
印爅坐在主座,往椅子背一靠,一只脚脚踝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单手撑着头,旁边做了两排人,一半是殷缜在北边见过的熟面孔 ,中间一群人载歌载舞。
还开上庆功宴了……
印爅见他来,顿时一笑:“哟,这不殷缜殷使臣吗,什么风把您吹来啦?”
明知故问。
殷缜看她这一股轻浮劲儿,微微上前,想开口谈求和事宜。
印爅先发制人:“求和的事没得商量哈。”
说完起身,提着刀就往殷缜这边走。
殷缜:!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我看你居心叵测,袖里藏刀,不像是使臣,倒像是个要犯上作乱的刺客——”
他藏刀不就是怕弄得个又来无回吗!还有!到底怎么看到他藏刀的,往他袖子里放了只眼睛吗!
印爅举刀就劈,殷缜用求和书挡下一击后,随即抽出袖中白刃与印爅缠斗起来,一众舞者早就退至一旁生怕一个刀剑无眼被误伤。
殷缜恢复的很不错,平常和印爅疯玩也没懈怠修行,两个人打的有来有回,整个庆功宴上只听见兵戎交错之声。
“当啷”一声,殷缜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上凭空出现的绳子又看着搭在脖子上的那把刀,最后看向印爅,印爅冲他一挑眉:“后悔没,没选我?”
“哪来的……”
“可笑,我可是城主,有法器不是在正常不过了?我纡尊降贵的和你过两招不错了,应该上来就捆你。”
使臣求和失败,被关入大牢。
此后印爅率领众人,势如破竹,攻下北城,安置众人,使其各司其职,南北合一,城墙破除,伬溯也投诚最后当了辅佐官,大牢到最后也只有殷缜一人。
印爅毫不意外的获得此次过家家的胜利,为参与者颁发奖励。
之后丢下殷缜和伬溯和一众女伴走了。
殷缜手里攥着印爅以施舍之名给他的红色小鸟徽章,有些不安,语气也轻轻的:“她生气了吗?”
伬溯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小鸟,微笑着安慰他:“放心,印爅今天开心还来不及呢,这两天是缘花节,女孩子们早早就约上了她,现在她们估计是去做花冠了,明天还会有许多鲜花制品,今天你和我们一起去。”
伬溯的身后是一群男孩子,在他望过来的时候笑着和他打招呼。
伬溯一侧身,道:“走吧。”
“唉唉,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不是叫殷缜吗——你没听刚才印爅叫他?”
“问你了?欸殷缜,你和印爅什么关系啊?你们两个熟吗?印爅平常喜欢看什么书啊?明天印爅什么计划啊?什么!采药?这么危险她需不需要人保护啊?她生辰什么时候啊?唉唉——你去哪啊?怎么走那么快——等等我,你还没回答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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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翼族的体力真好。
整个下午,殷缜收了整整一大背篓的花,像是整个人从腰那里折成了两半,双脚飘忽。
下山的过程中遇到了独自而行的印爅,她头上带了红白花冠,头发不知被谁被编成了漂亮的辫子,上面镶着指甲盖大小的花朵,还换了件衣服,衣服的纱层层叠叠,五彩自她裙边袖角往上沿,染上原本素色的纹,像是在她脚边绽开的花,看到他们时,像花仙子一般提着裙子跑过来。
“小心些。”伬溯担心她裙角太长绊住脚,伸手去扶,手还没碰到人,脑袋上先多了个青蓝色的花冠,他笑道:“我还没看清样式呢就给我戴上啦?”
“好看的!你是不相信我的手艺还是不相信你的脸?”
她手中还有一个花冠,黑金色的,要知道,黑色的花很不好找,她可是提前好几天各方打听才找好了目标呢!
“愣着干什么,过来,我总拿东西手累断了怎么半?”
殷缜直愣愣的向前走,在印爅面前停下,印爅把花冠端端正正的放在殷缜头上,不忘夸自己:“唉呀,大小刚刚好,谁这么厉害编这么漂亮的花冠呀——”
她扬起笑意冲着后面的人们打了个招呼:“我们先行一步啦,明天见各位!”
他们三个走之后,人群开始讨论起来。
“怎么花冠还有殷缜一份……”
“前几天说印爅身边总跟着的黑衣服就是殷缜吧,我没看过伬溯穿黑衣 。”
“又没说上话,明天我一定和她说上话!”
“你明天不是要做鲜花饼吗,你邀请她品尝不就行了。”
“每次都有一大堆人让她吃这吃那的,我给她鲜花饼她撑着怎么办?还有万一她嫌我做的难吃怎么办?”
“你泡花茶吧要不,做饮品。”
印爅可不知道有人这么照顾她的胃,她带着伬溯和殷缜用留影石疯狂记录,她今天和女伴们出去就用掉了好些留影石。
看着留影石映在墙上的最终成像,难得三个人表情都很正常,立即做了备份,在殷缜和伬溯手里各赛了一块。
现在这块留影石还静静躺在镇安王殿下那时刻不离手的储物戒中专门放留影石的匣子里。
那是三块中仅剩的一块,其余两块在一场大火中化作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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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将近两年过去,殷缜走的时候印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本来想说句豁达的话什么“天涯若比邻”啦,还想提醒他“苟富贵,勿相忘”,结果一句话没说出来,伬溯也在一旁流泪,殷缜本来想说些离别话,这么一整哪里说的出来?不停的用帕子擦眼泪。
来送别的珞泠和凰沅见状只能一直安慰三个孩子,印爅拿着传讯牌泪眼婆娑的说要天天聊天,不管他什么时候发消息给她她一定第一时间回。
起初印爅说到做到,他们的传迅牌消息从未断过。
两个月后,无论殷缜发多少条消息,对面再也没回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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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的殷缜回到皇宫,举国轰动,一个早被断定死亡的皇子不仅活生生的回来了,还展现出了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强大灵力,很难不叫人震惊,一时间议论纷纷,殷缜的知名度上去了,再有人看他不顺眼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明目张胆的杀他了,虽说日子也不算好过,但众人起码的尊重有了,刁难少了,外加印爅这个心灵调解师,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直到两个月后印爅音信全无,通讯牌再未出现过一条新消息。
殷缜就要以为少时一别即为永别,终于在八年后闻到了那抹熟悉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