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

    “你是在担心我所以一直守着我吗?”

    吊着一条腿躺在院中树荫下乘凉的君厄半仰着头,言笑晏晏的看着拿剑站在不远处,闭目养神的沐怀尘

    站的笔直的少年就像一尊雕塑,他眼皮都未掀一下,只是在听到那人不厌其烦的询问里夹杂的欣喜时,忍不住还是硬邦邦的开口道:“你若死在灵山,我们不好交差”

    君厄并不失望沐怀尘的回答,反而十分兴奋他能够回应

    他一蛄蛹支起上半身,挪动身子就要把吊起来的左腿给拆下来,身子底下的躺椅吱呀作响,引得沐怀尘一睁眼就看到了他的高难度动作,“你这是作甚!”

    几步上前,就把君厄摁回了躺椅上

    可君厄却趁机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张平日里颇具攻击性的俊脸彻底柔和下来,眼睛里还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向上看着他:“我想离你近些,没事儿,死不了”

    言外之意,你不离我近些,我就只能自己挪过去了,总归你只需要保我不死好给魇都交差,所以也无需管我

    可他死死抓着沐怀尘手腕的那爪子却明显暴露了主人的内心

    这人的体温一向很高,和他无论四季都冰凉通透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每次被他触碰,都会有些异样的酥软

    沐怀尘不太适应这样接触,也有些抗拒自己的敏感,手腕轻挣了挣,却没挣开

    到底这还是个伤患,他不好动粗

    “你先松手,我就在此处……离你近些”

    再后来的事情沐怀尘也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次君厄的伤养了足足两月才逐渐恢复,期间虽仍有宵小来犯,并且能够潜入灵山内部的,都是极为棘手的货色,他们总有新的法子,突破灵山布下的护卫或是阵法,但在沐怀尘的保护下,即便是两败俱伤,他也没让君厄再添上一丝一毫的新伤

    最凶险的一次,一柄长刀横贯了他的整个胸腔,将他冲退了十余丈,最终刀尖停在了君厄的面前,不能再近毫厘

    他的热血淋了昏死过去的君厄一身,等到他再醒来时,君厄面上依旧沾染着血污,他下意识想去触碰,若是君厄又受伤了,他会觉得自己无能——那时就已经十分骄傲的剑尊不允许自己出现这样的失败——却又被异常沉默的少年捏住了手

    掌心被轻挠的触感一如那日在院中乘凉最后他挣不开他的桎梏时他得寸进尺捏到手心的那几下,那时他眼中只剩下他得逞的笑,很是夺目,现在他看不清他的脸,几下呼吸后便又沉沉睡去,所以没见到他眼底的阴霾与感伤

    从那以后,沐怀尘就再未听说过君厄有遇到什么危险,在继承权的争夺中岌岌可危的少年好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后来名扬天下无人不惧的少主琅尊

    他记得没过几年,整个魇都都被君厄血洗了一次,自此魇都再未有过什么内部争端,往后君厄都很爱带着他的那些鹰犬亲卫招摇过市,所到之处皆是铜墙铁壁,没有一丝危险可言,也是从那时起,他们之间开始疏远,在不知是什么原因的情况下,变得如死敌一般

    他思考过,也尝试过,但以他的性格注定做不出什么纠缠不清的事情,说他高傲也好,自负也罢,总之在界限划清之后,便都与他无关了

    体内灵气运转一周,如他所料,在君厄灵力的调和下,火毒的反噬几近于无

    这笔买卖倒是划算

    可他身上的恶兆又是从何而来?

    恶兆来源于杀障,按理说前世背负滔天血债的人转世之后从出生起便会病弱不堪恶鬼缠身,但君厄明显是近些年才被这些鬼怪缠上,莫不是被下了诅咒?

    沐怀尘想不通,但总归灵气换灵气,压制恶兆换疏解火毒,也算公平

    虽略有瓜葛,但也算不上私交

    ……

    灵山除去亲传弟子,无论内门外门,日常生活修行都会是在山谷的学宫内

    十年轮转,弟子们往来更替,若是在十年内成为那极少数考入内门的弟子,还可留下继续修行,等到修行圆满时,可以留在门内成为教习,也可结业归家,而灵山于北域除去本身有剑尊和几位尊者坐镇之外,奠定他不可撼动之根基的便是这遍布天下的学子

    平日外门弟子的课业修行,便是由门中教习传授,内门弟子则是由长老们定期教导,但学宫内每月都会有由长老或者掌门担任教习的大课,整个学宫的弟子们都可以前往听讲

    今日便是大课的日子,沐怀尘身体缓过劲后,便去到长崚峰想找仁荀,却被告知今日正好轮到掌门授课

    等行至学宫,因为是大课的日子,连宫内扫洒的弟子也会去听课,所以学宫四下反而变得少有人烟,这也省去了沐怀尘的一些麻烦

    他慢悠悠的晃着,经过内门弟子居住的那片竹林时,停下了脚步

    其实居云峰在徵宫建成他搬进去之前,是没有人住的,在刚来到灵山时,他就住在这片竹林中

    一片翠绿的竹节里,坐落着零星院落,微风拂过,竹叶间沙沙作响,让四通八达的小径上的斑驳日影也随之摇晃

    只远远看着,便是一片宁静祥和

    不自主的,沐怀尘传过密林,来到了几处院落前

    这里每个屋子都是前辈们自己从竹林里就地取材搭建而成,仍旧如十几年前一样,没什么华丽贵气的装饰,古朴而又整洁

    远远的看到自己曾经住过的院子,院内有些生活痕迹,想来是已经有新的弟子居住

    而当时和他一起住在此处的弟子们,应是也都已经离开

    本也只是因为重游故地所以想来瞧上一眼,看罢沐怀尘便打算转身离去,却忽然注意到了摆在一处长桌上的一堆背篓和包袱

    那应该是刚采买回来后搁置在此的,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蔬果零嘴,话本图册,最显眼的,是放在表面上的那几个蜜桃,并不是居云峰上漫山遍野的灵桃,只是最普通的果子

    那本该是极不起眼的一堆杂物,却让沐怀尘身形一顿

    如今的剑尊威名远扬让人谈之色变,但鲜有人知在他刚来灵山的时候,十二岁的小豆丁其实是所有同门口中的呆子

    他一介凡躯被人送入内门,年幼孱弱正是需要人精心呵护的年纪,却要和一众最低修为也是金丹的师兄师姐们共同修行

    再加之那时的他性格“内向”,又突逢巨变,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在内门的日子都过得十分困苦

    可能是某一次共同下山降妖,也可能是某次一起历练秘境,总归后来沐怀尘逐渐熟悉了这里,这里的人也逐渐熟悉了他

    第一次和师兄师姐们正式的交集,是一次轮值采买,他的院子里突然被送来了几颗蜜桃

    师姐素来是个温柔的人,也知道他不喜与人交流过多,放下背篓后只笑盈盈的说了声“上次下山见你还挺爱吃”便离开了

    第二日轮值的师兄来取器皿的时候,只发现了一只空篓,另外还有整整一壶后山需要挺过十个时辰千斤瀑布锻体之痛才能取到的灵泉

    自那之后,无论是哪个弟子下山采买,返程时,都会给住在竹林最东边儿那个院子里的小师弟捎上几颗蜜桃

    后来他离开这里,住进了徵宫,再后来,居云峰栽种了漫山的仙桃,他也不再能总是光顾这竹院,居云峰和学宫之间,终究还是隔太远了

    时过境迁,与他们相处的一些回忆他还能在此处看到些影子,但是他们本人,却不可能仍旧留在此处

    不再翻找脑海中为数不多的回忆,沐怀尘欲要就此离去,却察觉到一阵脚步声

    是个一身青衫的女子,身后还跟着几个有说有笑的男子和几个仆役,还离的稍远时,沐怀尘就认出了她,这让他有些意外

    那女子发现有人在此时也是一惊,等到发现是剑尊时,更是显得有些错愕,脚下步子都乱了几分

    但她最终在沐怀尘的注视下,缓缓走到了他面前,恭敬的垂首行礼道:“剑尊大人”

    跟在她身后的众人也都惶惶收敛了姿态,一同行礼

    一声“师姐”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沐怀尘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没人能看出他心中所想,常鸢见他半晌没有动静,又喊了一声:“大人?”

    沐怀尘的眉峰这才轻挑了一丝弧度,朝着常鸢点了点头

    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他们的服饰,是学宫教习统一的制式,而他们只是路过,待进到院中指挥仆役们将新添的采买物什放好,几人再返出来时,又齐刷刷的朝沐怀尘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此处

    小步快行的身影很快隐匿在竹林当中,沐怀尘又等了一会儿,才走了出来,此时几人已经彻底去了别处,不会再有和他碰上的机会

    但他却碰上像是一直在等他的燕河笑

    女子依旧是一袭红裙,抱臂斜倚在一旁,在她身下落了一圈儿的竹叶子,显然是她等着无聊时霍霍四周绿竹来的

    见他出来,她便一跃而下,来到了沐怀尘身旁,绕着他转了一圈,最后狐疑的上下瞅了瞅沐怀尘的脸色

    明明至始至终他都是同一表情从未变过,但燕河笑却依旧看出了一些端倪,一副还得是我的姿态,轻扫了扫沐怀尘肩上的落叶,随后用哄小孩儿的语气道:

    “我们小帅哥难过了?”

    她甚至还轻轻捏了捏沐怀尘的两颊

    沐怀尘堪堪躲开,十分冷淡的拍开了燕河笑还要继续作乱的双手,“别胡说八道”

    但燕河笑压根不会被他唬到:“你小子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方才跑走的那些教习,应当皆是当年与你一道在内门修习的弟子吧,你当初处决的那小魅魔毕竟做了人家那么多年的小师弟,即便你只是在履行刑堂首座的职责,他们会心有芥蒂也无可厚非,而且你现在是剑尊了,他们有些怕你也是正常”

    “看开点啦~”

    燕河笑拖着长音,绕道沐怀尘身后,把他推着往前送了几步

    “话说回来,你曾经还因那弟子而与君九澜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事儿保真吗?”

    “他后来毁你徵宫是不是为了泄愤”

    “你没被他趁机报复吧”

    “……”

    整整一路,燕河笑的八卦之心就没有落下过一刻,将这么些年所有想要打探的隐秘全都问了个遍

    沐怀尘权当听不见,只安静的跟在她身后,最后被带到了大课授课的正殿

    完成了仁荀交代的领路任务,燕河笑见这冰疙瘩实在是逗不动,便扔下他自己钻进了殿内,七拐八拐,一路笑着和每个站起身行礼的弟子们打招呼,最后找到了站在角落里的三长老雷忠

    “还是这呆子逗起来有趣”

    沐怀尘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三长老被燕河笑三言两语便说的面红耳赤,又将整个大殿扫视了一圈

    这地方能够容纳整个学宫的所有弟子,所以修建的十分庞大,弟子们三两人凑在一处,共同听着正中间的仁荀论道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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