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官兵正在穿衣服,脸上挂着得意的邪笑,赵锦戎怒满全身,当即一把长剑过去,贯穿其中一人心脏。
周禾谙已经来不及去看另外那人的慌张,颠簸着跑到躺着的人身边,解开身上的斗篷,跪下来给她盖上。
“三妹妹!”
地上的人面色苍白,脸上挂着许多血迹,左耳没了一半,头上插着一根长长的银簪,裸露的皮肤尽是乌青色,双手像断了杆的旗,无法抬起。
趁这间隙,赵锦戎已将另一人的双脚折断,拧了一直手,拔出血红的长剑抵在他的脖颈处。
“畜牲!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人是个贪生怕死的,见着赵锦戎的模样,高呼着求饶:
“大侠……大侠放我一条生路!我们……我们……我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对……”
赵锦戎不听他废话,声音更沉怒了些:
“你们是谁的人!?说!!”
剑划伤出一点血迹,男人越发抖的厉害:
“是平京楚家!!他们扣了我们的家人,让……让我们在路上把周家人都杀了!我们……”
不等他说完,赵锦戎的手一重,那人当场饮恨西北。
他握剑走到周禾谙身旁,想为地上的周禾月看伤。
周禾月双目无神,看着周禾谙的眼睛缓缓红起,见赵锦戎过来,身体一颤。
周禾谙抱着她:
“这是屿江的锦戎哥哥,别怕!”
周禾月悲从中来,哭着说:
“二姐姐,二嫂嫂他们,在后面……的大石脚,你救……他们,带……他们……走!”
周禾谙颤抖着声音:
“好,二姐姐带你们一起走,我们去屿江!”
周禾月边说边吐出血来,周禾谙立马将她侧过身:“三妹妹!!”
赵锦戎搭手上脉,才发现她的手腕有着很深的伤口,是手筋被挑了。
他还想去看其他的,但瞧着周禾月很抗拒,便没继续,而是让周禾谙查看。
周禾谙将斗篷往上掀了一些,看见血红的双腿还在流血,是很重的刀伤,脚踝处也被挑了筋。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对……不起!”
周禾月并没有怪她的意思,对她说:
“二姐姐,你……一定……要活着,为周家……报仇!我……我们来生,再做……姐……妹。”
她有气无力的说着,周禾谙也知道情况,没有说话。
“二姐姐,我知道……我……活不了了,可……是我……好痛,你……帮帮我……好吗?”
周禾谙用力摇着头,赵锦戎此时不好说话,便说:
“你……我去找其他人。”
周禾谙像是听不见,没有理会,沉浸在悲痛中。
赵锦戎落下几颗泪珠,转身去到外面,放一个哨箭。
原本守着秦鸾的四个人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互相对视后留下一人,其他三人则往周禾谙那边赶去。
与此同时,蔺醉疏也来到了秦鸾这里。
看到有人在,他翻身下马,先是询问:
“可是屿江赵家的?”
留下的人听着声音,不敢确定来人目的,很是警惕的站在秦鸾身前:
“来者何人?!”
蔺醉疏走进一些,拱手道:
“平京蔺府蔺醉疏。”
平京的蔺府?
“原来是太傅家的大公子,久仰了。不知大公子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蔺醉疏说明来意:
“自平京护送周家的是我们的人,月前忽然失联,殿下着我来查看情况。”
说这话时他已走到两人身边,看见地上躺着的人,目光一颤:
“周大嫂嫂?!”
男子并无其他动作,语气很冷:
“人已经去了。”
蔺醉疏惊愕:
“怎会如此?!”
男子答:
“我们来时正遇上那两个杂碎追赶,不过已经被我们杀了。公子是平京人,你们的人是我们杀的,你如今该回京禀告去!”
蔺醉疏没说话,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在秦鸾身上:
“对不起,我来晚了!”
秦家世代簪缨,与蔺家素有来往,幼时秦鸾会给他送家里珍藏的书籍。
后来她嫁与周禾璆,因着周蔺两家的关系就不再来往。但那只是表面上做给别人看的,实际上,他们的关系依旧在着。
他有些哽咽,似乎是愧疚。
然而男子并不信他,毕竟他才说了,那些个官兵是他们的人。
“大公子也别在这儿假惺惺的,这周大夫人可是被你们的人害死的!!”
蔺醉疏往前去,走向远处的尸体,捻着刚拿出来的火折子仔细看了看后,摇头道
“这不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应该已经被杀了。”
男子略显怀疑:
“那你怎么知道在这儿?!”
蔺醉疏宕机:
“我看见你们的信号了。”
男子尴尬,瘪了瘪嘴:
“好吧!”
蔺醉疏起身,想起刚才天空重新响起的信号,转头说:
“劳烦公子守着,我过去看看。”
另一边,赵锦戎已经找到周禾月说的大石脚,正巧听到一阵痛苦的喘息声,还有孩子啼哭。
他记得周家这两个弟媳几乎是同时有孕的,刚才的秦鸾看着是刚刚生产完,难不成,周二弟媳也要生了!?
这个想法促使他加快步伐,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着,来到几人面前。
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和一个挺着大肚的妇人,怀里还有一个用衣裳包裹着的婴儿。
他们看到来人,无一不被吓到。
赵锦戎意识到问题,从腰间扯下那枚雕刻着竹叶的月牙玉佩,连忙解释:
“别怕,我是屿江赵家赵锦戎,你们的表哥!!”
这玉佩是赵家专有,周家人应该都知道。
三人将信将疑,有些犹豫。
赵锦戎顾不得许多,随即把郑凫灵怀里的孩子抱过来递给旁边的周禾雲,再将火折子递给周禾曦:
“再忍忍,我们去城里找稳婆!!”
说着,她抱起郑凫灵,叫上周禾雲和周禾曦。
“跟我走!”
赵锦戎身上有剑,若是坏人早就动手,不至于浪费口舌说这些,故而,几人也是信了,紧接着跟是赵锦戎往山洞走。可才动了几步,赵锦戎忽然停下来,抽出一只手,放了个哨箭,并做好方向记号,换个方向往城里去。
信号响起时,这边的三个人刚刚来到山洞。
看见洞内的狼藉,他们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周禾谙抱着怀里的人渐渐失了哭声,手里拿出一把匕首,狠狠朝怀里的人刺去。
匕首刺破胸膛,喷出温热的鲜血。
三人不知所以,满脸疑惑,但她是周禾谙,赵锦戎又不在,他们不敢说什么。
周禾谙悲伤过度,直接晕了。等这三人上去看她时才发现她怀里的周禾月。
那种凄惨状,至今仅见。
所以他们知道周禾谙为何会对那人拔刀了。谁都知道,那样的情况,是活不了的,周禾谙动手,是为了帮她解脱。
“到城里找辆车,等公子命令。我先带二小姐去找公子。”
其中一人抱起周禾谙,朝刚才信号发出的方向去。
余下那两人中的一人则蹲下身,解开身上不算厚重的斗篷,给周禾月裹上,然后说了一句:
“得罪,小姐!”
他们带着周禾月,一步步往秦鸾那边去。
正是这时,蔺醉疏过来了。
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了个火把举着。
看到有人抱着过来,又迅速下马,上前询问:
“我是平京蔺家蔺醉疏!公子可是抱着周家小姐吗?!”
目光一直放在周禾月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儿让他感觉到了窒息。
男子警惕的停下来:
“蔺公子半夜三更的跑来,是想看周家有没有死绝了吗?!”
蔺家和周家是死对头,这一点人人皆知。
不过……
“公子误会!我只是想……”
救他们。
晚了。
他收住口,十分愧疚的鞠了一躬:
“是我们的错。”
男子没有搭理他,径直走过,路过他时,才想起了什么:
“你也不必再找,周家人,会由赵家会带回屿江!”
蔺醉疏不好说话,但既然他这样说,赵家人应该已经找到其他几个了。
有他们在,周家人多少有个好归处。
那……周禾谙……
“敢问公子!周二小姐可找到了?!”
男子不答,继续往前。
蔺醉疏倍感失落,一抬眼,瞧见不远处还亮着一些火光的山洞,颤颤巍巍的起身,跑了进去。
里面一片狼藉,衣服碎片撕的到处都是,还有那两具死透了的尸体,衣衫不整。
他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周家辈出美人,流放之后就是怕发生这种事才让自己信得过的人一路跟随,后来又有赵家人参与,才得以平安。
然而平京一变,竟然还是无法逃脱。
早知如此,就该在菱南与赵家联手救下他们,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样!!
他很不情愿的靠近那两具尸体,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什么都没有。
他失落的离开,朝着原路返回。等回到刚才的地方,赵家的人已经不在,秦鸾和周禾月也被带走。
地上还有血痕,那是最醒目的存在。
看着那些红的发烫的血迹,蔺醉疏愣了好久。
是否,也是我蔺家的结局?
不知为何要冒出这么个可怕的想法。
他策马离开,来到城门口,大门已然关闭。
他是偷偷来的,没有皇令,不好叫开城门。
且行路多日,他也疲乏,索性在城外烤火,等次日门开。
第二日,城门大开,他才进了城。
过门那一刻,周家的人刚好出城,驾车的是昨晚他见过的那两个人,他看了一眼,继续往城内去。
周家几人,除了已去的周禾月和秦鸾,这会儿都在车内。
郑凫灵已经生了,是对龙凤胎,情况不太好。
赵锦戎虽然略懂医术,但这方面实在不行,而且这里条件实在太差,无论药材还是大夫,都是不太行的。
所以他一大早就让人送他们回屿江。
在屿江,有神医丘镜在,他能更放心些。
况且,周禾谙也需要更好的药来治疗,实在不可继续耽误。
至于赵锦戎自己,要带着秦鸾和周禾月的棺椁,会晚一些到屿江。
赵锦戎将附近的赵家子弟都找来,在城内买下一处宅子,在那儿起灵,然后一路行回屿江。
灵队出城那天,蔺醉疏刚好准备返程,他与棺椁擦肩,望了好久好久。
他知道,那是周家的人,赵家的伍。
或许,从今往后,平京周家,再无一人在世,有的,只会是屿江赵家,商国堂庙中唯一的异姓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