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吧

    珍香饭店。

    嘈杂声中,常乐左手正用湿纸巾卖力地擦着桌子,略一抬头,向右前方瞟了一眼。

    站在那个方向的邹南天几乎没有回头,立马伸手递过来一个湿抹布。“刚洗好的,拿去用。”

    “谢了。”常乐自然地接过去,将碗筷收拾到一侧,用湿抹布又将桌子擦了一遍。

    “我来帮你们吧。”常乐抽空低头,又是小小。

    这已经是小小第五次主动跑来帮忙了。

    这孩子,平常动不动就使唤我,这两天怎么这么勤快?

    邹南天瞥了小小一眼:“那你把盘子端到后厨吧。小心点啊,摔碎了我也赔不起。”

    小小没应,反而跑到常乐边上擦起了桌子。

    “把你卖了倒是差不多。”邹南天自顾自忙着,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

    虽然没见过几面,这两天却也熟络了些。常乐对小小的印象一直是一个话痨假小子。哦,还特别喜欢缠着邹南天。

    常乐心里抽了一下。

    但她这两天确实有些反常。

    常乐抓住小小的手:“这边我已经擦过了,去休息吧。”

    “不要。”小小用力把桌子擦得锃亮。

    “真倔!”邹南天喊了一嗓子。

    为什么不想去送盘子?常乐思索一下,没有问出口。

    他望向后厨的方向。不到五平米的小房间里不时爆发出粗鲁的大笑,爆炸头异常显眼。

    常乐心里说不出来的奇怪。

    回家路上。

    “害,常乐,咱们要不明天和老板说说去。”邹南天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头,你说的没错,工资就是给的太少了。”说完,他悄悄瞥了常乐一眼。

    “常乐?”他试探性地问。

    “南天哥,我看你脑袋真是转不过来弯儿,被人坑了,这么久才反应过来。”沉默着的小小突然蹦过来贫了一句。

    邹南天轻轻拍了一下小小的背:“你怎么和你常哥一样,骂我很好玩吗?”

    “谁说不是呢!”小小说完就跑,邹南天骂了一声,紧随其后追了上去,留下常乐一人在背后低低地笑。

    小小跑着跑着,突然不跑了,撑着膝盖蹲了一会儿,也没抬头,细细的声音从底下传了过来:“南天哥,我明天要帮我爸干活,就不跟你们去了。”

    说完,她终于抬起头,向两人挤出一个微笑。

    果然。

    常乐心底的疑惑应验。他转头去看邹南天。原以为他是个刨根问底的性格,却没想邹南天一把搂住小小的肩:“也是啊,不知道到底是谁的脑子转不过来弯儿,工资拿不了多少到,上赶着给人家干了几天活儿,是该歇歇了。”

    “邹南天你有病啊!”小小个子不高,这回刚好给了邹南天的肚子一拳。

    “我靠!”邹南天五官扭曲了一瞬,忽然转头看向常乐,“你笑啥啊?”

    小小闻声,一脸莫名其妙:“你哪只眼睛看出他在笑的?”

    常乐眼梢的笑意蔓延开来。

    小小走在前头,突然又回头问了一句:“你们准备干到什么时候?”

    “一个暑假吧。”常乐应道。

    小小像个气球,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告别了小小,快到舅姥爷家门口时,常乐听见邹南天没来由地冒出来一句:“爆炸头今天是不是也在?”

    “嗯。”还没来得及追问,邹南天挥了挥手,已经朝远处跑去。

    次日清晨,常乐和太阳一起醒来。这是个周二,珍香饭店一般只有周末四五分之一的客流量。

    常乐百无聊赖地拿出在旧书店淘到的高中课本。暑假才过了三分之一,常乐浏览了一遍目录,合上了高一上学期的数学书,转而拿起一旁高一下的课本翻看起来。

    常乐并没有向邹南天吹牛。

    学霸一般分三种:努力型,天赋型,以及又有天赋又努力型。

    常乐大概就是第三种。其实他并不是多么享受一次次拿到第一名时众人的夸奖,他只是受不了想要一件东西却得不到的感觉。

    比如他小学的时候成绩垫底,三年级的期中考试,闫英不知道哪儿来的主意,忽然答应常乐考到年级前十就带他去城郊新开的游乐园玩。

    常乐想着这个承诺,每天近乎疯狂地学习,最后居然直接冲到了年级第三。后来,闫英某天晚上喝醉了,跑去公司撒酒疯,又和外地来视察的领导闹的十分难堪,再次被开除,之前的承诺自然就此作罢。

    之后常乐的成绩倒也没掉下去过。

    此时,常乐的课本在中间放着,左边是笔记本,右边是练习册。

    先过一遍课本单元内容,不懂的地方用红笔圈起来重点学习——在笔记本上按点梳理知识点,重难点画一张思维导图。差不多了就做课本例题,覆盖性强的就在练习册找几道类似的练练手,再选些偏题难题做做,就基本上吃透了。

    常乐鼓捣完了一个单元,终于忍不住看了一眼背后墙上的时钟。

    一向准时准点的烦人精“闹钟”,今天闹的是哪一出?

    常乐盯着数学题看了五分钟,愣是一笔没动。

    不对。

    “啪!”常乐猛地扔下笔,火速换好衣服,向老人们匆匆道了早安,便飞身上了摩托,在尘土飞扬中冲了出去。

    直觉告诉他有鬼。

    疾驰的摩托车在珍香饭店前猛地刹住。一抬眼,往日熙熙攘攘的饭店门口,此时却挂上了:“今日已打烊”的木牌,斑驳的铁隔断帘挡住了常乐的去路。

    常乐愣在了店门口。

    周围的杂音逐渐安静下来,一连串闷闷的“哐当哐当”声从门帘的夹缝中传来。

    旁人不细听或许会以为是后厨切菜炫技的噪音,然而仔细听……

    常乐几个箭步飞奔到饭店的后门,侧身,用肩膀“哐哐哐”地撞着门,一副砸不坏我就死命砸的架势。

    “有人吗?”

    里面声音没断,却无人来开门。

    “喂!来个人开门啊!”周围的路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常乐的嗓音不算嘹亮,但每个音节都念得清晰好听。里头的人要是听不见,大概得去医院检查一下耳朵。

    他正想再撞上去,却听见耳边的世界仿佛爆炸开来,原先朦胧的声音被猛地放大。

    他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抬头,只见开门的是邹南天。他的脸颊、嘴角都挂了彩,流淌的鲜血甚至还未凝固,带着些往日不曾见过的狠戾。

    那双一如既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常乐,嘴角又展开一个笃定的笑容:“嘿!就知道你会来!”

    常乐被他一把拉进饭店内,邹南天做贼似的迅速关上了房门。

    只见杨桐一脚踩在饭店的椅子上,满脸的五官都在用力,双手青筋暴起,拉紧了麻绳,把几个满脸青紫纵横的小跟班和椅子死死捆在一起——显然是方才大战的成果。

    严奇那几个也来了,围成一圈,正中间伏在地上的爆炸头的手腕被牢牢钳住。某一瞬间想趁几人不注意打个翻身仗,头发却又被人眼疾手快的拽住,往水泥地板上猛磕。爆炸头的鼻梁骨大概是被撞折了,倒在地上发出哀求的声音。

    “草。”常乐的构想应验。

    “你看出来了?”常乐抱臂,和邹南天站在一旁。

    “我又不是瞎子。”邹南天痞痞一笑,“那个色批,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犯贱,贱命一条,真是不想要了。正好今天小小不在……”

    “想不到你还有点脑子。”常乐喉结微动,低声咕哝一句。

    “不想让我听见,怎么不再说小声一点?嗯?”邹南天用手肘撞了常乐一下。

    “你们平常都是这么解决问题的?”常乐向众人的方向抬了一下头。

    “也不全是。这是特殊情况嘛。”

    棉城,说简单也不简单,封建思想、性犯罪一样不落;说复杂也不复杂,人们总觉得干一架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常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是,你想什么呢,我可不是那种天天打架的不良少年啊!”

    “你什么意思啊邹南天,昨天和杨桐来求我,这就开始阴阳怪气了?”严奇闻声回头,倒也不像是真的生气的样子。

    邹南天拱拱手,摆了个“您继续”的架势。

    严奇转过头去,满脸厌恶地瞄了一眼地上的人:“不要脸的傻逼,你再他妈扭一下,我就把你踹回你娘胎里,他妈的从哪来的滚回哪去,晦气。”说着又往腹部踹了一脚,力道极重,却又没有流血,熟练得很。

    走,咱也上。邹南天正想开口,却听见背后有人吃痛闷哼一声。

    回过头,常乐正举着一旁顺手拿起的扫帚,挡在邹南天身前。饭店老板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正咬紧牙关,整个人颤颤巍巍,几乎要拿不住手中的刀。大概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刀锋在常乐右臂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汩汩向外涌出。然而常乐的皮肤很白,刀口狭长蜿蜒,显得触目惊心。

    老板吓哭了,还想过来扯他。

    那一刻,邹南天的戾气随着这个画面爆发出来。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拖把上前,迅速将常乐扯到身后。少年心气难以控制,他低垂着双目,像是在看什么极脏的东西。他一把掐住老板的脖子,手上的力道渐渐收紧。

    “邹南天,你他妈神经病啊!”常乐用衣服裹住手臂,弯着腰喊道。他的声音仿佛和往常无差,邹南天却听出其中的虚弱。

    直到看到老板充血的双眼,邹南天才松开手。他甩了甩手腕,又突然回头,给了老板一脚。

    方才怒气上头,他这才想起常乐的伤,慌忙地扭过头去,捧起常乐的手臂。

    这样的伤对常乐而言其实并不严重,只是这次血淌得格外的多。他尝试抽回手臂,却见邹南天双目发红地看着他,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

    邹南天像是想起了什么,胡乱地脱下背心,双手止不住地发抖,用自己的衣服简单地进行了包扎。

    也不知是谁报了警,警车的鸣笛声从远方袭来。

    一片兵荒马乱中,常乐觉得意识逐渐模糊,缓慢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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