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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帆远影六

    范舟和雪莺联手刨坑,挖出了凝香腐朽看不出原本面容的尸骨。

    “你要带这个人走吗?”范舟看见尸体了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平常心地问,“你背得动吗?”

    “背不动也得带走啊。”雪莺毫不嫌弃地抱起凝香,身上沾满一言难尽的液体和泥土,“难不成还留她自己在这里吗?”

    范舟想了想,拿出了一个小袋子,说:“可以把她装进去。”

    雪莺:“?”

    雪莺:“怎么装?”

    范舟:“把她切成一块块的就能装进去了。”

    雪莺:“???”

    她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早知道这狐狸思维方式异于常人,她还问,她还问!

    “我觉得……不了吧,我背着挺好的。”雪莺忍住闻到尸臭恶心想吐的冲动,向范舟尬笑几声。

    “可是你背不动。为什么有更方便的方式不选择,却要勉强自己?”范舟不解。

    “分尸太不尊重她了吧!”雪莺喊道。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范舟拿出更大一点的袋子,比划了一下,“我师尊教过我怎么把很大很大的东西装进乾坤袋里,只需要念一段咒语施法。”

    范舟喃喃低语,指尖发着金光,指向了凝香。

    只是一眨眼,凝香的尸体就被收进了乾坤袋中。

    “给你,收好吧。”范舟将价值不知多少极品灵石惊澜仙尊亲手炼制裴楼主想买都求不到的超级大大大什么都能装海纳百川灌水不漏水质量超好乾坤未定小布袋随手送给了雪莺。

    范舟一般喊它乾坤袋。

    雪莺珍而重之地把乾坤袋塞进衣襟里收好。

    “那怎么把她取出来呢?”雪莺问。

    范舟把咒语教给雪莺,雪莺却听不懂他说了什么,只能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完全理解不了是什么内容。

    “听不懂吗?”范舟又把咒语一字一顿念出来,听进雪莺耳中仍是无法理解的呓语。

    范舟尝试了几次都不行,最后只能说:“你需要把她取出来时再让我帮忙吧。”

    “好的,万分感谢狐狸大仙!”雪莺紧紧搂着怀中的乾坤袋,对范舟扬起一个充满谢意的笑容。

    “不客气。”范舟高兴地挺起小胸膛。这个姐姐谢谢他他就会高兴,村民谢谢他他就觉得很奇怪,到底是为什么呢?

    范舟没有细想,再向雪莺确认一遍任务内容:“我们现在是要离开这里,对吗?”

    “对。”雪莺点头。

    “离开村子后你要往哪走?”

    “先离开再说。”雪莺攥紧乾坤袋,“我只想带她去一个能够安眠的地方,陪她度过余生。”

    “好的。”范舟确认任务,开始下一步行动。

    范舟从师尊准备的小锦囊中取出了一些布阵用的材料,将地图手环取下来放到阵眼处,掐诀施法。

    地图手环在其他人眼里一直都是不可见的,在村长身边时一直没人发现范舟手上还有个一看就很贵重晶莹剔透的蓝色手环,在天清宗时大部分人也看不到,或者说忽视了手环的存在,但若是范舟主动提及,他们才会发现。

    雪莺只看到范舟在手腕上转了一下,放了什么她看不见的东西在地上——阵法的法纹她也看不到,总之等范舟掐完决睁开眼时,地上亮起了一圈荧蓝色的光,向中心汇入后被什么物体吸掉了。

    范舟把村子的实时地图录入了手环中,操作了几下设置最佳路线。

    初始的地图手环只预设了惊澜峰的全景地图,后续天清宗的地图惊澜仙尊鼓励范舟自行收集,并传授了范舟记录新地图的法阵。

    如今手环已经录入了天清宗过半区域的地图,其他地方范舟还没来得及去探索。

    同理,其他区域的地图范舟也能用这个阵法录入手环中。

    “村子周围都是小山丘,需要翻山越岭,而向西五里可以到乡道上,但中途不是全程平路。”范舟歪头问雪莺,“你倾向哪条路?”

    “最复杂让村民最不容易追上我们的路。”雪莺说。

    范舟评估了一下雪莺剩余的体力,以及自己的灵力,问:“会很难走,你确定吗?”

    “只要能离开这里。”雪莺坚定答道。

    “好的。”范舟召出归一,变出一辆滑板车。

    雪莺:“这是什么?”

    范舟:“代步工具,会让我们的速度更快点。”小孩踏上车,一脸认真地往后指了指,让雪莺上车。

    雪莺将信将疑地上了车,站在范舟身后。

    十岁的小范舟在惊澜仙尊的精心养育下,身高已有一米四七,而雪莺常年营养不良,如今十八岁了也才一米五出头,比范舟高不了多少,和范舟一起站在滑板车上就像两个小朋友,就是表情格外严肃,倒显得有几分滑稽。

    范舟本想让雪莺扶稳自己,又想起师尊不喜别人触碰他,随后只好生硬地叮嘱道:“站稳了。”

    “哦哦。”雪莺扎好马步。

    范舟启动归一牌滑板车,大概是考虑到后面还站着个人,飞得很平稳,也很矮。

    雪莺感觉到风拂过脸庞,发丝都被吹到脑后,对范舟的这个代步工具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神仙手段果然非同寻常。人腿跑上不知多久,翻过多少个坡,跃过多少个坑才能穿过的路,范舟开着滑板车咻咻咻地就过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范舟停车,很满意这段路程灵气才消耗了百分之三十,他还有得剩。范舟告诉雪莺他们已经逃出来了,任务完成。

    “这就……我们这就出来了?”雪莺遥望远方深蓝与橙红相交处的晨曦,天色渐明,月亮在他们的身后即将落下。

    “嗯。”范舟收回归一,“还有下一步指示吗?”

    “没……没有了……”雪莺睁着眼睛,面朝阳光,豆大的泪珠一滴滴落下,“真的……逃出来了。”

    她偏头,对范舟释然一笑,握着乾坤袋说:“狐狸大仙,谢谢你。”

    “不客气。”

    “真的……很谢谢你。”雪莺低头,再抬头,似乎变了个人,但仍是雪莺的模样,“唯有真正消解我怨念的闯关者,才能带我离开村子的范围。”

    范舟眨眨眼,这里应该不需要他发表意见。

    “在那里受的折磨太多,我早已记不清村子外面的模样,阳光的温度我也不记得了,我很久很久没晒过太阳了。”雪莺平静地叙述着,身体自腿部起渐渐变透明。

    “狐狸大仙,最后请你把阿香姐姐放出来吧。”

    范舟照做。

    乾坤袋亮了一下,凝香的尸体忽然出现在雪莺怀中。

    雪莺抱着她,低头在她已经腐烂的嘴唇上印下一吻。

    “再次感谢你,狐狸大仙。”雪莺的身体彻底消失,变成无数光点往四处散去。

    范舟慢慢眨了下眼。

    凝香的尸体没立刻消失,而是化腐朽为神奇,回到了她最貌美的模样。凝香复活后轻轻碰了下自己的嘴唇,向范舟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您。”

    随后,她也消失,追随雪莺散去。

    范舟听到脑中有一道声音响起,告诉他:“恭喜你通过孤帆境,即将前往同舟境,请再接再厉。”

    周围的景色如碎片般分解,范舟又陷入了一片浓雾中。

    他在这片浓雾中看到了他完全没有印象的画面,范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那道声音向他解释:“你本次为第二次闯关。原本每位闯关者只能参加一次,失败即退出试炼。”

    范舟歪头,他什么时候失败了?

    “一周目时,你没有成功辨别出村民的伪善逃离村子,也没找到试炼关键人物雪莺与凝香,最终因选择留在村中而失败。”

    浓雾中显现出一幅画面,正是范舟第一次挑战时的经历。

    前面经历的事情大差不差,范舟同样是帮忙收菜搬菜,跟着回村,被送到了村长身边,睡在被锁上的屋子里。

    第二天晚上范舟依旧因吃了坏东西疼晕过去,却并没有听到争吵声,一晕晕到了清晨,村长说新娘子自杀了,需要找个新的新娘办完这一场婚礼。

    范舟问,一定要办婚礼吗?

    村长答,是的。

    范舟又问,这是任务的一部分吗?

    村长不太明白范舟的意思,但村长还是点了点头。

    范舟接下任务,要帮村民完成这场婚礼。

    当村民们把给雪莺准备的新娘服套到范舟身上时,范舟便被宣告试炼失败。披着红盖头的范舟表情还维持着茫然,没想明白试炼怎么就失败了?一道金色人影从他身上脱离,画面就此定格。

    “我只能穿上祂做的婚服。”虚影范舟说完,范舟头顶的红盖头骤然碎裂。

    “祂知道了会不高兴,不能让祂不高兴。”虚影范舟往虚空的某一点轻飘飘看了一眼,不容置喙道:“重来一次。”

    秘境意志说:“可你已经失败了。”

    虚影范舟神情不变,语气平稳道:“他虽是我的碎片,但意识是独立的,这一关可以当做是他通关失败,而我还有一次机会。”

    秘境意志沉默了会,应该是在判断这种情况是否可以让范舟重来。

    “可以是可以,但本秘境的试炼内容是根据闯关者的个人能力特别定制的。若是以您的意识为主体生成试炼内容,难度对于一个十岁的幼童而言,会陡然拔升,通关可能性几乎为零。”秘境意志解释道。

    虚影范舟沉思,在祂所能预见的未来中,范舟是有机会顺利通关的。

    只是若想选择这条唯一的生路,可能会让他吃点苦头。

    “我相信他可以做到。”虚影范舟微微勾起嘴角,“我相信沧星。”

    原本本体范舟应该一直休眠到碎片范舟的修为升至元婴期祂才能再次现身,但最近一年范舟很努力修炼,积攒了不少力量,强行现身一两次还是没大碍的。

    虚影范舟消失,范舟回到了试炼的起点——浓雾中一望无际的农田中,并被封印了一周目的记忆。

    另一边同舟境中还在枯燥等待范舟的宋沧星身上都快爬蜘蛛网了,忽然猛地一下站起来,喃喃道:“我听见祢喊我了……”

    二周目的转折点在第二夜,原本范舟疼晕过去后不应听到任何动静,但宋沧星特意放在范舟胃里防小孩在外面乱吃东西的蓝色小团团及时发挥作用,吞噬完坏东西后还爬到范舟脑中扩大他的听觉,让他可以听到争吵声醒过来。

    后面的一切都很顺利,甚至因为幼童范舟清奇且一根筋的思维模式,让他与雪莺的交流充满障碍却毫无障碍,达成共识后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地化解了雪莺的执念,助她得偿所愿,重入轮回。

    若是让事事考虑周全的本体范舟来,说不定还没碎片范舟效率高。

    一周目碎片范舟的任务只需要成功逃离村庄即可通关,二周目本体范舟的任务却晋升为化解厉鬼雪莺的执念,才可通关。

    这次的试炼内容就是秘境吸收了厉鬼雪莺的执念,以此为蓝本生成试炼关卡。

    现实中的故事结局,凝香曝尸荒野,雪莺在新婚夜用红烛台砸碎了村长孙子的头颅,又在凝香的尸体旁自杀。冲天的怨气使她化为厉鬼,还是厉鬼中最强的红衣厉鬼——她身上的婚服都还没脱——屠了整个村子的人,于是这个村子成为了一座鬼村,每天都在忙碌着永远都无法顺利举行的婚礼。

    没完成婚礼,厉鬼雪莺就会现身将他们再屠杀一次,身上的戾气又更重一番。

    曾经也有别的闯关者经历的试炼内容是雪莺所在的关卡,可他们没能成功助厉鬼雪莺化解执念。诚然,这关有各种不同的通关方式,没规定必须消除关卡核心人物的执念才可通关,而且至今也就本体范舟接到了这难度最高的任务内容。

    厉鬼雪莺就在此徘徊着,重复着生前最后一刻的痛苦。

    直到狐狸范舟从窗户跳入,还给她糖果吃。

    记忆解封,范舟想起了一周目的事,没问为什么便接受了事实。

    他只是问:“厉鬼执念已解,她会去哪里?”

    秘境意识说:“很大可能会到幽冥界清算功过,接受惩罚。”

    “不能让她和凝香姐姐一起安稳地度过余生吗?”范舟有点低落。

    “人各有命。”

    范舟低下头。

    他说:“我要回去告诉我师尊。”

    秘境意志问:“你师尊是谁?”

    范舟自豪地回答:“我师尊是天下无敌最厉害的惊澜仙尊!”

    待浓雾散去,一个墨发蓝瞳的少年站在范舟面前,露出范舟很熟悉的笑容,向他友好地伸出手。

    “你好呀,我是你这一轮的队友,我叫宋沧星。”

    范舟疑惑地与他对视,抬起手握住他,也跟着笑。

    “你好,我叫范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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