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蕙心一回到院子，便迫不及待要沐浴。
她脱去脏污的襦裙，正准备去净房。
“啪嗒。”
是小石子敲击窗户的声音。
她不紧不慢地系好外衫，向窗台走去。
萧蕙心推开窗牖，果不其然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大人怎么白天过来了？可有被人瞧见？”
陆聿眼中明晃晃地写着“我是谁，绝无可能被人发现”。
“你那婢女倒是机灵，见我过来就把其他人支走了。”
萧蕙心微微一笑：“你从外头过来，可有看见刚才一幕？”
陆聿双手撑着窗台，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眸，似要从中找出害怕的痕迹。
“你让他这么走了，不怕他回头找你麻烦？”
“适才的话可不是为了唬他。”她笑道，“这种纨绔公然挑战你和瑞王的命令，自然要杀一儆百。难不成……你们只是说说而已，不敢对他动手？”
陆聿凑近她的脸颊：“激将法对我没用。”
他伸出手，捏住她的脸：“但你说得没错，我会拿他开刀。天子脚下还有人敢蔑视王法，陛下不想让他们仗着家世肆意妄为，我和瑞王只是奉旨行事。”
陛下的旨意不都是按照他的意思颁布，他为何要冠冕堂皇的强调这一点。
萧蕙心没有多问，蹙眉：“你弄疼我了。”
“你还知道疼，”他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你光想着如何夸人。”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萧蕙心却听懂了。
这种微不足道的事都要争，还真是个小心眼的郎君。
“那边刚好有兰花，我才买下送给赵郎，你要是喜欢花，以后我买束送你可好？”
“不需要。”
陆聿变戏法般地掏出一束兰花，白色的花瓣带来扑鼻香味。
“金声玉韵，蕙心兰质。二娘子就如这兰花一样美好。”
萧蕙心接过这束花，想起很久前父亲说过的话。
希望你的心地如蕙草样纯净，品性如兰花似高洁，这便是我为你取名的用意，望你不要辜负。
可到后来，父亲咆哮地告诉她，她德行有亏，根本不配这个名字。
“陆大人，”萧蕙心直视他的眼睛，轻轻地问，“你觉得我的品行是否和旁人一样，配得上这兰花。”
他不假思索：“除了你，无人配得上。”
萧蕙心笑了。
她捧起他的手，在指骨上落下一吻，这一吻不参杂其他，只是单纯地嘉奖。
“进来吧，明霁哥哥。”
＊
陆聿还是走了，他似乎很忙，只是抽空过来看她。
接下来的一个月，陆聿都没再出现，但他的礼物，每日都会出现在窗边。
都是不同种类的花，每株都像是晨起摘下的，花瓣上还残留着露珠。
有开得艳丽的牡丹，也有香味浓郁的桂花，以及各种争奇斗艳的花。
萧蕙心独留下了兰花。
侍女为她妥善地摆在床头，每天起床便能看见。
这天，萧蕙心半靠在榻上，望着兰花发呆。
从陆聿说不干涉她的婚约开始，他们的关系就变得前所未有的平和，陆聿像是她的情郎，有空时来和她幽会，只字不提其他事。
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或许是陆聿想通了，她只希望能一直维持现状。
萧蕙心翻开一本书，享受着午后的寂静。
丫鬟们不知在做什么，院中时不时传来嬉笑打闹声，没过一会，芫花推门进来。
她随口问到：“你们在做什么？”
“今日是七夕，她们在准备五色丝线和银针，等月色降临后，便可以穿针乞巧。”
芫花收拾着床上衣物，把它们装到筐子里，“今晚娘子打算邀赵郎君去街上同游吗？”
萧蕙心“啪”地合上书。
“不打算。”
星月交辉，街头上人头攒动，各家各户已在门前点燃花灯，共同庆祝七夕佳节。
一年一次的节日，令长安城的夜晚不再寂寥，而是灯火辉煌。
“现做的巧果看一看——”
萧蕙心走在街头，小贩提着竹篮，热情地招呼她：
“娘子要看看巧果吗？刚出炉的，吃了它能和心上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她摆手拒绝，目光被旁边摆的糖人吸引。
“我要这个。”
萧蕙心拿出荷包，数出几枚铜钱，递给小贩。
“好嘞。”小贩收好钱，熟练地开始浇汁，“娘子可有喜欢的东西？或是喜欢的人？我都会画。”
“没有。”
她微微地摇头。
“不然……你帮我画一朵兰花吧。”
小贩三下两下就画好了，将由糖汁凝固而成的兰花递给她。
萧蕙心咬下一口，继续往前走。
今夜多是有情人出来相会，她看见前面一对男女，两人掩在袖子下的手，若有若无地触碰，女郎欲说还休的眼神，令身边的郎君羞红了脸。
“砰砰——”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人们笑语喧哗地捧着荷灯，路过萧蕙心的身边，朝着河边赶去。有人不小心撞到她，匆忙道歉后，便随着人群赶去。
“小娘子，你的荷包掉了。”
萧蕙心捡起地上的荷包，婉言谢过。
“七夕佳节，怎独自出来？”女子和她并肩而行，“你像是最不缺郎君爱慕的那种小娘子。”
她吃着糖人，含糊地说：“若没有中意的人，不如独自过节。”
“是吗？”
女子逗她，“可你的目光一直落在人群中，像是在盼望着哪个人。是怎样的郎君，能得到你的青睐？”
萧蕙心眼神迷茫了一瞬：“我也不知道。”
又一束烟花腾空而起，前面摆放着各式各样花灯，许多人围在那观看。
萧蕙心抬腿向那走去。
“二娘子？”
郎君静立在不远处，惊喜地望着她。
女子笑着推她：“这是你倾心的那个人吗？他真是好福气，能得你的青睐，快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