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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瓶乍破水浆儿迸2

    他什时候走的茛四是不知道,只是当他从后厨倒菜历经一番指指点点、遭人议论后。再回过神来便已经站到了大剧院的侧门————那是一个大门边儿上被长得极为茂盛的常青树遮掩的欧风小门,门上还刷了与树叶颜色极为相似的绿色,乍一眼看上去十分不起眼,很容易受到视觉欺骗,注意不到它。

    ————周常青。心中莫名浮现出这个名字。不知诸位看官是否还有印象,开篇儿唱的那一出《玉堂春》中苏三娘子的情郎,便是周常青饰的。以及后来傻孩儿也曾戏后当着茛青衣面儿骂过对方。

    名字的主人是个长相清秀斯文的男人,有着一双眼角下垂的柳叶眼,单眼皮,看上去就是个老好人的温柔长相,没有丝毫攻击力,虽说不上一眼惊艳,但一定是属于越看越有味道经得起细瞧与时光打磨的脸。

    长得人模狗样却被傻孩儿连名带姓骂‘婊|子’,甚至是连茛四他自己,看到周常青那厮都不太舒服。这感觉来的莫名,却又真实存在。

    他失魂落魄那段时间一直在回想这几年在戏班子里边儿发生的事儿,和蜂蜜有关的也不是没有,这一想,还真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的成名之作《玉堂春》合作搭档人便是周常青,一年前他与周常青在别处一同参演了《玉堂春》,演出十分成功,主办的老板是个生产蜂蜜的商家,因为他们而首绩打了个开门红,眉开眼笑地额外送了他们一群人一人一小瓶蜂蜜,算是极为阔绰了。茛四先前没尝过这东西,没兑水抿了一小勺子差点没把他给腻死了。当即就把这珍贵的一小瓶丟给了别人,如今也记不清当时是给谁了。

    那日演出完周常青便一直闹肚子,疼了整天。送蜂蜜时他正巧不在,因而老板就把他的那份给了班子里另一个人代为转交。

    那日周常青跑完最后一趟茅厕,正虚弱的被人掺回来,碰巧就撞见了吃了勺蜂蜜然后脸上窜疹子、腮帮子红肿的他,当时班主子为他的脸急得满头大汗,上下班子个个匆忙说是人仰马翻都不为过,哪里有人顾得上只是吃错东西闹肚子的周常青,就连茛四也没来得及和对方打声招呼。如今再回想来却觉得周常青那时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那是晦涩难懂的、扭曲的、暗藏深意的,还有几分了如指掌大权在握的自信。不对劲儿......

    “常青你原先家里人是做什么的啊?”

    “我爷爷是西医。”

    周常青是孤儿,爷爷死后因为他长得漂亮还性格乖巧所以被班主子收留,培养成一代小生。班子里不乏有小姑娘正是豆蔻年华,难免不会对这样的翩翩美男子动心,便会天天凑周常青跟前问东问西叽叽喳喳。这对话也是茛四无意中听到的。

    西医......如此来说,他便一定知晓他那是过敏的症状。那会儿因为他仅是抿了一小勺子,故而那红疹子很快就消了下去,有些肿的腮帮在冰敷后也消退了,这便没送去医院。阴差阳错得就错过了知晓病因的缘故,故而茛四现在才知道自个儿原来对蜂蜜过敏。

    而那时,代为转交蜂蜜那人估计是忙完了他这边才想起来还有个同样身体不舒服的。万一他当时真是碰了巧把他自个儿那份也塞给了转交那位,那么对方十有八|九也会因为心生愧疚而把他不要的那份也塞给了周常青。这么一说,周常青便是平白比别人多了一瓶,他有闲置的蜂蜜便也不足为奇。

    周常青他压根儿没提过过敏这茬,所以,这事儿若真和他脱不开干系,那么他便一定是故意的。

    茛四突然就有些疲惫,他捏了捏自己眉心,想不明白何时惹了这位老好人搭档,以至于对方不惜买通班子里的人也要毁了他。他亦是不明白,毁了他,对于班子又有什么益处;对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在门前伫立了很久,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棍子敲击地面的沉闷声,以及空气中突然裹挟了微微甜腻的男士香水气味。短暂湿润的空气中,刺鼻的分子争先恐后涌向他,刺|激着他的鼻子,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再抬头就见到了满脸歉意看着他的商汶水。

    她一如既往和善地弯着双眼,眼角有笑纹,拉出深深的弧度,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愉悦。

    茛四脑子没问题耳朵也没问题,当时他在台上将对方骂自己是“垃圾”听得一清二楚,还顺带欣赏了这位姑娘由正常到疯魔再到平静的跨越,心中深知这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他不留痕迹的后退一小步,与对方拉开了距离。却见对方毫不介意他的疏远,面对他的态度有着不输面对那位瞿公子的尊重,眼中的狂热甚至更为明显。他深感疑惑。

    “请问有事情吗,小姐?”茛四见对方只是笑意深深地看着他不说话,只觉怪渗人的,愈发觉得她的每一缕笑纹中都暗藏着神经质。他蹙了蹙眉,冷声问到。

    商汶水心情真的非常好,这种高兴在见到茛四本人时达到了最高峰,她双手交叠着搭在手杖上,开口说道:“茛先生,您好,我是商汶水。很高兴能近距离的见到您,您真的一如人们所说的,长得非常漂亮呢。”

    虽然一个男人莫名其妙被一个陌生人夸赞好看很奇怪,还是在他脸上过敏的情况下,但出于礼节,茛四还是迫使自己回以了感谢。与此同时,那份对于面前之人的不安感陡然剧增------他感受到了对方扑面而来的,与原先截然不同的恶意,哪怕对方依旧维持着万年不变的笑意:

    “茛先生以后都不能在舞台上大展光芒了,我在此表示万分的可惜,但愿您能释怀。但是...您真的愿意放弃香城这个绝佳的戏曲天堂吗?”她说话玄乎得很,用词亦是让人觉得诡异。

    “您什么意思?”茛四语调冷了下来。

    商汶水不急不迅:“我二哥,哦,也就是今儿宴会的正主儿。他当着众人的面点明了您适合唱...丑角。”她似乎是没忍住,轻笑出声,见茛四面无表情不答话,俨然要无视她的模样,便再度开口,“瞿叔叔是说过您不能再上大舞台唱角儿,但比起他说过的话他更在意他的宝贝儿子的观点。别看瞿公子只是无意一嘴,可这但凡是他说过的、没说过的,想要的和没想过要的,瞿叔叔可都会替他安排地妥妥贴贴。所以,您当然可以继续再到舞台上唱您一个人的戏啦。想必过不了几日,瞿叔叔便会遣上人再度找上您,邀您去唱丑角哦。”她俏皮的冲茛四眨眨眼,又露出了她的一口森白牙齿,“我是特意来告诉您这个好消息的呢,您可别因这一场而想不开呀,毕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可别因此灰心丧气在几日之后发挥失常,从而错失了最后唯一一条向上爬的路径呢。”

    她说完这么一大段话蓦然心口就有些发闷,大喘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了呼吸。

    “那么,真是谢谢商小姐您的提醒了。只是很可惜,我并没有要失去信心的意思。让您白白多为我忧心真的很抱歉。”茛四翻看了眼胸前挂着的老式怀表,“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行离开了,外面风大,商小姐身体不佳还是避免在外面吹冷风为好。”以免把脑子吹得更不正常,又出来祸害人。

    “啊,还有的,”商汶水想了想,恍然大悟的,换上真挚诚恳的表情说道,“我此来见您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感谢您。真的很感谢您。”

    突如其来的感谢让茛四眉宇间的枷锁锁得更深:“什么?”

    然这位神经质小姐并没有解答,而是幽幽地,似笑非笑地说:“您和二哥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共通之处呢,出乎我意料的相似。都是那么言简意赅和明明不耐烦却依旧要装作...很绅士,很平和,我想您应该懂我的意思。”她歉意一笑,似乎在为自己的文言积累稀疏而自嘲。

    虚伪。

    她在说他虚伪。她看得通透能感受到所有人对她的轻屑、厌恶,但她依旧维持着最到位最尊贵优雅的礼仪以回之。

    早就听说商家小姐精神不正常,茛四眼下也是觉得她病得不清,而且还没有好好吃药。

    “不过二哥在私下里会毫不吝啬的释放他对我的种种悲喜,坦然到令我惊喜和失措。而您却不会,您总是这么平静,”她嘻嘻地开怀笑着,“也许是因为我们不怎么熟悉罢。但是我相信,接下来我们会越来越、越来越了解对方的......”商汶水戴上黑色的丝质手套,意图抚摸上茛四的下巴,却只来得及撇过一角被风吹得鼓起,在风中翻飞的一角衣袂。那是茛四套在外边儿的黑色风衣。

    她眼中划过痴色与挣扎,在凌乱的风中压实自己黑色的礼帽,挣扎着由于说话太多而快发不出声的嗓子对愈行愈远的身影呐喊,回答他心底不愿再对她这个疯子问出的问题:“我爱他所爱,恨他所恨。我愿意为达到他的一切意愿而做任何事情,他为我视你如尘埃,我却舍不得。你们太像了,以至于打破了这个定论,我爱你却也恨你。我帮你,却也因你的特殊而会向你释放出最深层的恶意-----”

    狂风刺|激着她,致使她愈发自我陶醉,并将寄托着她爱意与痛恨的风信子一丝不落传送到了茛先生耳畔,他加快了脚程,却依旧没能躲过夹杂着细微香水气味的恶毒诅咒:

    “你是个天生丑角。”

    黑色荆棘与毫无生命的白色纸花碰撞出死寂美,她在风中裹紧大衣,低下头亲吻不久前抚过衣角的指尖,享受尚未消弭的气息。

    深秋的晚风刻薄吹散她唇间呢喃:“我很清醒,你不用逃开我。我很期待下次再见,茛先生。”

    茛公子冷漠离开不予理睬。

    他不和病人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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