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心门
白英梅打算第二天去城镇上赶集,打算给萧钰昇买一些生活用品。孩子现在都还小,要是带去赶集,她一个人顾及不了两个孩子。于是前一天晚上问好了两个孩子需要什么。
萧钰昇虽然不是很好意思,但是他也知道若是不及时说出自己的需求,只会让白英梅变得更麻烦。索性他就让白英梅给他带两三套衣服,买些纸笔和一两本书来打发时间。之前他穿的那身锦缎衣裳早就被陡坡上的石子和树枝刮得脏脏破破的了,
不过白英梅还是没舍得扔,洗好给它缝缝补补了一下,让萧钰昇放进箱子里。
竺叶也去田里劳作了,萧钰昇无聊地坐在床上发呆。一想到他现在连父皇的处境怎么样了都不知道,他就觉得像是一条沉浮的小舟,现在还能在水上飘荡着,不知什么时候就沉下去了。竺筝穿着粉色的衣裙,编着双丫髻,象一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到萧钰昇的房间。
阿筝是一个很自来熟的姑娘,“阿兄,我来监督你涂药哦!阿兄不许偷懒!”
萧钰昇有些别扭地点了点头,“涂过了,不过就是后背有些地方涂不到······”
竺筝一听来劲儿了,她在家里也经常看到阿娘给阿爹上药,现在手痒痒也想实践一番,于是争着要给他上药。
萧钰昇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这点小事都要妹妹帮忙,自己好像挺无能的。
竺筝掀开萧钰昇后背的衣服一看,青青紫紫的一片,有些地方的划痕已经结痂了。她的眼睛热热的。
阿兄好惨啊,欺负阿兄的人都是坏人,大坏蛋。
她的动作轻轻的,好一会儿才把药草都敷在了萧钰昇身上。
萧钰昇觉得觉得后背有点痒痒的,不自在地耸了耸肩。
他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几声啜泣,他手足无措地转过头,“阿筝,你······”
这时一丝丝风轻柔地拂在他的背上,“呼呼,阿筝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小时候母后好像也那么对他说过,“昇哥儿不哭,母后给你吹吹就不疼了。”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心门也渐渐破除。
见惯了宫里的尔虞我诈,萧钰昇也惊讶:原来真的会有人对不过认识几天的人那么好。
不过小竺筝正处于贪玩的年纪,消停不了多久就想出去玩。
“好无聊哦,阿兄陪阿筝出去玩嘛!去嘛,去嘛······”
萧钰昇第一次被人拉着衣袖撒娇,看着女孩的如花笑面,他实在是无法拒绝。
其实他的伤也只是看着可怖,其实没什么大碍。昨晚白英梅帮他敷了草药后,他的身体已经没有那么酸痛了,也有精力陪竺筝玩一会儿。
得到萧钰昇的准许,竺筝兴高采烈地回房间拿了风筝就拉着他出去了。
他人生地不熟的,便让竺筝在前面带路,他在后面跟着。
低头看向两个人紧紧牵着的手,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他们的一生好像也会这样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他们从田埂上走过的时候,有一颗小石子向他们砸过来。
竺筝怒目而视,“竺二虎,你在干什么!”
一个小胖子正扮着鬼脸对着萧钰昇大喊“小混蛋,叫花子!”旁边还有一个冷眼看着他们的瘦弱小女孩——竺二虎的妹妹竺娟。
竺筝很生气,叉着腰喊道:“你在说谁?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就叫爹爹来教训你!”
想起二叔那一身健硕的肌肉,他瞬间就失去了中气,只弱弱地放下一句“本来就是嘛,我又没有说错”转身赶紧跑开了。
竺娟也在他后面连忙跟上。
生怕兄长伤心,竺筝回过头安慰他:“阿兄不要听他瞎说,你是我兄长,才不是什么叫花子。他肯定是嫉妒阿兄有我们这么好的家人。”
萧钰昇在宫里见惯了嫔妃之间的勾心斗角,听多了兄弟姐妹间相互陷害的事情。他嗤笑一声,他如今在这里不就是因为大皇兄的暗害吗?
他自是不会把无关之人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但是被年纪比自己还小五岁的小妹妹护着。他多少有些羞涩,但是心底更多的是温暖。
“家人”······这才是“家人”吧。除了父皇母后,没想到这样的词居然会在一个没认识几天的小女娃身上听到。
流离失所的他新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他不知不觉把手放到了心口上,这就是归属感吗?
“阿筝叫你放风筝吧,不高兴的事情都会随着风筝飞高高哦!”
还没等萧钰昇反应过来,他的手就被牵住,不由自主的随着小女孩跑动起来。
注视着小女孩的背影,他心中有一块地方变的柔软起来。他默念了好几遍妹妹的小名“阿筝”“阿筝”······
回到家时,白英梅也已经赶集回来了,他们归家时还带回了一个重大消息——嘉兴帝驾崩,全国进入国丧,太子失踪,大皇子萧玦盛即位。
萧钰昇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是得知恶讯之后,他的心还是跌到了谷底。状是萧钰昇平日里看起来成熟稳重,但说到底也还是一个孩子。丧父之痛对他来说打击沉重。他吸了吸鼻子,感觉眼眶有些酸涩,根本不敢抬头看白英梅他们。
好在白英梅赶着去告诉父亲这个大消息,也没留意他异常的表现。反而是竺筝感受到了兄长情绪的转变,去房间里面拿玩具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但是丧父之痛如何使能轻易消解的,他敷衍地摸了一下妹妹的头便不再说话。
竺筝见他没有心情搭理自己,就不再打扰他了,给他留出个人空间。
等到饭点的时候,他的情绪已经调节过来了,已经可以很好的掩盖住自己的悲伤。因着在国丧期间不许屠宰,他们中午的饭菜都非常清淡。即使萧钰昇胃口不好,他们也没有看出异样。
下午,白英梅留在家里给儿子缝制新衣服。竺叶的大嫂王红花找上门来。王红花一双三角眼,精明的眼神令人极其不舒适,膀大腰圆,是村子里头出了名的泼妇。
她过来的时候手里还牵着她的两个小孩——正是早上见过的竺二虎和竺娟,她的另一个大女儿竺兰嫌弃自家娘丢人,没脸跟过来处理这些糟心事就留在了家里。她一脸傲慢,用鼻孔朝着人说话,“白英梅,我听说你家娃子欺负我家二虎了。”
她向来不喜欢白英梅,明明大家都是同村的,就她白英梅一个出落得如此俏丽,还有一个会医术的老爹受人敬仰,结亲的时候白英梅嫁给了英俊能干的二弟,婚后三天两头地吃肉,把日子过的羡煞旁人。明明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她的丈夫相貌普普通通,能力也平庸,家里的酱油瓶到了也不知道扶一下,家里还要养三个孩子,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的。
但是她好歹给竺家生了个儿子,白英梅却只生了个丫头片子,这不是不下蛋的母鸡是什么?白英梅嫁的再好,生不出儿子,不也是要靠着二虎给他们传递香火?看在他们家境殷实的份上,她不介意把二虎过继到老二家,归根到底是她亲儿子,以后老二家的家产不还是要落在她手里。凭着这个儿子,她就能在白英梅面前抬得起头。
看着把胸挺得像只母鸡一样,莫名其妙就笑起来的王红花,白英梅只觉得这个大嫂笑得像一个傻子,怕不是患了癔症。
她相信自己家的孩子乖巧懂事,绝对不会惹是生非,于是不动声色地说:“嫂子啊,我家阿筝比你们家二虎还要小上几岁,昇哥儿懂事有礼且也不认识二虎,你说我家孩子欺负了二虎也要讲究证据。”
王红花最讨厌白英梅这副说话文邹邹的样子,衬得自己反而成了粗俗没文化的那一个。她叉着腰,伸着手指头叫喊,“你们可别想耍赖啊,我家娟子也看见了!”
这气得竺筝直跺脚,“阿娘,她骗人,我和阿兄才没有欺负他们。是二虎朝我们扔石头,还骂阿兄是‘叫花子’,我们才说要告诉阿爹的。”
竺娟和王二虎在一旁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王红花眼神飘忽不定,也心虚得很:这傻儿子回家告状,自己也没问清楚就带着他们过来讨要说法。谁知道他们都在说大话,这下可在白英梅跟前失了面子。
看着他们这个鬼样子,白英梅哪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冷笑着说:“大嫂啊,凡事都要分清是非才好说话,这要是被阿叶知道了,还以为你是趁他不在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呢!”
一提到二弟的名号,虽然心里头被气得跳脚,但是王红花面上还是讨笑着说赔罪话。她一把拧起竺娟的胳膊,“死丫头,都怪你,说什么大话,还不给你二婶道歉。”
竺娟也是怕被兄长大骂才配合说谎的,结果没想到她娘直接找上别人家门口去,她不敢反抗亲娘,也只能受着打骂,心里头默默埋怨上了竺筝和萧钰昇。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歉,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白英梅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家子表演。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现在煞了王红花面子,她也不欲与小孩子计较。
不过这个王红花也是个拎不清的,家里的儿子养得肥肥胖胖,性子跋扈;两个女儿呢都吃不饱饭,大女儿快到了及笄的年纪,想要许户有钱人家,这才样的白净了些;小女儿又瘦又黄,跟只猴儿似的,根本就看不出来比阿筝还年长。有着这样的娘,孩子也跟着养歪了,也难怪竺娟小小年纪就说谎为自己牟利。
白英梅对此可生不起多少同情心,反正自己家的孩子有自己疼。
王红花耳朵尖着呢,听见竺筝喊一旁的小男孩“兄长”,这会儿也还记着。她盯着萧钰昇,迫不及待地想从白英梅嘴里套话:“这个是······”
白英梅没好气地跟她说:“他是我们家刚收的义子,以后你们可别想着欺负到我儿子头上。”
王红花一听,这哪还得了,尤其是见到萧钰昇生的白净俊俏比她家二虎不知道养眼多少,一下子就急了,“这怎么可以 !你们可是要过继我家二虎的,你们背着我们收了个儿子,这是把二虎往哪放啊?”
即使老早就已经知道老大一家打的算盘,白英梅也是被这人的不要脸程度给震惊到了,“大嫂,你这哪里话?我们家可从来没有说过要过继二虎,自己家的孩子自己养,我的孩子就只有阿筝和昇哥儿。”
生怕得不到老二家的财产,王红花一直死命向外推销自己的儿子,“这哪行?我们家二虎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这个没爹没娘的叫花子哪里比得上我家二虎······”
这下子,白英梅也懒得跟她客气了,翻了个白眼,进屋拿起扫帚把王红花往外赶,“说谁呢?我家昇哥儿就是个有福的,王红花你再乱说话,我要你好看!”
白英梅气呼呼地把门关上,担心王红花的胡言乱语伤到了萧钰昇,“昇哥儿,你爹你娘的灾难和你无关,大难不死,你就是个有福气的。别把这疯婆子的话往心里去。你把日子过得好,你亲爹亲娘在天上才欣慰。”
萧钰昇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只是他不好对义父义母的亲戚无礼才一直默不作声。
母后在他还不知事的时候就过世了,现在父皇也离开了他。他知道宫里很多人在私下都说他是“灾星”“克母克父”,也只有白英梅会说他“有福气”吧。
被白英梅和竺筝如此相护,他觉得也许自己真的有些“福气”,不然怎么会遇到竺家这样的好人家呢。
他很早之前就已经没再感受过母爱,白英梅的爱弥补了他对母爱的缺失,竺叶也是一个体贴、关心孩子的父亲。他真心接受了他们,情不自禁地喊了声“娘,妹妹,我没事。”
这王红花被赶出门也是不得劲,找了丈夫竺枝一起去田上打算说服竺叶。
没想到,竺叶一听到他们去找了自己妻子儿女麻烦,气得咬牙切齿,哪还管的上他们说什么,锄头往地上一杵,大喊
“滚”。
在劳作的人竖着耳朵在一旁听了老久,这一声呵斥下来也都抬头看着他们。
王红花和竺枝哪里还敢说什么,知道过继这件事肯定没戏了,在众人的揶揄的目光下被吓得灰溜溜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