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晴丫头用力的抽回手时,本就内力紊乱的墨冰伦,烈火烧身后的疼痛直接让她无力的跪在了下去,双手硬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看着晴丫头马上就快飞奔到山崖边,她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追了上去,可晴丫头鲜红明艳的喜服就连衣角也不肯在这风中停留,明明墨冰伦已经抓住她了,可如今她匍匐在山崖边亲眼看着那指着干净菜粥想让她吃饱饭的女孩与山体落下的大石块一同落向那山崖底部。
那种痛彻心扉,无异于将墨冰伦对自己的努力与能力无比自信,那种根深蒂固长在她心中的想法,狠狠地撕碎在她面前;她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瘫坐在那,面向任家村的方向,脑中回荡着那妇人拉住她后对她说的话;她说想让墨冰伦护晴丫头最后一程,她无心活于人世,在山川河流,勾栏瓦舍处;她会化成风护佑晴丫头一世平安。
可如今,“都怪我,都怪我。”墨冰伦自言自语的呢喃着;身上好几处伤口已经被活烧的鲜血潺潺往出溢。
可就在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之中,传入墨冰伦耳中一声声婴儿的啼哭声;她立即四处查看,就看到山脚下一婴孩坐落在山体之中,她用尽浑身力气行至婴孩身旁,附身轻拍着,又哼着缓缓的音调,那孩子竟然真的停止了哭闹,朝着山顶那边伸着小手一张一合。
顺着方向看去,那处有一块大石头,如若现在砸下来,她们两个必然被碾平在这里,看着那山石摇摇欲坠,被那不止的冷风呼啸的前后大幅度晃荡,就在墨冰伦瞳孔放大的镜像中,极速的冲着她们的方向滚落下来。
墨冰伦用力的撕裂了浑身的血管,让法力极速的游走全身,又一次幻出了真身,如同天降祥瑞一般的九条乌黑大尾巴紧紧护着背上的小娃娃;双眼冲斥着杀意猩红,那赤红色的气焰源源不断的向外流淌着她的灵力;这就相当于慢性自杀,她的法力在强烈并飞快的增强,也在缓缓的消散,直至她的生命尽头。
那婴孩见到这灭世之灾却不见害怕,反倒咯咯的笑出声来;这让此时宁愿耗费自己寿命为背上那小生命争取一线生机的墨冰伦,燃气愈来愈深的希望,活着的希望。
听到孩子的笑声,墨冰伦红色猫瞳中泛起一层泪水,有一颗滴落下来,落在那乌黑的毛发上;可嘴角也露出了幸福针织的笑容,此一生,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对于自己更有意义,墨冰伦想着。
随后一声破天震地的妖兽号叫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还能听到余音回荡在耳边,其声传至几千里之外,将风向也转变至另一方,而那山石也落下山下,粉身碎骨。
半空中已经压上了浓浓黑云,一层一层重峦叠嶂,至高的山巅已然看不到山顶,天空就像被割开两半了一样,雨水如瀑般一倾而下。可依旧见不得半分光亮透于世间,那一颗颗火球上不知何时被雨水浇灭,而下一秒却落下了阵雪,覆盖了整条山路。
墨冰伦也蜷缩在角落里,把身体围绕在婴孩身旁,她可以感受得到,自己的生命已然到达了尽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却感受到什么融进了自己的体内,或许死前未见光亮,死后眼中白色光晕晃的墨冰伦睁不开眼。
就在她以为自己命至大限之时,睁开眼就满身伤痕披散着凌乱的头发,惊的身旁的黎风急忙上前查看。
“妹子!妹子你没事儿吧?”黎风满脸担忧,眼睛一刻都不敢离开墨冰伦。
“她运气也蛮好,引翎中唯二的灵丹被她吃了一个,还活着出来了。”轩云起脸上依旧不带情绪。
躺在黎风怀里的墨冰伦不知怎么了,直接惊得半坐起来,吐出了一大口瘀血;可眼中伤意不减半分。回过头看到黎风关切的眼神,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
刚才被长发挡住了脸,轩云起也低着眼眸,并没有看清地面上的人是谁,抬起头想像表扬黎风一般恭贺地上坐着的这位幸运儿。可才看清这人是谁,瞳孔不禁的放大,嘴角含着尴尬的不知朝上扬起还是向下垂。
“怎么会这么巧,那天晚上一定是她;这人怎么干什么都跑这么快?”轩云起心想着。出奇的面上泛起了与心中所想一样的情绪,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当时的脸色有多么的奇怪难看。
注意到身后的不对劲,墨冰伦警惕的回过头,对上了轩云起的目光,震惊的眼睛变大,嘴也张开了,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空气瞬间凝固,墨冰伦也僵硬的扯出了一抹微笑,生硬的对着轩云起,看着对面奇怪的表情,自己也窘迫了起来。
而这凝固的空气只有这两人触摸的到,旁边的黎风不知所以然,小声在墨冰伦耳边开口问:你看见他心里一点都不害怕吗?怎么还敢这么看着他?
墨冰伦有些疑问:害怕?为什么害怕?
毕竟从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无比大胆,而当时那样行为自由的人如今正襟危坐,害怕的不应该是轩云起吗?怕她讲那晚的事对别人说?
轩云起:恭喜第二位学员通过引翎,也吸收了本次的灵丹。
不管是妖族还是灵族,结丹需天时地利人和,像他们这样的年轻妖兽结妖丹,并非没有,而是从古至今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墨冰伦听后点了点头,也忘了致谢;而对面的轩云起也像快点结束对话,继而低头接着弹奏。
一束昏黄的烛光照映着富贵的堂屋,楚笙歌躺在一竹塌上,塌上方摆着一个小方木桌,屋中央摆着瓷炉,当中燃着古檀香,与外屋隔断处,垂地落着水映青涟布;他自进入幻镜之时,便未清醒过,如今睁开眼,便躺在这塌上。这景观没人比他更熟悉,这是他的寝宫。
蒙蒙亮的灯光,让他本就未散清的乏意越来越浓,本就修长的眼睛,被那一阵阵席卷而来的困倦惹的眼皮直打战。
走到金色铜盆前,盆中水映入前上人的面孔,楚笙歌双手捧着水往脸上送,一下下凉水刺激着他的神经,总算清醒了过来。回头望着那古檀香,那缕缕香烟还漂浮于屋内四处游荡。
楚笙歌并未多想,微微向一旁扬起手,那炉子便翻滚倒地,盖子被掀翻,洋洋洒洒的火星也被滚灭了,没过一会,那漂烟便不再燃烧,果不其然在那之后楚笙歌便没了半点困意。
见此状,楚笙歌嘴角扬起,不加掩饰的展露着自己的得意,这时,房间的门被谁推开,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到日思夜想的母亲白枳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盘桃花酥和一壶茶;脸上还未泛着宠溺的笑意,对着楚笙歌说:笙儿,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吃饭吧?看看娘给你做了什么?你最爱吃的桃花酥还有你爹前些日子从你墨伯伯家拿回来的雨前龙井,快来尝尝。说完。还朝着楚笙歌招手,示意他过去。
楚笙歌心中警惕,眼中却泛起含蓄的泪花,裹着委屈又强撑着坚持的语气对着白枳说:娘,这些日子虽颠簸劳累,可是为了我族的前程未来,我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下,爹又怎么能放心的将事务交给我?再好好陪您游遍高山流水?
听到楚笙歌这话,白枳面上都是心疼和无奈,可话说出口的时候,也压制不住自己的语气中的疑虑。“这路就算再难走,笙儿为会一直走下去的是吗。”
楚笙歌听到这话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又拿起桃花酥自然的递到白枳嘴边,对面的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就接过桃花酥慢慢吃了起来,楚笙歌也接着拿了一块送到了自己嘴里。
“笙儿,吃完就早早睡下吧,明早你爹找你还有事呢。”说罢,白枳起身离开了屋子,临跨出门口前,还回过头满眼温柔的看了楚笙歌一眼。
看到面前的“母亲”并不想与自己多做交谈,楚笙歌想着地上的香炉已经不能构成威胁,就随手提起来那茶壶,走到一盆半人高的绿植让,倾斜壶口,茶水成细柱般潺潺留下,直到被倒了个干净,楚笙歌才心满意足的翻身就睡,虽然不知醒来前已经睡了多少个时辰,可刚刚一躺下,没一会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至深夜,月亮悬挂在高空之上,楼宇之鼎;月光洒落在地面的每个角落,每上升一点,这万物便移动一寸;夜里并不冷,所以楚笙歌睡的还算安稳。
知道一阵尖锐的求救声响起,那是楚笙歌最为熟悉的声音,即便知道这一切都不真实,可他却不会拿母亲的命为赌注,赌这一切的真假。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比家重要。他会竭尽全力守护自己的家人。
他飞快的翻身下床,直奔门口,一脚踹开了房门,刚刚迈出房门,就见蒙面人黑压压的围上了他家院墙,还绑着他的母亲,一瞬之间怒火中烧,伸出手想要唤出碧海破空扇,可半晌也不见其踪影。那些蒙面人动作一致,手拿弓箭,弓上却无箭,楚笙歌却瞪大了眼睛,原来箭已离弦,直奔着楚笙歌面上。
就在那只羽箭快要将楚笙歌一击毙命之时,楚笙歌依旧呆愣在原地,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将他扯进屋内,就在那房门禁闭将羽箭与楚笙歌隔绝来的前一秒,楚笙歌亲眼见到那蒙面人把他母亲掳走,飞跃向院墙外。
回过头就看到楚圣淮早已经站在他身后,悲愤又失望的看着他,又一脚踹在了楚笙歌身上,强劲的力气把楚笙歌踹倒在了地上缓了半天也没撑着站起来。
“自己能力不够,还不要命的往上冲!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要不是救你,你母亲会被魔族掳走吗!”楚圣淮对着自己的儿子,无尽的委屈与无助汇聚成了眼中的泪,可却不能当着自己儿子的面落下来,所以也稳住了想要再次踹向楚笙歌的腿,转过身去走向窗边。
过了一会对楚圣淮道:他们留了信,要明日正午去万焚山面谈,事情若谈妥当,你母亲就会完璧归赵,如若不然…就连话尾音都有些颤抖。
还没缓过神来的楚笙歌满眶眼泪,如雨般洒落在衣衫,面庞;无意识的开口问道:谈事?跟他们有什么事好谈?
楚圣淮听到这话摇了摇头,不做回应;或许受了母亲被魔族掳走,自己却成了延误解救时机的绊脚石这种从未有过的刺激,楚笙歌无神的坐在地上许久,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何时已经睡着。
再次睁开眼,楚笙歌双手被紧紧绑在背后,自己似乎处在山洞之中,洞壁光滑如玉,洞边铺满石子青草,檐边往下垂着睡滴,水滴石穿,“咚,咚,咚”的水滴声,穿透整个山洞;顺着光亮看过去那是一汪水潭,发着白色光亮,照着这个毫无缝隙得山洞也显得无比亮堂。
等到楚笙歌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才看到那汪潭水边环着一圈石围,上面长了些些点点青苔,在上方还悬着一座镂空的狐狸雕像,那狐狸的面庞已如同人面一半,面容华贵,慈眉善目;正垂着眼看楚笙歌。
顺着视线下移,就看到一方石块压着一张信纸,被风吹的快要飞入潭中,幸而被石头稳稳的压着,楚笙歌蹭着墙角,费力的站了起来;脸上刮蹭着泥水,手背也被划伤,站稳后,楚笙歌走向那方水潭。
走近些便看见那张纸上赫然写着:
吾儿见字如面,今汝之母,吾之妻陷入险境,吾恐难安,为父纵识你志存高远,可妖魔之战,非同小可;此潭底有祖上留存法阵,需沉潭底,刻其壁所符,方可开启阵眼,故至今无人存能所取。
吾与众将领之命所托吾儿
吾之慰也。
楚笙歌看完信件,心中难压恐慌,手指不住的抖动,可眼中却泛起汹涌的笃定,抬手朝着潭水中央试探过去,那水滚烫非常,他眼眸轻转,随即站起来褪去了外衣,露出了结实的背脊,强劲纤细的腰肢,只穿着一条短裤,修长的腿,饱满的肌肉就算搁着很远,便也能瞧着这翩翩公子移不开眼。
他运作内力,周身萦绕着寒冷的雾气,可楚笙歌却不动如山,挺拔的站在那,也未曾因这冷气后退半步,眼底泛起猩红,眸中思绪万千,充斥在他脑中,有好一会,楚笙歌一动没动,可越来越坏的结局变着法的扰乱他的心绪,干脆一跃落入潭中。
面上看那潭水多说有两三米深,本以为忍着这热气,也让痛苦的自己清醒些,可一入潭中,游了许久也未入潭底,一心直奔潭中央的楚笙歌没注意到那滚烫的沸水竟透过自己的水雾之力灼伤了他的皮肤,细嫩的皮肤被烫出一个个水泡,浑身都已经泛红;楚笙歌紧紧咬着牙,浑身的刺痛感就仿佛万只虫蚁啃食着他的肉身;可他却半刻不敢停留,为了自己的父母亲,也为了那千千万万将士身后待他们回家的家人。
可越往下走,水温缓缓变温和了许多,那通红的手臂也渐渐褪色,柔和的温度让楚笙歌得已睁开眼环顾四周,这潭水池就仿佛一口深井,而他宛若一只井中之蛙,纵游在这方寸之中。上潭壁表面是普通的石头,可面前这面墙壁仿佛被温水冲洗良久,也露出了透亮的绿玛瑙,反射出墨绿色与草绿色相间的光亮,好看极了。
这壁墙并不平滑,反而坑坑洼洼;偶尔也会有碎石头落下去,顺着看下去,直到那石头沉底,楚笙歌像是看到了希望,更加奋力的向下游去,脚底向下用力,却踩在了细软的白沙上,潭底水温骤降,与楚笙歌那周身气息相得益彰,让他也浅浅的吸了一口气,四周墙壁与潭底竟都由细沙汇聚而成,如此古老的潭水池,本应该用更牢固的物件为底,防止倒塌,可这流沙由上而下又自下而上,有些还自由的漂浮着,楚笙歌不解。
才后退几步查看,那腿便被冻的一迈步就让他一个踉跄,习惯性的伸手扶向墙壁,也忘记了他身侧是那抓不住的软沙,可手中一僵,仿佛触摸到了什么冰凉有硬朗的东西,像是开关,用力往前一摁后面就有机关启动后,轰隆隆的声响;楚笙歌警惕的观察着周围,身体还在原地未动,见无事发生,他转身大步走向那面从细沙中显现出来的泥土墙;才迈出几步,四方便一起飞出羽箭,冲向楚笙歌,他虽被冻的有些麻木,可意志的硬撑让他清醒着头脑,也拉扯着肢体灵活的转身翻越在这连来回走动都不自如的细沙四面。
等一切平息下来,他身上大大小小无数处伤口躺着血,右侧手臂被划开了大半个小臂那么长的血口子,大腿也扎进了一只羽箭,他看着渐渐犯黑的伤口,知道不能让那箭在他腿上停留太久,当机立断的自己用最后的力气,把他拔了出来,疼得楚笙歌直接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就在这时,身旁沙地上升起了一个方长的柱子,就像缩小版的衣柜一般,他看着上面的经文,又看了眼面前的泥墙,就爬向了那方柱子旁,背诵者上面的经文。
而周身的水也越来越冷,冷的楚笙歌汗毛竖立,却凝固不住他伤口处涌出的鲜血,却也让他感觉不到疼;楚笙歌眯着眼想了想,不语,从靴子内侧抽出了一个短匕,直直的捅进了自己那被羽箭射穿的大腿,挖出了那块的腐肉,匕首脱落在地,楚笙歌坐在地面上良久,嘴唇都没了血色,两眼空洞,却依旧紧紧盯着那柱子上的经文。
过了一会,楚笙歌手握着那匕首就爬向那面泥墙,用匕首捅向那面墙,刻了一会,回头看,方才被匕首捅过的地方,都已经没了凹陷下去的地方,只剩下另一只手努力撑着向前走的印记,楚笙歌果断的扔开了手中的匕首,用手挖着那泥墙,习惯用用手的他,情急之下忘记了那道长长的伤口,用力挤压之下,那本来没有知觉的手臂又一次带给他难以承受的疼痛。
本来撑着跪在地上的楚笙歌,又疼坐在了地上,着急的情绪让他心焦,朝着地面一声怒吼,对他自己的无能,也是对母亲生死未卜的担忧。
他面上挂着泪,却没有给自己太多崩溃的时间,边哭边用左手挖着泥土,那墙像是被冷水浸泡的太久,就像是冻的结实冰雪,楚笙歌挖的双手指甲缝中渗着血,没一会,眼中便蒙了雾一般看不清前方,他伸出那带伤的右手擦干净了眼中的泪,面上蹭上了血渍,他麻木了一般,左手不停的挖着,直到记忆中的经文被挖完,又拖着那血淋淋的双腿,爬回了柱子处,接着背诵经文,直到整篇经文被刻好,那格子上方‘咔嚓’一下的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