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

    那年是我和少爷认识的第十一年。

    少爷及冠。

    府里真是热闹。

    少爷是林府独子,因为优秀,十四岁时破格封了将军。少爷的名声享誉整个京都,导致我也跟着骄傲起来。

    你看,那么优秀的少年是我家少爷。

    加冠礼那天,京都凡是能够叫上名字的高门贵府都带着自家子女来到林府,就连宫里也来了好几位皇子。

    我从小胆子小,这种大场面见都不敢见,生怕给我家少年拖后腿,躲在书房里不敢出来。

    心里头念着想着还是想见一见少爷,想看看少爷束馆时的样子,一定特别特别好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千倍万倍。

    但我太没用了,连去看一眼少爷的勇气都没有。

    书房外嘈乱起来,听见好多脚步声,隐隐约约好像还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逗弄着笼子里的麻雀,今天人多,少爷担心它受到惊吓,就没有放它出来玩,这会儿只能陪着我在这空无一人的书房里面面相觑。

    麻雀没有名字就叫麻雀,和我的名字很像。我叫雀儿,没有姓就叫雀儿,是少爷给我取的名字。少爷告诉我,当时捡到我的时候,我就像只受伤的雏鸟,可怜得要紧,所以就叫我雀儿。

    那我又问,为什么不叫我小鸟。

    少爷笑着问我,您自己听听,小鸟,小鸟,好听吗?

    我不敢反抗,心里倒觉得小鸟挺好听的,雀儿雀儿,少爷有两只雀儿,我都不知道他在叫哪只雀儿。

    反正都是少爷的雀儿,叫哪只也不差,我倒是和这小家伙比起来了。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光影中我看见一抹红色的身体。

    是少爷。

    少爷今天穿了红色的衣服,我不喜欢红色,但少爷穿红色衣服我很喜欢。

    笼子里的麻雀激动起来,朝着门口叽叽喳喳乱叫。吵得我的人心惶惶,一下一下,跳得好不踏实。

    “雀儿……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少爷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温柔和煦,但我一下就听出来少爷生气了。

    “我……”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承认自己害怕吧。那多没有面子。

    笼子里的麻雀这时候倒是不叫了,周围安静得过分。

    少爷叹口气,架起我的胳膊从背后把我拎起。我老老实实配合,虽然不明白少爷为什么生气,但还是乖乖低下头表示自己的抱歉。

    “雀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少爷又说这话,每次说这话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要回什么,好像回什么都不对,少爷并不想听我说什么。

    他总是这样,让我永远也看不懂他。

    在我快要被少爷的眼神逼死的时候,刘嬷嬷的声音及时出现拯救了我。

    “哎哟,我的大少爷哎,您怎么在这,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所有人都在等您啊!”

    少爷没有动,紧紧拽住我的手,我感受到他的力度,越来越紧,渐渐让我有些疼。

    “少爷……”我小声提醒,慢慢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我疼……”

    力度一下泄了大半,少爷的眉心却皱得更深。他一言不发,拉着我就往外走,我吓一跳,那么多人,看见可不好,急忙挣扎起来。

    但少爷的手就像是长在我身上一样,无论怎么甩都摆脱不了。

    我快急哭了,周围人的眼神更是要将我千刀万剐。

    “少爷,放手!求您了,不要这样。”

    少爷没有听。目中无人,带着我一直往前走。

    再过一个转角,就是林家宗祠,所有人都可以看见我,看见被少爷拉着的我。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拉住少爷,停在原地。也不知道怎么了,眼前迷迷糊糊的,像下雨一样。

    我想告诉少爷,不可以的,张嘴半天却说不出口一个字。

    视线朦胧,也看不见少爷眼神中流出的情绪。只感受到少爷捧起我的脸,轻轻地碰了碰我的眼睛,然后又揉了下我的头。

    很温柔地嘱咐我:“雀儿,乖乖站在这里不要走,少爷就在前面不远处,你不要怕,可以看见的。”

    我摇摇头,还是说不出话。

    少爷担心的事情总是不对,不该担心的瞎担心,该担心的偏偏不在乎。

    加冠礼很快开始,我站的位子如少爷所言,一眼就可以看见他,看见他落有似无望向我的眼神。

    我想应该是看错了,这种时候,少爷怎么可以看我。我偷偷往后躲了躲,好叫人轻易发现不了我的存在。

    冠礼步骤复杂,我看着少爷姿态轻松,得心应手顺利地完成一项一项,不由骄傲起来。看着地下的来宾纷纷露出惊羡的神态,更是自豪。

    少爷就是少爷,是全京都最好最厉害的少爷。

    冠礼的流程持续到深夜,在卧室等少爷回来的我不知不觉犯了困,靠着少爷的床睡了过去。睡梦之中感受到有人将我抱起放在床上,又将我的身体包裹住,密不透风。

    我不舒服,睡意蒙眬间睁开眼,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

    少爷的手按住我的后脑,声音带着疲惫:“乖雀儿,不要动,你家少爷要累死了。”

    我不动了,乖乖躺在少爷的怀抱中。

    “少爷,您洗漱了吗?”我发现眼前是一片红。

    “洗了。”

    一个柔软的东西很轻地碰过我的额头。

    “那怎么还是红色的?”不是我不信少爷,只是少爷经常骗我。

    “这是里衣。”

    “里衣也是红色的?”

    “嗯,喜欢吗?”

    其实不喜欢,但我还是回答:“喜欢。”

    “喜欢,明天给你穿,我们一起穿。”少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就像……。”

    后面两个字我没有听清,后来回忆起来,也想不起来。我只能记得我当时彻底睁开眼,傻傻看向少爷,想问少爷说了什么,看见少爷的脸,又什么都不想问。

    少爷看起来睡着了,睡着的少爷,不能打扰。

    我低下头,靠着少爷的胸口,再次闭上眼。

    这样睡很不舒服,但从三岁那年,我第一次因为害怕偷偷爬上少爷的床开始,我们一直这样睡。不舒服也就舒服,突然分开,反而不舒服了。

    当我再次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少爷的声音又突然出现。“雀儿,等你二十,我替你及冠。”

    我半梦半醒间脑子更不好使,少爷没来由的一句话,搞得我云里雾里,没有反应过来我的身份没有资格行冠礼。很傻地回了少爷一句,“少爷,我才十四。”

    少爷抱紧我,反驳我说的话,“不早,雀儿长得很快的。”

    我不赞同,我才不要长那么快,我想念小的时候小小一只,锁在少爷的怀抱中,谁看见都没有关系。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少爷哭了,哭得很伤心,手里捧着一只老死的麻雀,头顶盘旋着一只陌生的老鹰。

    我找不到自己的足迹,我不知道自己在梦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等第二天醒来,身边已经没了少爷的身影。少爷要上朝,天不亮就要起床。刚开始那年,我还会坚持早起替少爷更衣,浑身无力,眼睛都睁不开。最后还是少爷不看下去,让我老老实实回床上躺着,不许逞能。

    浑身酥软坐在床上,缓上半天劲,才磨磨唧唧从床上爬起来,坐在铜镜前准备洗漱。

    看向镜中,才发现自己一袭红衣。正是少爷昨天穿在身上那件。

    少爷又是什么时候替我换上的?

    又偷偷干这种事情。好幼稚。

    说是幼稚,我也没有立刻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衣服上还残留着少爷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我坐在镜前,被这酒味灌醉,一时间竟然忘记要做什么,就这么傻傻的,一直看着镜中的自己。

    直到卧室的门从外推开,铜镜内一袭红色官服的少爷从外出现。

    少爷带进一阵风,吹散开我的醉意,我便被他的一切吸引。

    少爷走到我的身后,安静地站了好几秒,他的眼神似乎也在看铜镜,但我不敢确认,只低下头,紧攥着袖口。

    “雀儿,我替你梳发。”

    我摇摇头,难得拒绝了少爷的要求。

    少爷拿起桌上的梳子,撩起我的一缕发丝,难得不管我的拒绝。

    我没再有动作,更没有说什么。

    “抬头,雀儿,你很漂亮。”

    我听话地抬起头,看向镜中两抹艳红的色彩,红得刺眼,但并不讨厌。

    忽地,我想起刘嬷嬷在耳边念叨的话。她说京都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大多是在十五岁行冠礼,为了能够早日娶妻生子繁衍后代,有些甚至冠礼和婚礼一起进行,及冠后立刻洞房花烛。也就咱家公子哥,非要等到二十才及冠,一点也不见他着急。

    我对少爷着不着急这事并不在意,倒是对洞房花烛很感兴趣。于是问嬷嬷,什么是洞房花烛。

    刘嬷嬷平时就爱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我,她用通俗易懂的话告诉我,洞房花烛就是穿着红色的衣服两个人,在一个红色的房子里拥抱,然后一起入睡,第二天一早,其中一位还会为另一位梳洗打扮。

    看着镜子中为我梳头的少爷,有些糊涂。脑海中稀里糊涂地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所以,少爷也会娶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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