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转瞬之间,雷光停歇,雨势渐弱,仿佛打完一场酣畅淋漓的胜战。没过多久,日光便透过云层,安抚住生灵。

    几日就这么过去了。

    “又神游天外了?自从那天和大师兄见了一面你就总发呆。”豆角正在用灵力理毛,准备做画阵笔的笔头,面前是一缸水,里面荡着数不清的白丝。

    脑海中烛火下的男子一闪而过,霜降面无表情地转头:“并非是因为那位大师兄。”

    “那是什么?长老新交付的任务?”豆角手一顿,想起霜降要做的任务,嘴角逐渐上翘,嘿嘿一笑,“去合欢宗多有意思啊,目标又是那大名鼎鼎的九少爷。”

    醉生山的卧底遍布各宗,唯独医修的白露城与合欢宗,还未插进卧底。

    前者是因为医修稀少,修炼特殊,每年都进不了三个。城内多少人,他们知道的清清楚楚,实在不好插入卧底。

    至于合欢宗,则是因为没必要。合欢宗修士以情史丰富为荣,都无需费力打听,他们自己就会把和谁*过宣传出去。

    而这种风月之事,最是吸引人眼球,醉生山弟子闻着味就来了。可以说整个修真界,就没有比他们更了解合欢宗的人。毕竟十个八卦里面,有七个都是合欢宗的孽情。这就导致醉生山的弟子,虽然没见过合欢宗修士脸,但名字和艳闻倒是都记得一清二楚。

    霜降还未说话,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个眼下青黑的弟子,兴致勃勃地道:“霜师姐要去合欢宗做任务?还能和九少爷那样的美人打交道?天尊这样的好事我也想要啊。”

    九少爷,合欢宗有九位姿容出众,性格各异的美人,其中有男有女。按年龄排他是第九,是里头年纪,面貌最好,也是对欢好之人挑刺最多的。与他渡过一夜的人都称这人十分难伺候,戏谑地称他为“少爷”,九少爷之名便由此传开了,只是说归说,想与他体会双修的人仍是一大把。

    “为避免乱七八糟的情人找上门,合欢宗那地儿比我们都偏僻,一般人寻不来。”弟子眼睛发亮,

    “传言九少爷是个姿容俊美的病弱少年,兴许是一直生病,脾性古怪得很,稍不顺意就会冷脸砸东西。此人冷心冷情,合欢宗其他修士还能好一个月做做样子再踹人,他跟谁都只玩一夜,第二天就不认人了。”

    “但这样一个祸水,外面有不少人追捧,谁让他长得俊啊!许多人争着抢着要把宝物献给他,就为求那一夜,我记得前几天守道宗里,有个佳人偷了门派的宝物要送给九少爷,就是不知送到没。”

    霜降听着,思绪万千。

    虽然醉生山臭名在外,也有不少人认为他们掌握了太多八卦,高低也能算个情报门,于是衍生出了一批委托人。

    此次任务无需长期潜伏,只要探听到委托人想知道的消息,便能回去。

    委托人想要知道的信息便是关于这九少爷。

    她靠着墙出神,那边谈话还在眼神,豆角问道:“那位佳人是谁,爱的这般浓?”

    “就那谁的侄女呗,不然谁能这么大胆,做了此事,他们长老也只是轻轻揭过,守道宗里谁敢真罚她。”

    豆角瞬间了然:“原是那谁啊,我说呢,那就不奇怪了。”

    眼看着话题将要走偏,霜降心知他们下一刻要聊到剑修那边去了,机敏地拉回正题:“他生了什么病。”

    “九少爷露面太少了,外人难以知晓全貌,他每次出现都咳咳咳,多少年了不见好,估计是打娘胎里的病吧。”突然又冒出了一个女弟子,手握一把瓜子,强打精神地道。

    这女弟子眯着眼睛,仿佛随时都能往地上一躺,但仍然坚持着,缓慢地磕了一下瓜子。

    霜降眼看这女弟子如同磕了灵药,眉毛舒展,体态放松,连精神都一振,转头道:“对了霜师姐,听说你见过大师兄了?快同我讲讲。”

    “天尊啊,我们醉生山还有大师兄来着。”接连又冒出了三个抱着书的弟子,他们只是碰巧路过,听闻话题,立马就凑了过来,轻车熟路地围在她旁边,兴奋道,

    “大师兄和宗主一样神秘,向来不见踪迹,霜师姐你见过他了?长相如何?灵力强不强?什么时候能同我们见面?”

    几个人疲惫的双眼放着精光,炽热地盯着她。

    面对他们的几连问,霜降微微一笑:“听说你们还有三天就要考核了?要点背完了?阵法会画了?器修武器炼得怎么样了?”

    几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豆角还在旁边幸灾乐祸:“长老给你们师姐免试了,让她心无旁骛出任务,你们就没那么好运喽。”

    弟子们哀嚎道:“长老呜呜长老,我也要去合欢宗,我不要考试啊。”

    *

    事实上霜降若是不出任务,考核于她而言亦是小事一桩。

    三年前她醒过来,拜入醉生山,展现了非凡的修炼天赋。此世修士分为四大类,分别是剑修,音修,阵修和器修。医修与合欢宗修士因其修炼特殊,且人数稀少,暂时不能算进去。

    巧的是,那四类,霜降均是天才。旁人需花上三年才能得到的修为的理解,她只需要三天。

    但万物有自己的规则,长远来看,若想得道成仙,只能精修一项。当时醉生山各个长老争着要她,迟迟吵不出结果,还说要上报宗主出关决定。不过在宗主出关之前,霜降已经选好了路。

    她要修阵法。

    阵法包罗万象,可防可攻,还可缩地千里,颇为实用。

    夜晚,豆角特地来找了她一趟。

    门一打开,一只崭新的画阵笔递了过来,大小是以前的两倍,笔毛洁白,笔杆通体呈翠绿青色,笔顶挂着一个深绿色的穗子做装饰,这穗子能辅助聚集灵气。

    豆角道:“拿着吧,没找到材料给你做剑一样大的毛笔,手头所有的资源最多只能这样,我尽力了。”

    霜降伸手接过,握着一端细细抚摸,笑道:“这样快,早上还在理毛,晚上就出成品了?”

    “你的早做好了,早上的那又不是给你做的,是给长老看的,师兄不像你,能躲掉考试去合欢宗,师兄也是要考核的。”豆角悲伤道。

    这支新笔,霜降尤为喜欢,上手把玩了许久。

    豆角聊了几句就要抬脚离开,霜降挽留了一声,问他:“若是我非要那样大的毛笔,需要什么材料?”

    “你还不死心呢。”豆角叹口气,想了一会儿说,“那笔实在难做,笔越大,炼化也越繁复,若是能找来大妖的骨和鎏金兽的腋下毛,以我现在的修为,花个数年,应该能给你做成。”

    大妖修为顶级,妖骨得亲自去猎,不会在市面流通,鎏金兽毛更是贵得离谱,也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霜降笑着收起毛笔:“那我便先等等吧。”

    很快她就到了出任务的日子。

    这回没有阵法能直达合欢宗,霜降也只知道大概的位置,离开山门后,一路快马,来到了长老所说的镇子上。确认找对地方后,她立刻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画上转移阵法。

    雨后接连几日都是好天气,阳光明媚,家家户户百姓都挂着被子,在家门口晒太阳。

    合欢宗的入口不好找,她在这镇子上转了转,竟有了些收获。与其他地方不大相同,这里的道路特别宽,车马能与行人并列而行,且畅通无阻。

    镇子上来逛街的人甚络绎不绝,女子占大部分,见到的人头上,耳边都别着鲜花,脸上洋溢笑容,人群熙熙攘攘。

    这是赶上什么节日了?她心想。

    “姑娘姑娘,来买朵鲜花钗,这可都是快马加鞭赶工的,新鲜极了,您……”那小贩热情地推荐着摊子,转而看清了她的容貌,竟是一愣,随机嗓门提高了许多,显得更热情了,“哎姑娘生了这幅好相貌,要是配了我们这钗子,保准能让仙人第一眼就看见,给您撒多多的金福。”

    霜降打眼一瞧,那摊子上是各色的鲜花,开得茂盛艳丽,根茎去掉,黏上了细长的钗,更方便戴在头上。

    小贩见她走过来,愈发卖力。

    “镇上好热闹啊,可是举办了什么活动?”霜降挑着花问。

    “自然是留仙节啊,姑娘有所不知,这节日半年一次,每次都办得好玩极了。我们这儿叫留仙镇,坐镇的宗门叫留仙宗,哦也有人叫合欢宗。”小贩笑道,“姑娘快快买了戴上,马上人就多起来了,最后一次游街快要来了,这花只要碰到仙人撒的金福,就能保持半年不凋谢。”

    他说得没错,这会儿人骤然变多了起来,不约而同靠在两边,留出中间的大路,每个人都兴致昂扬,放眼望去,大家头上皆戴着鲜花,更有甚者戴着极抢眼的大红花。

    霜降依言挑了朵浅紫色泛蓝的芍药,戴在发上。她装扮的素净,这花像是点睛之笔,让目光的重点都移到面容上,真真是花容月貌。

    突然远处传来锣鼓动天声响,远远瞧到了队伍的影子,两边的百姓也随之喧哗起来,各种叫喊声冲击着她的耳膜。

    那群人由远及近,男子排成两列将锣鼓奏得震响,后面是数位年轻女郎面带笑容,走路整齐地一扭一扭,她们打扮华丽,头戴鲜花,拿着不同的手持物。有精致的团扇,青色小伞,盛满鲜花的花篮,还有个满头珠翠的姑娘手拿细长的木棍,一直延伸到背后,霜降换了角度,才看到她背的是一个红色拂尘。

    再后面是两匹白马拉着一个轿台,上面有专人奏丝竹,也均是打扮不俗的美人。不知是为了听清竹乐还是喊累了,四周无端声音渐弱,霜降在其中感受到了人群压抑的兴奋。

    声乐已近,那后面就是……挽仙轿!

    醉生山待久了,她自然耳濡目染,知道了不少宗门信息,其中就有这个留仙节。

    百年前,凡人灵脉初开,少数能引起入体,运用灵力的修士被凡人叫做仙人。在留仙节那天,仙人会坐在轿子里,撒下灵力,为凡人祝福。这修士经过宗门层层挑选,须得是相貌极好,修为又高的美人才能坐得。

    现在的灵气是以前的几十倍,修士也逐渐变得常见,凡人不再如以前一样,将他们供为仙人,而这挽仙轿又甚是贵重,光是维补就要花不少钱,许多地方已经废除了留仙节。

    “阿娘,为什么留仙节的轿子不叫留仙轿啊,要叫挽仙轿?”一旁有个坐在父亲脖子上的女娃头戴石榴花,脆生生地问前面的夫人。

    “傻孩子,仙人只能挽留,不能强留。叫留仙轿像将人强行关在里面,太不敬了。”

    女娃似懂非懂应了两声,忽然长大了嘴巴,大口哈气呼吸,仿佛发现这样行不通,又牢牢闭上嘴巴,用小小的鼻子猛嗅,“阿娘阿娘,好香呀,有香香的味道。”

    比轿子来得更快的,是一阵悠长清风,这风里不知道混了什么,淡淡清香沁人心脾,让人心神一震。原本比鸭子笼都吵闹的街道,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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