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我又回到了病房。
怎么回事，我不是还没知道真相吗。
我没好气道：“你到底想不想让我知道？”
“我很累，睡一觉起来就好。”说完瞬间就睡着了。
我很紧张，靠近她，探出手在她鼻子下边等着。
还好，还活着。
我心下一松，也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就醒了过来，但觉得浑身没劲。
“你是不是打我了？”我揉了揉肩膀。
“我已经没力气打你了。”
“继续吧。”她看着我。
下一刻，我出现在大学校园。
她一个人走在路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不只是周围，整个校园就只有她一个人。
“嗨。”我打招呼，“又见面了。”
“嗨。”她回道，脚步一刻不停地向前走，越走越快，似乎想摆脱我。
“你干嘛走那么快，你忘了，我一直在你身边的。”看来她不适应身边有人跟着，但没办法，我需要知道真相。
她没回话，继续走着，但是方向却不是宿舍。
“你不回宿舍？”
她浑身一抖：“不回去，我住在校外，一个人住。”
“哦。”我跟着她回租房，虽然小，但是很有安全感。
一进门，她妈妈的电话就打来了：“女儿啊，宿舍生活怎么样？和舍友相处得还好吗？最近学习如何？有和老师打好关系吗？兼职怎么样了？一个月多少？钱还够用吗？不够的话你要告诉我，妈妈都会支持你的。”
“都还好。”她语气兴奋，高兴地和她妈妈聊着天，讲述她的大学生活，勤工俭学。
此时她大字型躺在床上，周围都是自己的玩偶，住在租房，说着谎话。
“妈你放心，我这边都好，你不用担心。钱还够用，我知道你爱我。”
夜深了，电话才终于挂断。
她起身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就睡着了。没看我一眼，也没和我说话。
她睡，那我也睡，我闭上眼睛也睡了过去。
“你还不起？”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吓我一跳。
“要吓死谁啊你！”我立马跳起来。
“走吧。”她穿好衣服，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跟在身后，发现她穿的是学士服。
“你毕业了？！”我又震惊。
我这是睡了多久，怎么一觉起来她就毕业了？她也随着我，不喊我起床？我真想骂她，但好像也没那么生气，就是有些无语。
“嗯。”她别好帽子，正经地拍了张毕业照，第二天就把学士服卖了。
“就这么卖了？”
“当然。这留着又没用，难不成你还想延毕？现在不卖之后卖得更便宜。”她边收拾东西边和我说话。
“好。反正我也不穿。”
我又跟着她去了招聘会，走了面试，写了笔试，三轮面试，五轮笔试，又到了实习，写了报告，结果不行，转正未过，就被辞了工作，又被黑心合同敲诈勒索，赔了点钱，又散了斗志，然后又从头再来，又是工作。
“非要工作吗？”我看着她整日劳累，却一无所获。
“我和你不一样。”她虽是这么说，脸上毫无喜色，“工作的事谁又说得清楚？我只不过是想赚点钱能付得起房租，又刚好饱腹。”
“可这就是最难的。”
“可这就是最难的。”我和她异口同声。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们真有默契。”
“那当然了。不过我是你的话，我就先找着，之后再换。”
“你又这样说。”她烦得很，看都不看我，“接下来是什么？现在工作那么难找，就先试着，之后再换？还是现在工作难找，钱多钱少不在意，有就行了？还是不要我们挑工作，要工作挑我们？不要那么高要求，差不多就行了？你也知道工作难找，那你又那么急地催我？你累，我就不烦？我没努力？还是我没尽力？是我的错还是你的错？如果我随便找了一个，那你又会问怎么找了这样的一个工作，好歹是个大学生，出来做这样的工作别人怎么看。那我要是辞职，你就会同意？你只会说，现在工作那么难找，就先干着，只要死不了，就先干着。不管我，只管工作？我也会累，我也会烦。你到底有完没完，我已经很闹心了，你为什么不和我站在一块儿。”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我脑子全被她的话紧紧围住，她怎么一下子能说那么多话，对我撒什么气，又不是我说的。
莫名其妙。
“叮铃铃——”电话响了。
她按了接听，听筒传来声音：“女儿啊，最近工作怎么样了，还好吧，忙不忙啊，累不累？还是没找到吗，你投简历没，还是只投了一份？要多投海投，不要只看着一家看，要广撒网多捞鱼，只要有点符合的你就投，别管什么专业对口，个人喜好，现在你都毕业了，还没找到工作实在太晚了，你得抓紧了。钱还够不够，不够跟我说，不要有压力。”
“妈，我正在去面试的路上，你不用担心。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清楚。先不说了，我到面试地点了。你放心，钱还够用，你不用给。”
她挂断电话，坐电梯上楼去面试，还是一样，没被录取。
她神情依旧，坐电梯下楼坐上公交就回了租房。
打开炉子，她自己炒菜做饭。
一个月用四百。
“你一直都这样和你妈妈撒谎吗？”
“撒谎？”她转身看我，“这才是事实。我只是不想她担心，她除了在家里为我担心，也帮不了什么，还不如直接和她说真话。”
“这对吗？”
“这不对吗？”
我给不了反驳，看着她吃完饭，洗了碗，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又是这样的日复一日。
期间她妈妈多次电话问候近况，也都被她成功应付。
终于，她找了个工作，一个月三千七。交了房租水电，又打了一千块回家，自己剩下的钱其实和原来差不多。
工作后她过得不开心，很崩溃，但是一直咬牙坚持着，她似乎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或者说，其实是知道才这样？我看不懂她。
她妈妈很高兴，打电话道：“女儿啊，你找到工作我真的很开心，每个月也给钱给我，我终于能享福了，不用那么累了。哎呀，还得是大学生，出来工作都和我们不一样，赚的钱也多。我现在也老了，干不动活了，还好还有一个女儿，我现在也能好好放松，享清福咯。你也不要太辛苦，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工作也要上心，和同事领导打好关系，多个朋友就多条路，我不在你身边，一切就靠你自己了。有什么事给妈妈打电话啊。”
“妈你满意就好，我也能放心。”她声音欣喜，和她妈妈讲述自己的工作内容，思想汇报。
“好好好，那你先好好干活，我就不打扰你了。”
挂断电话，她看着我没说话。
“……”我也没说话，我感觉她很累，很辛苦。
怎么办，我怎么帮她，我要怎样帮她。
“不必了，你帮不了我。”她先我一步拒绝了，“与其帮我，不如减少见我的次数。”
“这就想赶我走？”我走到她跟前，俯视她道，“你想得美。”
她丝毫不慌：“随你。”
一工作，就工作了很多年，具体多少年我不记得了，我没有很多印象。
过年她回了趟家，家里就她妈妈一个人，虽然装扮得很喜庆，但是还是显得很冷清。
“妈。”她出声。
“女儿！”她妈妈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发现是她，迅速跑了过来，紧紧抱住她，“还以为你今年又不回来了。妈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她拿着年货跟着她妈妈进家，一路上她妈妈都在问她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谈恋爱。
“妈。”她一直听着不说话，但还是开口打断了她妈妈的话，“过年我不想聊这些。”
“不聊这些聊什么呢，你不经常回家，我也很少见你。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如果我再不说，那就没什么机会说了。电话里你总说有在努力，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也是担心你，毕竟你准备三十岁了，还没结婚的话别人会怎么说你，会怎么看待我们。隔壁家的女儿二十八岁孩子就已经三岁了，你现在还没结婚，说出去我脸上也没光。这么多年，我也是想看到你能结婚。也别搞那种新时尚丁克，你就是读书读多了，传宗接代的事你都忘了。妈都是过来人，还能骗你不成？我也是为你好。”
我再也忍不住了，大骂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她是你的女儿还是你的虏隶，你说什么她就要做什么！你是不是非要把她逼死才满意？！她自己的人生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总用别人的看法和她妈妈的身份压她，你到底想干嘛！非要她死不成？她都那么累了，好不容易有个年假，想着回来看你，和你过个好年。你非要提这些？非要讲这些？你到底想干嘛！！”
我看着她一年一年来的辛苦，知道她接触的所有知识和观点，此时我声泪俱下，大骂出声。
我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但她妈妈丝毫不为所动，似乎没听到。
“没用的，她听不到。”她看着我，“你这样说，她会伤心的。”
“伤心？！这个时候了你还管她，你能不能管一管自己的感受？”我心脏痛得很，似乎下一秒就要停下。
我捂着心脏，没再管她，躺在一旁深呼吸。
三十岁这年，她结婚了，男方挺正经的，但我看起来感觉有点不伦不类。
这一年，她妈妈开心很多，对她也多了些关心。
但是紧接而来的就是催生问题，她妈妈的微信她已经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