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先笑意未散,他眸中清亮,难掩眼底灼热赤忱的情绪,让人觉得肆意又真诚。
“你……你说什么?”
虞漾不敢置信,但心脏还是难免地开始跳动,她的每一丝神经都开始叫嚣,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他刚刚说的话。
宁先却是直勾勾看着她,又向她靠近一点,唇角扯得更开,他开口,语气缱绻,像是故意勾人。
“没有听清嘛?”他挑眉,继续说道“还是……想再听一遍?”
瞧他真的要开口再说一遍,虞漾下意识地伸手堵住他的唇,怕他又说出那样羞人的话。
她的手指柔软,还有些冰凉,紧贴在他温热的唇上,像是夏日的轻风,从肌肤传至心底的舒适。他笑了笑,唇上微微一动,像是在她手间落下一个轻吻。
“你!”虞漾被烫到似的急忙收回手,耳根烧红,已经羞恼不止。
宁先却无事发生般,向后退去,他倒在壁上,闭眸浅笑,似在回味。
虞漾觉得这个人真的挺莫名其妙,还不敢打他,真就是打他还怕他舔你手的那种。
她定了定神,稳下心绪,又一次提醒他,这次她更直白些:“宁先,这里没有别人,不用上演夫妻情深的戏码。”
“你怎知我就是在陪你演戏?”
她怎知?这还用想吗,她倒觉得有些好笑。
“你不会想说,你真的喜欢上我了?”
她问出这句话时,心中居然隐隐生出一丝期待与雀跃,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不可以吗?”
宁先回答得风轻云淡,叫人辨不出真假。
宁先……喜欢她?
虞漾没有说话,心中苦乐交杂,这样的话,她是不信的。
但宁先为她坠崖也是真的。
宁先看穿她的想法,坐起身子,撑着下巴看着她道:“我不可以喜欢你嘛?”
“不是……”
虞漾有些头疼,他现在像个无赖一般。
“那便好了,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爱你,敬你,护你。”
虞漾看着他,他笑意未散,眼中澄澈,要她没看过原文,倒真的快要信了。
他又继续说:“倘若我不是这样的身份,我也不过一个希望与所爱之人相守白头的普通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而后又扬起一个清明温柔的笑来。
有的时候,话中掺着半真半假才更容易让人信服。
虞漾不知道怎么回答,低头不去看他,心中隐隐有些动摇。
宁先眼看自己目的也差不多达到,又退回去闭目养神,徒留虞漾在那里不知所措。
虞漾脑中不断响起宁先说的那段话,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算盘,搞得自己心中乱乱的。
那罪魁祸首却在那睡得安稳,着实气人,她有些气恼地低头,正好瞥见一旁烧焦的细枝,脑中冒出一个好玩的想法。
她将那细枝捡起,等过了几阵风后,那条木棍上的余温已经褪去,变得凉了些。
她抬手在宁先面前晃了几晃,确定宁先没有醒来,拿起那根细枝小心地朝着宁先面上画去。
本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两人相视,一方显得惊慌失措,一方却平静淡然,甚至有些好笑。
“……”
“……”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虞漾做贼心虚般,低头不去看他,见他没有说什么,悻悻地退回去,宁先却突然伸手抓住她那握着细枝的手腕。
她被握得不舒服,抬手向后扯了几下,逃脱不开,她又用力了些,还是逃脱不开。
“你先放开。”见挣脱不开,她只好先委曲求全。
“倘若我不呢?”
像是故意逗她说的话。
他不?虞漾倔劲上来了,使劲全力地向后扯,只听“嘶”一声,宁先本还欢喜的面上,染上一丝痛苦,他正皱着眉,双眼紧闭,似是隐忍。
“你没事吧?”虞漾意识到是自己力气太过了,险些拉扯到他的伤口。
“无妨。”
说着无妨,额头却已经密密麻麻渗出细汗,面色也苍白了几分。
白色的里衣慢慢透出些血色。
“宁先!”
她再也没有心思玩闹,皱着眉去扒宁先的里衣。
果然,箭头已经嵌入肉里,相接之处不断涌出血水,虞漾的手有些不稳,用自己的衣袖轻轻为他拭去那些血水。
眼下他们孤立无援,宁先又身负重伤,局面实在难破。
宁先垂眸,将那片血红混着虞漾的慌张尽收眼底,思虑一会,他向虞漾说道:“帮我把箭头拔出来吧。”
“拔出来?!”
让她拔?!
“嗯。”宁先又重复了一遍,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相信你。”
“可是……可是我都不相信我自己。”她又不是医生,要是做错了,剩下的日子岂不是都要和一具尸体共度。
她真的会吓死。
“若不尽快拔出来,时间长了,只怕会嵌入肉里,到时候再想弄出来,只怕会更难。”
宁先所说也不无道理,但她自小……连杀个鸡也是不敢的。
可是,时间长了也确实不好。
她颤颤巍巍伸手过去,握上刺出的小半截,正要往后拉出,宁先却又开口拦下她的行动。
“等等。”
“怎么了?”她手中动作顿住,有些茫然。
“用这个,”宁先突然抚向她的发顶,从她的发髻上解下一根银钗,半挽的发髻散开,青丝如泻。
这是他送她的那根,如今却要亲手捅入他的身体。
“你先将这箭头倒钩所在的两侧割开再拔。”
听到这话,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若是我没做好呢?”虞漾没有立刻接下,她怕自己害了宁先。
“那我也认了。”对比她的慌张,宁先总是平静许多,像是安抚般,他面上又浮起一个温润的笑,如轻风般化解开她心中那道忧愁。
他这样信任自己,她就越想要做好,不辜负他。
她伸手接下那根银钗,眉头舒展开来,她的眸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黑得发亮,她坚定下来,反问他:“你准备好了吗?”
宁先依旧带笑,只轻轻点了下头,闭眼等待着虞漾的动作。
她将那银钗攥紧,向着那处伤口靠近,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手抖,她将另一手也覆上银钗,对准已经红肿的那圈伤口,用力地往旁侧刺去,那处立刻渗出些血红,小趟小趟地下落。
她额上渗出些细汗,握着银钗又深入了几分,直到终于开好个小口,但那处鲜血更是势猛,已经浸染了白色的里衣,像雪地里落下的大片红梅。
宁先的脖颈上也开始落下大滴大滴汗珠,面色更是苍白,虞漾抬头看他,他眉头紧皱却一声不吭。
她的掌心也慢慢湿润,她咽了咽口水,又朝着另一侧刺入,同之前那处一样开出一个小口来。
还是不敢松懈,她低头,看了眼被自己撕得破破烂烂的裙角,又扯下一块,堵住那不断流下的血液。
“我要拔了。”
“好。”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已经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这个字。
虞漾伸手握住那小半截箭杆,心中狂跳不止,明明口中干燥,她却总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
似是憋得太久,她喘了口大气,接着闭紧了双眸,将那箭头用力往外一拔。
那处立刻喷涌出血来,在空中形成一段短暂的血花。
甚至有些溅到了她的脸上,她来不及擦,只伸手握着布巾慌张地堵住那道伤口。
布巾染红了一块又一块,过了好半会,才稍微好一些。
她将一块布堵在他伤口那处,正准备又撕下一块时,宁先却拦住她。
“再撕下去,你这衣裙便要没了。”他伸手递过自己的外衣,“用我的吧。”
虞漾接过,撕下一块绕着他的腰肩,为他包扎好。
事了俩人都已是大汗淋漓。
虞漾还不断观察着那处,怕自己有哪里没做好。
宁先只看着她,伸手抚上她的脸,温热的手指在她脸上摩挲,为她拭去几小抹鲜红,那是刚刚被溅到的。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微不可察地后退躲开他的手,语气显得紧张:“我,我去洗下脸。”
本已平静的心脏又开始急躁地跳动,她只觉心里闷闷的。
而后飞快地跑出,来到那圈湖水边,空气不如洞中那般燥热,因着这湖水,身上也觉多了几分清凉。
她这才稍微平静下来,对上水面中自己的脸,还剩着好几个小血点落在她的脸上。
她伸手抚上一处,正好是刚刚宁先摩挲的地方,似乎还存留一些余温。
她沾了些水,将那几处红点擦去,又往脸上覆了些水,试图以此褪去身上那股残留的燥热。
身后传来一阵沉稳而轻缓的脚步声,宁先也跟了过来。
她回头,他正挂着温润的笑:“你出去太久,我有些担心。”
“我对这儿不熟悉,不会乱跑的。”
“哦?”宁先挑眉,也不再说完后半句。
哦?“哦?”是什么意思?
“不会乱跑便好。”宁先只自己又添上这样一句莫名的话。
但虞漾总觉得他像是含沙射影。
几丛野草残枝摆作一片,吸引了宁先的注意,他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个“救”字。
那是虞漾在宁先晕倒后写的。
她与宁先已经失踪了近三日,想来虞相国已经要急疯了吧,不知道是否已经派人找到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