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向彼是我们以前高中同年级的一个男生，他特别高大，因此在我们同龄人里，他总是那个能吸引目光的人。同时，他也非常黝黑，想必这与他爱操场有关，很多时候，放学大家都稀散离开后，他仍在操场，做着拉伸动作。他是学校的体育生，所以他要接受许多特定训练。

    那一晚，和人跟我聊了许多关于向彼的事情，我们就像猫科动物一样，在晚上不停地说，也不觉得困。和人问我，还记得那一年冬天的滑雪场吗？那是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地方。有那么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和人一直是我们那儿的滑雪高手，他有着天生的敏捷，他在那晶莹地雪层上疾驰着，滑雪杆总是被他那么灵巧地挥运着。有时，我会认为和人是上天最好的礼物，望着他那身姿，总是让我想到冬日里冒出来的挺拔银杏。

    在结束了一场酣畅的展示后，和人就像以往一样，独自钻到了山脚边的树丛旁，他摘掉了帽子和护目镜，面容爽朗，他惬意地欣赏一批又一批的滑雪勇士。和人觉得自己仿佛天生就与自然有着紧密的感应，对此，他总是对自然的一切保持敬畏。

    “哗啦”一声，突然头顶上方发出巨大响声，一阵寒意充斥全身，世界变黑了。树丛上方的积雪塌陷，全都掉落在了他身上。随后，一只手将他从厚重的冰雪中拉了出来，他急促地拍落身上的积雪，生怕衣服湿透，在这样寒冷的季节，穿着湿衣服不是一个好征兆。紧接着他看到是眼前这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生，多亏他。和人对向彼那锐利的眼神记忆很深，起初和人还愣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却不料对方一手揉搓着他的头发“你没事吧？你运气真不好，偏偏是你头顶这棵树的积雪塌落。”

    “我没事......真的多谢你了。”和人脸颊的红晕让他有一种浑朴的气质，他整弄了下厚重的羽绒服，拍了拍身上残留的冰渣子，就像是要重新征程了。

    “我叫向彼......我们是同级的吧？我见过你。”在那耀眼的光照下，向彼微笑道。和人和他善意地握了一下手，即使彼此戴着手套，但向彼依旧能感觉到对方动作的轻巧，还有手心的温暖。

    “叫我和人就好了......那个向彼，今天真的很感谢你。”和人仰视着对方，由于面朝太阳，所以光线有些刺眼，和人的眼睛微微眯着，那轻薄的唇部自如地抿着。

    向彼见对方有善意告别的举动，于是连忙道：“和人，你等会有什么打算吗？”

    和人有些猝不及防：“诶，应该没有呢？”

    “那你要不要跟我去山下找地方喝点热饮？”

    “这样，诶，向彼同学，要不你跟我回去，我有些不错的饮品，而且我家离这儿不远。不过等我跟朋友说一下。”

    向彼不自觉地默许了，他望着和人往前边的人群踏去。

    和人边走边想，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跟向彼同学有交集，向彼同学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永远不可能接近的高大形象，这种感觉他很难形容，里面有喜悦，但他也不清楚这种喜悦从何而来。

    路上，积雪褪去后一片湿润，和人的朋友对向彼的赫然出现，似乎都有些惊讶，但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个巧合呢？和人特别要好的两个朋友，亮与宪，走在前端，有说有笑的。“和人，快看这里，现在的景色棒极了！”

    他们在盘旋公路的一处边缘，瞻望着远方的斜阳。“我们在这儿拍一张吧！和人，你是今天的冠军，你先来！”亮从包里顺手就捣鼓出一台小型富士胶卷机。

    向彼站在他们后边，见和人快步踩在了山石上，背对着斜日，亮让他摆一些可爱动作，和人就真的照做了。他两臂伸开，一副探险姿态，笑容袒露，向彼不自觉地被他那目光所吸引。他察觉到自己此时有一种舒畅，不是因为其他，只是被这个人的笑容感染。

    “和人，这是神降临了吗？”宪胡闹笑道。

    “宪，打住，你胡说”和人连忙站了回来。

    一股力将向彼拉回了现实，和人的手突然托住自己，他咧嘴笑道：“还有庆祝，我们认识了向彼！”他开心地将他拉到了身旁，也合影了几张照片。

    和人的家不是很大，但却建筑的构架、安排却极为精巧，家中一切都被收拾得十分简约。和人抱着几张毯子走来，递给了向彼，并问他“很冷吧？”

    向彼摇摇头：“不不，我这个人燥热，不用麻烦了。”

    和人呼了口热气：“真的？”

    “什么？是”向彼望着他。

    “你容易热。”和人走到他跟前。

    “是的”向彼郑重点点头，却不料对方骤然将手按在了他脖子处，一双冰意的手。随即，和人连忙假装跑开，捧腹笑着“向彼同学，哈哈！”

    本来不善交谈，整日专注训练的向彼，这时也不禁敞开笑容了，一时之间很难评价他的心情，是哭还是笑。

    但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时的情景，和人笔直地站在厨房，那颗神气的眼神，使他的专注与冷静愈发凸显，他总是能搞得定那些烹饪器具，有条不紊的。在那么一刻，向彼有一种冲动——他会想走过去，再靠近一点，再近一些，然后欣赏和人那从容镇定的面容，以及他娴熟的手艺。

    和人捧着几碗冒着白烟的热饮上前，“这是莲子百合银耳羹，里面加了蜂蜜，向彼同学，你试试，我也不知道味道怎样呢？”和人信任地望着他。

    向彼尝了一下，就狂点头。

    “诶，向彼同学，你在开玩笑吧？”和人望着眼前这个男生夸张的举止，也有想笑。

    “你可以叫我向彼，不用那么端着。”

    尽管向彼不晓得那份喜悦从何而来，但他清楚内心的他，想跟和人距离更近一些，他不希望两个人就像一次普通人的做客，当他踏出这个门口，可能就不会有再见。

    在那一天快傍晚前，和人两手抱着脖子，注视着向彼，平静说道：“今天，我们虽然是第一天认识，但......你给我的感觉，却从来不是学校印象中那样。这让我很惊喜也很愉悦，我才知道，还没相处就对一个人做出评判，那是一个多么糟糕的行为，可能会错过许多精彩。今天真的多亏了你。”

    向彼望着对方，和人眼神的憧憬，真的会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和人，你真的好有趣！”

    “诶，为什么这么说？”和人惊喜地瞅着他。

    “因为我身边的体育生，大家都直来直往，我还没遇到过你这样的朋友，会跟我讲这么多......这么多心里话。”向彼笑了一下。

    “好了，我要回去了，我们能拥抱一下吗？”向彼试着看和人的反应，此时的他的心都快颤出来了。

    “没问题！”和人温和地笑道。

    两个人站起来时，身高差顿时一目了然，向彼高他半头。在他拥抱时，他感触到和人身上劲健的肢体，还有淡淡的、很好闻的味道，还有治愈的余温。